這個時代正變得越來越無情,進步之處是你可以找到發泄的門路,去網絡上抱怨,不必擔心有人會聽窗根兒,檢舉你是這個派那個派反對了偉大事業。又或者把自己也變成一個十足的王八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蠅營狗茍,麻木的活著,等待著機huì混進高等級王八蛋的陣營中去。濁世滔滔,沒有幾個人能夠不隨波逐流。
顧宇飛是個例外!
臥龍塘這塊牌子是田向農豎起來的新農村建設典范,顧宇飛最輝煌的時候享shòu正廳級待遇,跟秦州市委書記平起平坐,東海市那兩位縣處級領導,想要見他一面都費勁。就是這么一個時代利益的擁有者,卻因為堅守的一點驕傲和良知被趙衛安和呂春江之流弄的家敗人亡!
顧天佑一直沒搞清楚一件事,就是趙衛安搞垮臥龍塘并不只是因為那四十億。而臥龍塘當初之所以會垮也并非只因為那四十億。
深沉的愛是雋永的,淺薄的恨卻是虛浮的。
蘇霞珠對顧天佑的怨恨更多來自于對死在獄中那個可憐女人的嫉妒。現在顧宇飛過世多年,顧天佑白手起家把臥龍塘引領到二次輝煌的道路上。她沒有道理繼續怨恨下去。
顧天佑更不會跟她計較那些年她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小伎倆。這次回來能在這里遇到她,著實感到很意外。看來讓這所老宅秩序井然的人就是這位蘇大娘。顧天佑請她進屋坐下說話,蔣菲主洞去泡茶待客,小龍女在一旁陪著做聽眾。
蘇霞珠看著顧天佑,臉上流露出慚愧之色,歉然道:“你這一走就是四年,回想那些年你在臥龍塘的日子,我真是覺得很抱歉,那時候還有一口氣咽不下去,總覺著你認了顧宇飛是不懷好意,所以才處處針對你。”
顧天佑擺手道:“無妨,都是過去的事情,我都沒當回事,您就更不必介懷。”
蘇霞珠說了聲謝謝,又道:“前兩年你從臥龍塘撤股,又聽說你在建鄴那邊事業做的很大,樂兒回來說你在外頭的事業有幾十個臥龍塘這么大,我就常想自己當初那么針對你,怕你搶奪顧宇飛所剩不多這點東西的做法真是可笑。”
顧天佑說:“要不然您給我講講當年的事情吧,顧宇飛是怎么開啟的臥龍塘的事業,我媽又是怎么樣一個人?”
蘇霞珠想了想,道:“你媽媽是個很聰明也很漂亮的女人。”她頓了一下,說:“照片是沒有了,不過還有些資料上記錄了她的樣子,當年殺害海警的案子很轟動,宣判的時候有記者寫報道前登了她的照片,只要想找還是能找到的。”
顧天佑點點頭,道:“謝謝您,我會去找的。”
蘇霞珠又道:“說起顧宇飛開創臥龍塘的基業,無論成敗都繞不開一個名zì,便是時任省委書記田向農,也就是十年前提前退下來的那位農改急先鋒,顧宇飛起家的過程你已知曉,我就跟你說說他是怎么敗家的吧,當年趙衛安升任秦州市長,親自登門來化緣,顧宇飛請他吃飯的時候,這趙市長喝了點酒就說起中央的農改政策要有變化,臥龍塘的氣候已成,只要及時跟緊政策方向,就還能繼續發展下去。”
顧天佑道:“趙衛安的意思是讓顧宇飛站出來響應號召,倒戈一擊?”
蘇霞珠點點頭,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當時顧宇飛猶豫了一陣子,雖然明知道田老已經無力回天,卻還是不愿在那種時刻干落井下石的勾當,最終因為這件事把趙衛安徹底得罪了。”
顧天佑道:“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四十億事件?”
蘇霞珠道:“是的,當年的趙衛安權勢熏天,其實仗的是他大哥趙衛東,也就是田向農在政治上的主要對shǒu,如果不是趙衛東入常后不久便病死在任上,他也不至于在正廳這個級別上原地踏步那么長時間。”
顧天佑問道:“當時顧宇飛就沒想過求助于田向農?”又道:“畢竟他還在任上,稍作干預也不至于讓顧宇飛一個人把所有壓力扛在身上。”
蘇霞珠冷笑一聲道:“怎么會沒求助過,顧宇飛三次進京,次次備下重禮,結果卻是禮物收了,事兒卻沒人幫忙,如果不是那三次下重注,那四十億的官司還真不至于讓臥龍塘垮掉。”
顧天佑道:“您是說田向農收了重禮卻沒有辦事?”
