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盧書記、焦鄉長、崔副書記、牛部長、張副鄉長、綜治辦周主任過來檢查指導,請播音員廣播通知全鄉人民群眾,思崗縣公安局良莊鄉警務室成立了,公布地址和電話號碼,今后報警、辦理身份證和戶籍證明直接來這兒。
結果到了播音員嘴里,絞盡腦汁、辛辛苦苦搞起來的警務室,竟成了鄉黨委政府今年為民辦好事辦實事的舉措之一。
鄉里一分錢經費不出,居然好意思給自己刷聲望。
沒辦法,這是中國特色。
警務室也好,公安特派員也罷,全要在鄉黨委政府領導下工作,成績是永遠是領導的。張局接受縣電視臺采訪,一樣要把縣領導扛在前面。
不管怎么樣,警務室終于搞起來了。
不會唱京劇,不然可以把沙家浜中的選段稍微改一下,抑揚頓挫來一句: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三四個人、兩三把槍…
布置完任務,安排好一切。
第二天一早,去建筑站接上會計老嚴,又踏上“討債之旅”。
在良莊工作就是良莊鄉的干部,不拿鄉里工資,不要鄉財政給經費,不等于老盧沒辦法辦你。包干任務如果完不成,開全鄉黨員干部大會時老盧會讓你站起來,當全鄉黨員干部面罵你個狗血噴頭,讓你顏面盡失。
一個公安干警,一旦威信掃地、顏面無存怎么開展工作?
牛部長提醒過,不能不當回事。
況且老盧也不容易,不僅要考慮全鄉干部教師及退休人員的工資和醫藥費,還要想方設法籌集經費搞建設。
比如“普九”,這是中央要求的,不屬于集資攤派,只是沒考慮到地方有沒有這個財力。市里H縣里的集資攤派他要么打折扣要么干脆頂回去,中央和省里下達的任務一向不折不扣執行,下定決心要在他退居二線前把幾棟教學樓蓋起來。
村村通是惠民工程,配套資金要想辦法解決。
他不是拆東墻補西墻,是算著哪筆錢什么時候能到位,到位之后要花在什么地方。
清欠收回來的錢發十一月和十二月份工資,秋統籌用作建教學樓的第一筆工程款。到春節前日子就好過了,建筑站的工程隊全回來,在外面施工的工程款一般春節前結算,留出一百多萬解決干部教師到明年夏提留之前的工資,剩下的作為第二筆工程款和修建鄉村公路的配套資金。
勉強維持,資金鏈不能斷,一斷會出大問題。
雖然沒要求155萬全要回來,40萬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換作以前,真會有壓力。
自從做了那個夢,像是多了幾十年閱歷,許多事在支離破碎的夢境中有片段,幫良莊建筑站討債的事沒夢到的,但有其他人討債的印象,一些手法可以借鑒。
沒什么好擔心的,大不了鬧鬧。
三百多公里,路況不好,開五個多小時,累死人。
去新庵汽車站坐依維柯快客多好,上車睡一覺就到了。關鍵老盧要求“先禮后兵”,必須穿警服佩手槍帶手銬,必須開警車去。
“韓特派,開半天車太累,我在前面公交站牌下車,坐109路去王隊長工地,你找個旅館休息一下,明天早上8點去甲方那兒,我提前去,我在門口等你。”
在良莊,老嚴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走南闖北,去過十幾個大城市,但只是去過,大多時間其實住工地。真正有本事的是那些能接工程、能管理一個大工地的項目經理,不是他這種半路出家的財務人員。
他把自己位置擺得很正,就是一跟在后面掏錢買單的,拉開包,沾著口水數出一疊鈔票,往儲物格里一放:“這1000放你這兒,請人幫忙,開房間交定金,花錢地方多了。有發票最好,沒發票我回頭想辦法。”
這會計,哪個領導不喜歡,難怪汪經理那么器重他。
“也行,我呼機號你知道的,128全省漫游,能呼到。明天早上8點,甲方門口見。”出公差,當然是公費,韓博不跟他客氣,也沒打算幫他亂花。
放他下車,沿中山路往東開,過十幾個紅綠燈,拐了三次,終于抵達江城大學東校區西門。
十二點多,離上課尚早,嫌食堂飯味道不好,喜歡在外面小攤吃的學弟學妹出雙入對。
才過去幾個月,感覺似乎離開很久。
眼前的一切讓記憶漸漸清晰起來,畢業會上唏噓一片,嚶嚶或嚎啕的哭聲不絕于耳,幾十對校園鴛鴦作鳥獸散了,天南海北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再聚。
前程往事,多有唏噓。
當幾年學生會干部,跟晚幾屆的學弟學妹沒少打交道,剛說說笑笑擦肩而過的那幾位,在校運動會上合作過,現在卻形同陌路。
正扶著方向盤朝校園里的林蔭大道張望,有人輕輕敲車門,回頭一看,一張精致的臉龐正笑盈盈看著自己。
“等急了吧?”闊別四個多月,猛然見面一陣悸動,急忙推開副駕駛門。
“從十點半等到現在,你說呢?”李曉蕾穿著火紅色的襯衫,套一條豆綠色的裙子,一頭烏黑發亮的秀發批在肩上,水靈靈的大眼睛頑皮地眨了眨,鼻子略顯有些上翹,顯露出一副淘氣相。
“路上堵車,快不起來。”
“警車也堵?”
