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風紀的疑問,秦楓卻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如果這一場戰爭真的爆發,將會沒有一方是贏家,所有人都是輸家!”
秦楓又道:“道門與大易圣朝的矛盾將會變成完全不可調和,大易圣朝絕對不可能再關閉大陣,而道門就需要盡快攻破易京毀掉大陣…”
“你說,這樣會是什么樣一個結果?”
風紀沉吟道:“那必是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吧?”
秦楓卻搖了搖頭:“大易圣朝和道門擁有這個世界最強的力量。他們如果爆發不死不休的沖突,整個世界都會被他們毀掉的。”
“可我們現在能怎么樣呢?”
風紀沮喪道:“本以為師尊你說服了易皇,一切就會結束。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些道門的人會如此卑鄙下作,背信棄義…”
“區區七天時間都等不得嗎?”
秦楓搖了搖頭:“事已至此,現在抱怨道門的人,也毫無意義了。”
“也是我考慮失周,若我不以獻《道典》的名義,易皇根本不可能見我,說服易皇和大易圣朝更是無稽之談…”
“但我既然以獻《道典》的名義,大易圣朝之中難保沒有道門的奸細,恐怕也會將此事報給道門中人,他們以為我背叛了道門,也是在所難免的…”
秦楓沉吟道:“前后都是死路,若是在這里干耗七天,根本于事無補,為師所以才選擇放手一搏了。”
風紀惋惜地捶胸頓足說道:“只可惜這些道門的人,都是豬腦子,他們只要再多等上一天時間,就會發現大陣停止運轉了,師尊你成功了啊!”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聽得風紀的話,秦楓反而有些釋然,反過來寬慰他道:“也許南華宮主本就想借刀殺人,除掉我也未必…即便沒有我獻《道典》這件事情,他恐怕也會找出種種理由,促成我被大易圣朝殺掉這個意外吧!”
風紀不禁切齒道:“這等為了個人恩怨,置整個道門,天下百姓于不顧的人,簡直該千刀萬剮!”
秦楓卻又說道:“我之前在龍殿上與易皇所說,人性有善有惡,但天道是平等的。天地不仁,萬物都是芻狗,他們作惡,也一定會有報應的。”
風紀嘆了口氣說道:“師尊,如今我們也只能是說說罵罵,逞口舌之快罷了。我們被軟禁在這里,如籠中之鳥,根本什么都不做了!”
“什么都做不了嗎?”
秦楓淡淡苦笑道:“是啊,人力已至窮時,難道說只能祈禱這上蒼…”
就在這時,風紀卻忽地靈光一閃:“師尊,您有沒有辦法運轉天機儀?”
秦楓聽到風紀的話,卻是犯了愁。
雖然道尊留下過《道典》可以運轉天機儀的遺訓不假,但所謂的《道典》不過是一部后世婦孺皆知的《道德經》,《道德經》怎么可能運轉天機儀?
但旋即秦楓用右手在額頭上“啪”地輕輕拍了一下。
《道德經》,講的都是天地至理,道法自然,天道有常,為何就不能運轉天機儀?
他當即側過身來,對風紀吩咐道:“風紀,為我研墨!”
“研墨?”
風紀微微一愣,卻秦楓已是轉過身來,手腳麻利地從桌上抽出了毛筆,白紙和鎮紙等一干文具出來,最后又把一方硯臺甩給了風紀笑道。
“你忘記了?我只有一只手,我怎么磨墨?”
這一下風紀更是一頭霧水。
“這…這等關鍵的時候,師尊您要筆墨紙硯干什么啊?”
“難道您又要再把《道典》默一遍出來嗎?”
風紀憋在肚子里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這有啥用啊!”
但秦楓卻不與風紀解釋,而是甩動衣袖,直接在這宮殿內伏案坐下,僅有的右手抓起毛筆,下筆如有神助,提筆就寫了起來。
白紙之上的標題,卻不是《道典》而是…
平天策!
《天帝極書》對于秦楓的試煉,從四字祭文,開啟儒道修煉之路,引來天賜慧星起,就一直是圍繞正心、誠意、修身、齊家的順序。
“碧血丹心”四字祭文乃是正心。
“君子知不可為而為之”乃是誠意。
“經世之道貴乎格物”乃是修身。
“大復仇論”乃是討論的親疏有別,兼論治國之道。
治國之道乃是儒家的終極課題之一,所以秦楓在墨家小世界中又再做“儒道兩道異同”,加以論述。
儒、墨之間已做過了比較分析。
儒、墨、道俱為百家中的翹楚顯學…
所以秦楓大膽地做出了猜測。
如果這個機制沒有問題的話,道家小世界破關的關鍵,應該就在自己能不能集合自己的經世致用之道,寫出治國平天下的文章來。
可能這才是可以催動此方小世界的天道,運轉天機儀的關鍵。
在這種近乎雙輸的死局之內,也只有借助天道力量凝聚的天機儀,可以扭轉這一切了!
