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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節:儒與道的激辯

  面對群儒的圍攻,秦楓卻是坦然無懼,長聲說道:“儒家既然認為自己是天下正道,又為何會害怕與在下一辯?”

  他故意拉高聲音道:“難道說,儒道治國,不過是徒有其表的紙老虎,被人一戳就破嗎?”

  秦楓用的是激將法,但群儒如今都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有的儒者都看向了易皇,等待著他的裁決。

  若易皇說一個“殺”字,不消門外的修煉者動手,這些儒家人就算不用戰詩,單憑文士劍都可以殺死獨臂的秦楓。

  但是堂堂大易圣朝在龍殿之上,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道門中人,傳出去的話,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畫面僵住之時,立在最前的兩名宿儒中的中年人冷聲笑道:“好,既你要自取其辱,與你一辯又能如何?”

  “你道門的理念,不過是拿來修煉避世的消極思想,如何能拿來治國理政,如何能拿來平定天下?”

  中年儒生嗤笑道:“若道家可以平定天下,那恐怕早就沒有大易圣朝什么事了吧?”

  “真是笑話!”

  秦楓不以為然道:“那請問閣下,儒家治國的至高理想是什么?”

  中年儒生凜然笑道:“當然是匡復天下,恢復禮法,讓天下恢復秩序,人人安居樂業的和諧盛世。”

  “這等宏愿,豈是你們這些自私的道門中人可以理解的!”

  中年儒生的話音落下,眾多儒家官員皆是自豪點頭。

  又有人冷聲諷刺道:“道門有人鼓吹,損一毫利天下,不亦與也…即便對全天下都有利,拔一根毛的代價都不愿意付出,也配談治國平天下?”

  “我們儒家光明磊落,愿為天下舍棄一切,豈是這些一毛不拔的修煉者能比的?”

  面對這些儒門中人的嘲諷,秦楓泰然自若:“既然儒道的最終目的是創造和諧盛世。”

  “難道儒門統一了世界,就一定能創造和諧盛世了嗎?”

  秦楓一語落下,眾儒正愕然,他已是繼續陳詞:“儒道建立和諧盛世的基礎上,是人人皆可教化,皆可向善的基礎上…”

  “可真正世人,當真人人本性良善嗎?”

  群儒當即激辯道:“人人皆可為堯舜這樣的圣君,難道還不能做一個樸實善良的臣民嗎?”

  秦楓冷笑:“既然人人可為堯舜,為何還有桀和紂這樣的暴君呢?為何昏君、暴君比比皆是,圣君卻屈指可數呢?”

  中年儒士當即反駁道:“圣君雖少,暴君所多,但純良百姓卻有多少?”

  “若是因為昏聵、暴虐的君主多,就抹殺人性本善的本質,不是以偏概全,又是什么?”

  “若百姓不可教化,為何頑劣孩童,入了私塾,成年之后就會知書達理?”

  “你們道家說是清靜無為,實則煉丹,煉氣,甚至有采補之術,這般損人利己,自私自利,也敢說妄議我們儒家的是非?”

  一時間龍殿上又是亂哄哄,群儒蜂起而攻,秦楓的語氣卻依舊冷靜道。

  “世間無有一花一木完全相似,人人秉性皆不一樣,若是強行要這世間萬物,花木是一模一樣又是何等何樣的世界?”

  “花木一模一樣,尚且讓人不敢想象,若人人皆如你儒道所宣揚的那樣,又該可怕到何等程度?”

  中年宿儒大聲應辯道:“人與草木豈能一樣?若是人人知忠孝仁義,知禮義廉恥,這世界難道不美好?難道不是和諧盛世?”

  說到這里,他故意將聲音提高八度,厲聲喝道。

  “你竟把人與草木相同,你怎不把人與禽獸相同?你這道門賊子,還有什么好說的!”

  一語落下,龍殿之上,在那中年宿儒的身后,氣息鼓蕩,仿若一道漩渦風門,隨著那人一指,直沖秦楓而來。

  狂風席卷而過,殿上諸儒竟是紛紛站立不住,離得最近的人甚至都跌坐在了地上。

  但群儒先是一驚,旋即都驚喜起來。

  “廖夫子竟能在論戰中使出‘浩然吼’!”

  “太好了,浩然正氣積郁于胸,身正道直,方可引發天地間浩然正氣的共振激蕩…”

  “這道門賊子必敗無疑了!”

  “浩然吼可以直接擊潰辯論者的精神意志,甚至直接將對方的道基崩潰,變成忠實的弟子傀儡…”

  “哈哈哈,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哪知那化為風旋的雖然聲勢浩大,但在沖撞到秦楓身上的時候,卻只是讓他衣袖輕飄,不退半步,竟是連發髻都沒有散落下來。

  “這…這怎么可能?”

