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支隊,我不太明白了,您能不能說具體點?”
老田一頭霧水,周素英同樣被搞糊涂了,緊盯著他一臉百思不得其解。
韓博越想越激動,起身道:“案發當晚零下一兩度,旬麗赴宴穿得是紅色呢大衣,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結婚時狠心買的。大衣不帶帽子,她又沒戴其它帽子,耳朵冷不冷,臉冷不冷?
騎自行車很冷的,晚上回去更冷,她有所準備,所以穿那么厚,戴手套。臉冷、耳朵冷,她不可能不圍圍巾。我認為應該查查,案發當晚她有沒有圍圍巾赴宴,要是確實圍了,圍巾又去哪兒了。”
南港當天很冷,空氣潮濕,屬于那種刺骨的陰冷。
但南港沒北方那樣的暖氣,大多人家沒生爐子取暖的習慣,女同志出門也不像北方女同志一樣戴厚厚的帽子,大多圍圍巾,把大半個臉圍住,有的人連頭一起圍。
流水賬上有一條圍巾,案發當晚確實很冷,從這兩個角度分析,旬麗赴宴時極可能圍過圍巾,兇手可能把圍巾當抹布使,然后找個沒人地方扔掉了,現場勘查沒發現,可是這與案件偵破又有什么關系?
周素英目瞪口呆,電話那頭的田國鋼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破案往往只需要一絲靈光,老婆大人太偉大了,韓博覺得自己的推測極可能成立,興奮地說:“旬麗的身份,當晚的婚禮,吸引我們太多注意力,導致我們看不到也想不到其它可能,老田,你先查查案發當晚她有沒有圍圍巾。要是有,立即找海員俱樂部的老同志了解當年的工作人員名單,重點是女工作人員,一個不能漏!”
田國鋼反應過來,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有這種可能,禁不住問:“韓支隊,您是說…”
“只是猜測,到底是不是需要查證。”
“是,我立即去查!”
一掛斷電話,周素英迫不及待問:“韓支隊,什么猜測?”
韓博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用雙手蒙著額頭和鼻子嘴,只露出一雙眼睛。回想起案發當晚的環境,周素英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兇手的目標不是旬麗,兇手認錯人,殺錯了!”
“你那天說過,在海員俱樂部工作的小伙子是小姑娘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在那兒工作的小姑娘應該同樣是小伙子的夢中情人。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身材好,要是有一個身材跟旬麗差不多,又恰好有一件跟旬麗一樣外套的姑娘,在昏暗的路燈下被認錯很正常。”
“路燈隔那么遠一盞,有些地方不是昏暗,是根本看不清。”
“兇手不敢在俱樂部門口等,只可能在遠處監視,看見一個跟目標幾乎別無二致的人騎自行車過來,本來就很緊張,根本顧不上仔細辨認,于是沖上去就捅,捅完發現搞錯了,手忙腳亂善后,跑掉之后不敢再作案。”
“可是旬麗沒反抗。”
“不是沒反抗,是來不及反抗,或者說沒機會激勵反抗。”
“沖上去自行車會摔倒,筆錄材料和照片上顯示自行車完好無損,旬麗身上一樣沒其它傷痕。”
“所以說是猜測,先查查看。要是確實有一個工作人員跟旬麗身材差不多,有一件跟旬麗款式差不多的呢大衣,有一輛飛鴿女式自行車,且案發前一段時間與別人發生過感情或其它糾葛,那么這種可能性就很大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很多案件真是巧合,周素英點點頭。
韓博不想浪費時間,收拾好辦公桌,抬頭道:“政委,我手機放這,你幫接電話,我上樓做實驗,實驗沒問題立即檢驗兇器。只要能檢出指紋或dna,我們就能有針對性的采樣比對。”
“行,這里我盯著。”
這個實驗準備很長時間,痕跡文檢室和理化室的工程師全知道。
韓博乘電梯來到三樓,跟兩個實驗室主任先打了個招呼,等換好鞋和衣服走進實驗區,四甲基聯苯胺、茚三酮、氨基黑10b、無水乙醇、雙氧水和醋酸等化學試劑,夾子、脫脂棉、松香、燒杯等工具已經準備好了。
影像室技術民警檢查相機,隨時準備拍照。
“開始吧,小陳,你做第一個檢材。”
“我?”
