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主 屠格主動開口,著實罕見,也僅此一句。
就是這四個字,就讓山君的面孔,變得頗是僵硬,更為不善。
他素來以是豪雄自居來著,喜歡未語先哈哈笑兩聲,以示豪邁。但這回,他硬梆梆地甩下了話:
“我失望什么?”
他喉嚨眼兒里都似燎著火星,或算是這些天他對屠格最硬氣的時刻。
屠格視線指向不變,臉上仍沒什么表情,倒是旁邊的李泰勝為之悚然——這兩位超凡種關系本就微妙,如今感覺更不妥當,怕不會打起來吧?
精神側大都是敏感之人,李泰勝此時多少有點兒緊張。
不過很快,帳篷里幾人動作忽又一停,陸續都有反應。
地面震動,緊跟著就是空氣中的悶爆,掀動了近乎有形的氣流,從大家耳畔呼嘯而過。帳篷里面一些茶杯、擺件之類,都在殷殷作響,聲勢頗為驚人。
營地外圍響起了警報聲,下一刻,外面一直在“站崗”的孟荼,掀簾走進來,通報了最新消息:
“地洞高能射流無規律噴發,非常強勁,沒有人傷亡,但是燒毀了幾臺設備。據現場的人講,這次噴發不太正常,我們要去那邊看一看。”
他語氣鄭重,然而天知道,是不是找到了終結這場“非法觀影”的理由,心里分外輕松呢?
李泰勝心中暗諷,事實上包括他在內,帳篷里的幾個人,反應多少都有些冷漠。
理所應當,在目睹了雜貨輪那邊,一位超凡種強者極不體面的入場和退場之后,對于低層次的事情,短時間內都很難再提振起興趣。
孟荼有點尷尬,這時候他又隱約聽到袁無畏在嘟囔。他皺起眉頭,仗著軍階優勢,直接詢問:
“你在說什么?”
“我是說,高壓鍋也要有個減壓閥。地球君沒有爆掉,喘口氣怎么了?”
“好吧,我說的太夸張了。不過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預先知會一下。”
袁無畏這時候也罕見地擺出了鄭重臉:
“我決定了,我要去雷池試驗場。”
帳篷里的各位,事實上是地洞勘探隊伍里面的絕大多數人,并無所謂袁無畏的決定。
大家的心態大致分成以下幾種:
這種碎嘴毒蛇式的麻煩人物早走早好;
這人水平是有,但飛揚跋扈看上去就是個有后臺的,走了正好,省得后面還要分他一杯羹。
袁無畏…他是誰?
相比之下,可能還是“人物現場”攝制組,對這位頗有人氣的性格人物的決定,多少表示出幾分遺憾。
面對這種群眾反應,袁無畏大概是有些“觸動”的。所以當他在地洞勘探現場,遇到了頌堪之后,也不管附近有多少鏡頭、耳目,拽著這個老實男人不撒手,再次強調:
“我要走!”
“哈?”
“感覺雷池實驗場那邊會更有意思…你要不要去?”
“不去。”頌堪明確拒絕。
“去吧,你沒看今天的‘衛星直 播’,實驗場那邊經營得超級厲害——即使離得遠,也能察覺出點兒端倪。相比之下,地洞這里說不定就是人家隨手拋下的餌,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咬鉤也罷了,咬不到肉實在不能忍!”
頌堪掙了兩下沒掙開,只能無奈解釋:“再厲害與我何干?我已經沒有進一步研究的能力了,與其與深奧的時空知識做無望的搏斗,更想找一個感性的參照…”
“瑞雯嗎?”
袁無畏一語點透,但還是帶著些疑惑:“你好像知道點兒什么…話說,你不是跟著偶像出去了嗎?還興高采烈的。怎么著,給趕回來了?”
頌堪也有些無奈:“可能是發生了什么事,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和龍七只能回來。”
袁無畏順著他的視線往外圍看,果然見到某臺越野車上,龍七在駕駛座,對他們打了個燈閃,算是招呼。
“事情,肯定是有事情,這么步調一致的嗎?”袁無畏就盯頌堪,“這么大聲勢,你別說你不知道。”
頌堪無奈:“我不如你靈敏,需要更多借助設備和數據…”
“這種動靜還要什么設備,就如同你我看到這地洞就該知道,根本就是拿出來唬弄人的!”
“我不知道,我覺得前幾天你還是挺興奮的。”頌堪老老實實,不增不減,“所以是察覺到什么問題了嗎?”