  “他竟安然無恙?”

  “難道他的道基竟比潛心儒道三十多年的廖夫子還要堅固?”

  這話傳到秦楓的耳朵里,終是化為了嘴角的一絲冷笑。

  三十年儒道的根基,跟兩世儒圣的秦楓相比,還真是單薄得可笑啊!

  一開始他也很不理解,為何《天帝極書》要安排一個道家小世界,還在道家小世界中安排了一個以儒為尊的王朝…

  在他等候上龍殿的時候,才終于想明白了這一點。

  古語道,“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從一個鄉野之人的角度,才能更加清晰地看出儒道治國的缺陷所在。

  秦楓自己的《經世集》,從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各個階段的突破,正需要清楚了解儒家治國的弊端,才能有所突破!

  道家小世界中的試煉,是秦楓自己儒道思想的辯證反思,亦是他的證道之途中不可或缺的一課。

  在遭到廖夫子的浩然吼沖擊之后,秦楓心中歷次儒道對決時燃燒的那種戰意,被徹底地點燃了起來!

  且不說燕國朝堂之上的舌戰群儒,單說天賜探花服陸機,天賜榜眼駁董仲舒,天賜狀元力壓荀況,澠池大會狂懟方運,他秦楓豈是這些區區腐儒可以駁倒的?

  抖擻精神之下,秦楓淡然笑道:“我將人之比為草木,雖對杰出之人有些不公平,但兇惡之人,比之禽獸尚且是辱沒了禽獸…”

  “至善之人的差異與至惡之人的差異,超越所有飛禽走獸之間的差異,草木尚且不同,何況是人呢?”

  “若要所有人都一樣善良,這又如何可能做到?”

  秦楓冷笑一聲,嘲諷道:“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所有人都是偽君子!”

  “賊道!你的意思是,我儒家皆是偽君子嗎?”

  廖夫子血脈噴張,大聲咆哮起來。

  秦楓卻依舊淡淡回答道:“善人自善,不需偽飾,若是本性兇惡,那就只能做偽君子了。”

  “看閣下如此激動,莫非就是后者不成?”

  廖夫子只覺得如骨鯁在喉,卻根本再接不上話來了。

  你這般激辯,難道你就是偽君子嗎?

  秦楓這話,他根本接不上話來。

  龍殿上的其他儒家人也是尷尬無比,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儒沉吟開口道。

  “閣下的意思是要用嚴刑峻法,輕罪重罰的方式來治理國家和人民嗎?”

  老儒語氣平淡,卻是句句藏鋒:“閣下的和諧盛世,是要用刀劍逼迫著所有的人,將所有人都當成惡人嗎?”

  “當之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嚴刑峻法從來只會亡國殺身,此事世人皆知。”

  面對老儒的反詰,秦楓笑道:“嚴刑峻法的思想出于荀況一支,演化而成,但他們的思想根基乃是將人性看為至惡,也是以偏概全,太過極端。”

  老儒只覺得自己一記綿里藏針的掌法這回真的打在了棉花上,毫無殺傷力。

  易皇也終于被辯論吸引了過來,淡然開口道:“那依秦掌門之見,這又不是,那又不是,又該如何治國理政?”

  秦楓見易皇發問,不禁側過身來,開口答道:“世間萬物,各個不同,方才有了這有趣的世界,人人皆是不同,又何必強求人人一致?”

  “人之秉性,有善有惡,有人進取,有人恬淡,何必讓人都成為一樣的人?”

  “任何強求的一切,都遲早會崩潰,只有本性真我,才是真正可以持久的。”

  “也只有人人做真實的自己,不用偽裝,方才是真正的和諧盛世。”

  老儒聽到這里,粗聲打斷道:“那依閣下之見,若有人生性偏要作惡,你便任由他施為嗎?”

  秦楓淡淡笑道:“在下并非全盤否定儒家。我道家亦說:‘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也勸人向善,與儒道教化殊途同歸。”

  “應如你儒家先賢所說,‘君子和而不同’,應當尊重別人的選擇,而應是強求人人成為一樣。”

  “對于生性作惡,屢教不改之人,那必也有生性俠義之人,對他進行懲罰才是。”

  “天道循環,何曾爽約?”

  易皇聽得這話,微微蹙眉也問道:“那依秦掌門之見,又要朕有何用?一切皆憑各人自主,要朕,要這大易圣朝有何用?”

  聽到易皇這句反詰,原本已幾乎啞火的眾儒頓時又鼓噪了起來。

  “秦楓,你是在嘲諷我大易圣朝無用嗎?”

  “還是說,你覺得易皇陛下應該退位,把天下交給你們道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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