蘇霞珠點點頭道:“就是這樣,三次進京,都是田向農的兒子田志浩接待的,每次都說的很好,后面兩次說的是打點關xì,顧宇飛不疑有他,幾乎把臥龍塘全部的流動資金都拿了出來。”她眼中流露出怨毒之意,切齒道:“這個田志浩現在貴為滇南代理省委書記,你能想xiàng嗎?十一年前他還不過是京城一個什么處的副處長。”
田志浩這個名zì顧天佑還是第一次聽到,或者說以前聽到了也不曾特別留意過。謝志國死后關于什么人接替他的位置,上頭一直沒有一個正式的說法,代理書記這種事情一般不會發正式通告。按照蘇霞珠的說法,這個田志浩簡直比趙衛安和呂春江之流更可恨。
蔣菲插言道:“這個田志浩才是官場里的三級跳專家,從京城出來后先去了藏區干了三年縣委書記,之后調任滇南曲州直接任正廳級地委書記,又干了四年便再次升遷,直接進了滇南省委常委,省委副書記,這個人呀,跟你還有親戚呢。”
顧天佑一愣:“胡說什么呢?他跟我能有什么親戚?”
蔣菲笑嘻嘻道:“從王藝霏大姐那里論的呀,王大姐當年初入京城的時候跟這位田公子可是處了一陣子呢。”
蘇霞珠看了一眼蔣菲,又瞅瞅小龍女,心道,難怪方大頭家的丫頭要往回跑,樂兒算是頂漂亮的姑娘了,跟這倆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一籌。這個顧天佑呀,別的方面看不出哪里像顧宇飛,就這個風流勁頭跟他老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稍微遲疑了一下,道:“那個天佑呀,本來我是不想多嘴的,但既然遇到了我覺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方大頭家現在可熱鬧了,老二掌管家業,老大就攛掇大頭在秦州買地,老三從大頭手里硬把娛樂產業和秦州市里的兩座金樓給要了去,哥仨現在爭的頭破血流的,他們仨都是我的女婿,手心手背全是肉,我跟你大頭叔都拿他們沒辦法。”
“尤其是你二姐夫,簡直瘋了似的,新近在秦州市里認識了一個呂公子,把他狂的沒邊沒際,在外頭找女人就不說,甚至還把那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頭帶,硬逼著你二姐端茶遞水伺候他和那些女人尋歡作樂。”
顧天佑插言問道:“他這么鬧騰,方大頭就管不了他?”
蘇霞珠嘆了口氣,道:“你大頭叔這兩年老了很多啊,六十多歲的人,操了一輩子的心早就累了也夠了,兒大不由爺呀,這個方老三又是他的老兒子,在大頭面前可會裝樣子了。”
顧天佑點點頭,道:“這是他們家的家事,我不方biàn插手。”
蘇霞珠一愣,看了一旁兩個少女一眼,道:“這么說你跟樂兒的事情就這么徹底結束了?”
顧天佑搖搖頭,道:“也不能這么說,是她要離開我的,如果她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假如她遇到什么麻煩,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蘇霞珠噢了一聲,道:“這么說你還不知道呢吧,她最近就挺麻煩的,那個老三帶回來的呂公子看中她了,三天兩頭來糾纏,變著花樣的送東西,老三還攛掇你二姐勸樂兒接受呢。”
顧天佑問道:“那方樂兒怎么說?”
蘇霞珠搖頭道:“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什么也不說,禮物來了還接著,卻也沒見跟那人出去過,不過要我說,照這么下去那也是遲早的事情,有傳聞說這個姓呂的跟秦州市里的領導關xì非同一般,老三為了搭上這條線,看起來鐵了心要把親妹子當籌碼。”
顧天佑問道:“這個姓呂的您見過嗎?人品怎么樣?”
蘇霞珠道:“長得還湊合,跟你比是差了許多,但比較有派頭,跟你們年紀相仿,聽你二姐講這人也挺風流的,好像說有兩三個女朋友,有一個還是秦州走出去的特別有名的女演員,你二姐跟老三出去應酬的時候見過這個呂公子,一個人摟著兩個女朋友,做起丑事來根本毫無顧忌的。”
這不就是個典型的王八蛋嘛!顧天佑瞥了一眼蔣菲和小龍女,忽然覺著自己非常純潔。這二位仙姿綽約,鐵了心跟隨自己,這么長時間了,還是倆云英完璧的大姑娘,老子簡直比他嗎柳下惠還圣人。
正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了急促的停車聲,不止一輛車。接著是連續數聲開車門的動jìng,而后一伙人呼呼啦啦往院子里走來,人還沒到,聲音先到了:“媽,你在不在這?我看見外頭有輛路虎,是不是那個野種小崽子顧天佑回來了?”
這人真不禁念叨,說曹操曹操就到。
院子里來了幾個人,當先一人趾高氣揚,滿臉戾氣,正是蘇霞珠的二女婿,方大頭的三兒子方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