“還是衛星直播更清楚。哼哼,我偷偷錄了像,回頭讓你見識一下。總之,我相信如果那哥們兒愿意,一天能搓出一百個地洞這樣的玩意兒,偏偏一幫人還和狗似的在這兒嗅來舔去…”
袁無畏說到這兒,忽地頸后發冷,不自主停了口,和頌堪一起扭頭。然后就看到了山君那張瘦硬如骷髏的面孔,以及深凹眼底的冷凝光色。
頌堪有些緊張,袁無畏則仗著早年一點兒交情,對那邊咧嘴笑了笑。不過也很快提議:
“今天這老哥心情不好,離遠點兒吧。”
兩人便走去更遠的位置,說話聲音也低了好幾個度。
山君注視著兩人背影,良久,才轉回臉來,看腳下已經玻璃化的地洞入口,任身邊工程師、設備如何忙碌,都不再移位。
被他老人家霸占了地洞入口的位置,施工操作實在多有不便,但人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些麻煩人物,不用開口都知道不能惹。
知道更多內情的李泰勝,更不會上前湊熱鬧。雖然山君這位超凡種橫在那里,對他監控地洞信息的任務,形成了比較嚴重的干擾…還是先讓讓吧。
李泰勝也往外圍走,有意無意和那兩位時空監聽的專業人士,拉近距離。
袁無畏和頌堪終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能力者,缺乏那根弦,渾不知他們的對話,在頂尖能力者面前,和大聲講話沒什么差別。當然他們也不知道,話里面的信息會對別人造成什么影響。
李泰勝就在猶豫。
袁無畏信誓旦旦,說地洞這里,是個手搓的“人造景點”,可是夢境模板過濾整合的信息里面,那越來越清晰的呼喚聲,又是怎么回事兒?
不知不覺,李泰勝又逾越了“工具人 ”的定位,這給他帶來了很多額外的壓力。
他知道自己的情報庫里,缺失了很多關鍵信息,導致他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可人就在大事件中沉浮,哪能真的心如止水呢?
這份壓力,在教團內部突然下發了“秘約主祭以上人員修行時暫時避免觸碰淵區”這個通知之后,達到了頂峰。
今天,肯定有什么事情發生了。
悲哀的是,他的認識到此為止。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教團群發內部通知的同時,也單獨給他發了指令:今天會有人過來,調度地洞勘探的有關進展,并協助他完成夢境模板下一個版本的升級工作。
這個消息若是提前一周,李泰勝都要認為是奇恥大辱,但如今,他卻欣然接受。
一方面來人是與他同屬一個派別、沒有競爭關系、還有一點姻親的權敏赫;另一方面,他也充分認識到,在這件事上自身能力和層次的不足。
現在多過來一個人,就能幫助他多分擔一部分壓力。
是夜,李泰勝帶著柳承宰,還有愈發神龍不見首尾的巴澤,早早等在荒野上預定的地點。
在他們后方,地洞的勘探工地上燈火通明,映得漫天星辰隱沒,也帶來了燥熱且夾雜著油料味道的腥風,與夏夜的濕氣混在一起,滋味兒并不好受。
他們出來的早了一些,荒野長夜難捱,免不了要說幾句話。
問題是有巴澤在,比較深入的話題肯定是沒法展開的,再加上彼此多多少少也會有一些擠兌的意思在,寥寥幾句話的功夫,話題竟莫名轉到了瑞雯那邊去。
“瑞雯還不在營地嗎?”
“中午出去以后,一直沒回來。”柳承宰本不多話,答得簡單。
李泰勝呵了一聲:“龍七和那個大齡粉絲都給撂下了。不過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倒是節目組人員。”
巴澤也笑,露出滿口白牙:“可惜這種‘螞蟻’不濟事兒。”
地洞這邊的錄制要結束了,瑞雯還是大部分時間在野外找螞蟻。他們沒拍到幾組有用的鏡頭,流量倒是讓結束裝死狀態的ZM掙去不少,節目負責人差不多是天天跳腳。
流量大戰,不屬于他們關注的范疇。
李泰勝挑了挑眉,順勢將話題帶得更深了些:“是啊,不是瑞雯要找的那種——火神蟻真就那么大魔力,讓她費這么些功夫?”
“主祭可以直接去問。”巴澤的白牙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我一直認為,瑞雯小姐的脾氣性格是頂好的。”
現在的情況就挺詭異。
談論起瑞雯,巴澤的比他們兩個還要放得開。事實上,最近這段時間,巴澤是三人中最放松的一個,“二五仔”當到這種地步,羨慕什么的不至于,也著實讓人無可奈何。
“我去問問可以嗎?”夜色中突然有人插話。
三人一起扭頭。
李泰勝先是皺眉,后又喜悅:“敏赫…”
話說一半,他便吸了口涼氣,想說什么又強咽下去。只是站直了身體,向夜色中欠身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