“水泄不通,警車一樣堵。”
周圍沒什么人,正準備一親芳澤,以解多日思念之苦,側門嘩啦一聲拉開,一下子鉆上來四五個人。鶯鶯燕燕,香風撲鼻,全是女友的室友。
“姐夫,你夠狠心的,把我姐一扔四個多月,也不說來看看。”
“往前開往前開,去老地方,請我們好好搓一頓,我快餓死了。”
李曉蕾笑而不語,韓博回頭看看,扶著座椅靠背笑道:“各位大姐小姐,你們這是打劫人民警察。”
“打劫的就是人民警察,誰讓你參加工作有收入,我們是窮學生,我們沒錢,就等著你來改善生活,辣子雞兩份,小玉,你吃什么?”
“魚香肉絲,宮保雞丁,糖醋里脊…”
“我要魚香茄子,豆豉鯪魚油麥菜,他家鹽水鴨不好吃,干脆去外面買一只。”
“行,到那兒你們點。”
“老地方”是一位學長開的飯店,他在學校當輔導員,老家在農村,兄弟姐妹一起跟過來了,弟弟學過廚師,手藝不錯,價格不高。再加上他人緣不錯,許多學生過生日或其他聚會全來這兒,生意非常好。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不要跟往常一樣等桌子,二樓包廂,就是一個單間,跟絲綢賓館的包廂不好比。
早料到這幫“女土匪”會敲竹杠,昨天回良莊前特別去了一趟服裝分廠,十幾二十一件,買了十幾件由于種種原因退回來的絲綢面料服裝和十幾條絲巾。
紙箱裝著,抱上來拆開,土匪們頓時瘋狂了。
“真絲的,這要花多少錢?”接過男友精心挑選的衣服和絲巾,李曉蕾心中一熱。
“出口轉內銷,不貴,只是衣服偏大,要找裁縫改改才合身。”
“姐夫,你真好,大就大吧,我不嫌。”
出口服裝,式樣時髦,做工精致,面料全真絲的,不喜歡才怪。
久別重逢,又有禮物,歡聲笑語,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土匪們很懂事,不會總當電燈泡,吃飽喝足,一個個壞笑著走了。
結賬去聚賢賓館,賓館后院正好有停車場。
不是第一次來,輕車熟路,辦手續拿房卡上樓。
開半天車真累了,舒舒服服洗個澡,在床上躺了十來分鐘,李曉蕾裹浴袍出來,望著如出水芙蓉一樣清麗的女友,韓博會心地笑了。平時她沖一個澡怎么也得半個小時,這次只要十來分鐘,可見她心里一樣十分惦念!
小別勝新婚,兩人久別重逢更是激情似火,就像火星碰地球一樣燃燒起來,直到把蘊藏在心中的相思之情都淋漓盡致的發泄出來,才相擁在一起,訴說起離別之情。
“實習單位定下來了,下周去報到,我爸找過人,說在哪兒實習將來就在哪個單位工作。”她語氣帶著幾分哽咽,熱淚在眼眶里打轉。
象牙塔,是多少詩人筆下的純潔圣地。
象牙塔里的愛情,是多少少男少女心中的夢想。
如夢似幻的年紀,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幾乎是所有學子的理想。
畢業了,愛情也要畢業,因為工作分居兩地或者家庭極力反對等原因許多情侶不得不分道揚鑣,能夠將愛情進行到底的極少。
四年大學,見過太多悲歡離合,有淚流滿面的,有拂袖而去的,也有一直堅持到現實將感情徹底壓碎后不得不在電話里匆匆說一句再見的。轟轟烈烈開始,冷冷清清結束,有些甚至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講就天各一方了。
這段感情是人生最美好時光的見證,如果它只能成為歷史,那它應該得到一個體面的結束。這對自己,對她,對這段感情都是一個交待,必須讓這段感情有始有終。
韓博沉默良久,故作輕松地說:“馬上不包分配,有工作總比到處找工作好。”
總會有這一天,必須也只能堅強面對。
李曉蕾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翻身趴在他胸前問:“你家里人有沒有…有沒有給你介紹。”
“他們忙,只是催,原單位介紹的人倒是不少。”韓博撫摸著她光滑的后背,動作極盡溫柔。
“有沒有中意的。”
“我又不是陳世美,哪能做對不起你的事。”
李曉蕾猛地張開嘴,對著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齜牙咧嘴,旋即緊摟著他脖子梨花帶雨地問:“你是不是想讓我內疚一輩子?”
做人不能太自私,不管怎么樣至少曾經擁有過,韓博貪婪地聞她那熟悉的淡淡發香,苦笑道:“愛需要的是付出,愛一個人就要為對方著想,我怎么可能讓你內疚一輩子。陳世美我來做,只是暫時沒遇到合適的。”
“不說這些了,我要,我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