想要寫出文章來催動天機儀,這樣的舉動,如果在風紀看來,簡直是荒誕不經,癡人說夢。
秦楓自然不會去跟風紀解釋這一切。
只是落筆如云煙,奮筆狂書了起來。
好在秦楓之前在說服易皇的時候,等于已是形成了自己關于儒家和道家融合治國的觀點,只不過還不夠具體,語言也不夠凝練。
同時,與自己經世致用的觀點,結合得也不強。
并不能成為《經世集》中,秦楓自己的證道之基。
他必須要盡快形成足以打動此方小世界天道的驚世文章!
就在秦楓“唰唰”地落筆,時間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飛速流逝之時…
“前線捷報,圣朝大軍先鋒擊潰道門蟻附逆賊三萬人,斬首兩萬!”
“前線捷報,大軍側翼先鋒擊退云笈宗逆賊進攻,斬首一萬!”
“前線捷報,圣王御駕已到中軍,我軍收復所有失地!”
聽到一道道捷報,通過易京城內的擴音法陣傳遍全城。
在一旁等待的風紀,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復雜起來。
“但愿是大易圣朝報喜不報憂,若是戰局這么順利的話…”
“那道門肯定會以為我們提前賣了要起事的消息給大易圣朝,我們太一教在清涼山的人,豈不是要…”
“師娘她豈不是會…”
風紀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地踱步走著,秦楓卻是在旁面色如常,沉吟思索著什么。
這一下風紀反而更著急了,轉過身來,就拍在了秦楓的桌上,就差吼起來了:“師尊,您是愛師娘的吧?”
“為何現在師娘有危險,您卻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秦楓緩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擋在桌前的風紀,沉聲說道:“不要打擾我著書!”
“師尊!”
風紀這一下是真的吼起來了。
秦楓再次把目光放回到了筆下道:“你這樣做,不但不能幫助他們,只會將他們陷在更危險的境地里!”
只有秦楓知道,《經世集》的文章,每晚上一息著成,夢小樓陷入的危險就多上一息。
原本的計劃被道門擅自的行動所徹底打破。
他比任何人都擔心自己的新婚妻子。
所以他沒有選擇!
“雖然我意識到了,儒與道可以融合用來治國,儒家與道家關于平天下的方略,也有相似之處,都認為不應利用武力,應以善以德讓人歸化…”
“但儒家與道家關于治國的分歧,卻是很大…”
“關于可教化與究竟可以將人教化到何等程度上…界限太過模糊了。”
秦楓此時雖然心急如焚,但思路卻不能有絲毫的偏差,否則極容易功虧一簣。
面對風紀不解的眼神,秦楓識海之內已是驚濤駭浪,狂卷而起。
“道家認為人人追求個性,完善自我,就可以達到和諧盛世…”
秦楓喃喃自語,分析道:“但缺陷就是,人人恣其所欲,社會反而會變得混亂無序…”
“儒家認為,人人知禮儀教化,為他人為社會,為集體獻身,就可以達到人人友善的和諧盛世。”
“但缺陷也十分明顯,那就是個體存在的價值被集體價值所掩蓋泯滅,人也被教化改造成一樣的人,連自我的個性都沒有了…”
“這樣的社會很有可能是披著盛世畫皮,其下皆是偽君子蠅營狗茍的腐朽世界。絕對不可能是理想的和諧盛世!”
秦楓想到這里,終于擱筆下來,沉思起來。
“究竟,界限是什么,尺度又在哪里?”
就在秦楓沉吟思索之時,太一教,清涼山上已是萬里無云,飛劍光華灼灼,晃得令人睜不開眼睛來。
云端之上,一人聲音如黃鐘大呂,響徹四野。
“太一教掌門秦楓,賣道門同仁以求榮,泄漏道門舉事之機密,以換得自身榮華富貴…”
“導致我道門弟子蒙受巨大傷亡!”
“其行可恥,其心可誅!”
那人聲音殺氣騰騰,竟是讓清涼山內的禽鳥都紛紛振翅亂飛,走獸更是慌不擇路,倉皇奔逃。
“為懲戒道門最大叛徒秦楓…”
“清涼山上,無分人畜,雞犬不留!”
話音剛落,只聽得一聲嬌喝響起。
“師父,若如此,請將我也一并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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