“讓你做你就做,試驗檢材,出問題也沒關系。小陳操作,小萬做補救準備,開始吧,別浪費時間。”
韓博不會錯過任何讓部下鍛煉的機會,這也不是技術難度很高的試驗,搞刑事技術尤其現場勘查這一行,以前經常遇到,以后一樣會遇到,支隊長不可能出所有現場,不可能檢驗所有血手印,具體工作還是需要眼前這些部下去做。
年前準備的十幾個樣品,一個一個來。
第一個失敗,第二個依然失敗,第三個顯現出來了,紋路不管清楚。
換實驗方案,采用第二個原理進行試驗。
他們在樓上緊張的工作,周素英在樓下緊張的等待。
光等不是事,給當年參加一起參加過婚宴的朋友打電話,請朋友幫著回憶案發當晚旬麗到底有沒有圍圍巾。這個問題很重要,要是圍了意味著她回去時可能蒙過臉,兇手有可能認錯了人。
“我跟小五先走的,菜沒上完就走了,那么多菜誰吃得下。沒注意,真沒注意。”
“我坐車走的,走前我爸跟王副市長說好一會兒話,我差點在車上等睡著,沒注意大門口…”
事情過去十幾年,能記得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誰會記得當晚一個不認識的人走時什么樣。周素英掛斷電話,長嘆了一口氣。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黑了,一樓只剩下值班室亮著燈。
正準備給家打個電話,讓愛人和父母別等自己,外面來一輛車,從車里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人。
“韋支隊,您不是明天才回來么。”
周素英倍感意外,急忙跑上去相迎,技偵支隊是從刑警支隊獨立出來的,況且刑警支隊長是局黨委成員,“老帥”有資格受到這樣的禮遇。
“周政委,還沒下班。”
韋國強看看四周,親握著她手不無遺憾地說:“本來打算趕回來參加你們的掛牌儀式,結果緊趕慢趕硬是沒趕上。”
“謝謝韋支隊關心。”
“別這么客氣,小韓呢?”
“在三樓做實驗,試著提取12.26案兇器上有可能存在的手印和dna。”
“當年沒能破案,讓你們幫著擦屁股,想想就慚愧。”
“您怎么這么說,條件不一樣啊。走,去辦公室坐會兒,沒吃飯吧,我讓值班民警去外面買幾份快餐,我沒吃,韓支隊他們也沒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
跟值班民警說了一聲,回到辦公室坐下,韋國強抬頭道:“周政委,從東海往回趕的路上,田國鋼同志給我打過電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細想起來確實有小韓猜測的那種可能。這個案子拖十幾年,不能再拖,只要有希望就不能再貽誤戰機。
我在路上打了幾電話,從支隊、從長江分局刑警大隊抽調十幾個民警,加強專案組力量,這會兒正在國鋼同志組織下走訪詢問。破案心切,不是搶功,我明天就要退居二線,搶多少功也沒用啊。”
人還沒回到南港,命令已經下達了。
或許過去這些天專案組所做的一切,田國鋼事無巨細全在第一時間向他匯報過。
12.26案本來就是刑警支隊的專案組,這本來就在他的職權范圍內,之所以由技偵支隊長組織偵辦過一段時間,完全由于當時技偵支隊沒正式掛牌,當時的搭檔還是刑警副支隊長。
周素英怎么可能會有想法,嫣然笑道:“韋支隊,您這話說的,您這是把我們當外人。”
“現在分家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必須解釋一下。”
韋國強指指對面辦公區,又不無羨慕地補充道:“搞得不錯,確實不錯,新單位就應該有這樣的新氣象。”
自立門戶,讓刑警支隊一下子少了一半人。
面對他,周素英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兒,感覺像是做了什么錯事,偷了人家什么東西似的。
韋國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撫摸著桌面感嘆道:“隊伍搞正規化建設,工作分工越來越細,警種越來越多。現在是刑事技術和技術偵察,估計用不了幾年,經偵、禁毒一樣會獨立出去。
警力下沉,分局負責各自轄區治安,便衣大隊也沒必要繼續存在。禁毒力量薄弱,禁毒形勢越來越嚴峻,我打算這兩天跟局領導請示撤銷便衣大隊,把便衣大隊并入禁毒隊,加強禁毒力量。”
有那么點英雄遲暮的意味。
周素英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失落,立即岔開話題:“韋支隊,您覺得韓支隊猜測的那種可能性有多大。”
“這說不準,不過我們當年做了很多工作,小韓接手之后又做了許多工作。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被殺,排除掉其它可能,好像只剩下這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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