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年來,徐家子弟遍布天下,門生故吏更是數不勝數;再加上魏國公的公爵,再加上徐家還有一個旁支,承襲著定國公爵,一門里頭,一個開國輔運公,一個是靖難推誠公,世襲罔替,南京的魏國公鎮南京,定國公則世代進入北京的都督府掌控軍馬,說是恩榮望外也不為過。
正說著,魏國公徐俌身穿欽賜的蟒袍,頭頂烏紗在侍衛擁簇下匆匆趕來,他臉色沉重,也不寒暄,直截了當道:“情形如何?”
眾人肅然,正待有人回答,錢謙覺得刷臉的機會來了,連忙道:“稟國公…五軍營已準備妥當,隨時營救。”
眾人看著這個傻乎乎的錢謙,一時也是無語。
徐俌卻是陰沉著臉,三緘其口。
倒是那東廠檔口崔公公躬身道:“公爺,現在已將臥房團團圍住,只是那逆賊劫了王家小姐和夫人,我等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里頭還未傳出嚎哭聲,想必…王公尚還有氣息。”
徐俌生的國字臉,不怒自威,冷冷道:“王公乃是帝師,臨末了,竟是遇到這樣的事,宮中與內閣盡都震動,內閣已下了條子,要爾等立即解救王府親眷,掉了一根毫毛,東廠、五軍營、錦衣衛、應天府,俱都要嚴懲,如此疏忽大意,相關人等,盡皆死罪。”
死罪二字出頭,所有人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錢謙更是趕緊冤枉,臥槽,我才剛剛到任啊,何況,這和五軍營有什么相關,他嚇得腿肚子打抖,今兒出門好似沒有看黃歷,倒了大霉了。
徐俌冷冷道:“逆賊的身世打聽清楚了嗎?”
那錦衣衛的千戶便膽戰心驚道:“已經打聽清楚了,乃是浙江鄉試解元,叫葉春秋,其父葉景,也是今科的舉人,前些日子…”
“是葉春秋…”錢謙如遭雷擊,忍不住脫口而出。
本來還想說,葉春秋也是倒霉,遇到個同名同姓的了,可是聽到解元,他就明白了,不是那個混賬東西又是誰?
如此一來,無數的目光落在錢謙身上。
錢謙意識到自己失言,也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徐俌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方才抬眸,威嚴的看著錢謙:“怎么,你認得葉春秋。”
錢謙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個時候,想說不認得都不成了,自己能來南京,就是靠著葉春秋的關系啊。
于是他只好道:“認得,認得的,當初,卑下還在海寧衛,就是與他一道平倭,公爺,小人和他在公事上有往來…”
他想要辯解,心里痛罵葉春秋,我去,你沒事劫持王家人做什么,天哪,你特么的捅破天了。
他也是服了葉春秋,好日子沒過幾天,鬧出這樣的事來。
徐俌卻是瞇著眼:“既是熟識,那么也算是故人,你叫什么名字?”
錢謙忙道:“卑下錢謙,在五軍營任事。”
徐俌很平淡的道:“既如此,那么就勞動你走一趟,去與那葉春秋談一談吧,他是解元,就是他平的倭?如此看來,也算是功臣了,他有的是大好的前程,何苦要自誤?你去勸說,給他陳說厲害,教他乖乖就范。”
錢謙只好道:“是,是,卑下去勸說。”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這樣似乎也挺好,只要葉春秋聽勸,自己也算是大功一件,而這春秋呢,若是能乖乖就范,或者小命也能保住,最最重要的是,這家伙還欠自己五百兩銀子。
這時徐俌又補上一句:“若是勸不動,那就提頭來見吧。”
錢謙嚇了一跳,見鬼了啊,我招你惹你了,一言不合就要掉腦袋。
“春秋,春秋。”錢謙幾乎是被人押著到了臥房外頭。
他聲音都在打抖,他現在心都是涼的,怎么就一不留神,就成了‘囚犯’的待遇:“是我啊,我是錢謙,哎,葉賢弟,你怎么做了這樣的事,你知道不知道,這是要殺頭的大罪,咱們是兄弟,我與不說什么了,你出來吧,咱們有話好好的說。”說著他嘆息:“怎么就到了這一步田地啊,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你看上王家小姐了?就算是看上,人家瞧不起你,不愿將女兒嫁了,你也不可如此沖動啊,你想想看,王公他老人家多不容易,這不是人之將死嗎?你竟這樣驚擾了他老人家,還有王夫人,王夫人瞧不上你,我懂!老兄我當初要娶那黃臉婆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哎呀呀…你莫要傷了王夫人,更不能對王小姐做那等禽獸的事啊,春秋啊,咱們有話好好的說,多想想自己,想想你爹,實在不成,你賒欠的銀子我也不要了,你若是下了大獄,那也無妨,好歹…你也是功臣,是舉人,朝廷看在這個份上,也能保你性命的,你可萬萬不能想不開啊…”
好不容易說了一些‘入情入理’的話,錢謙小心翼翼的看著身后押他的幾個東廠番子,見他們面無表情。
里頭沒動靜。
他只好跺跺腳:“葉春秋,你這個混賬王八蛋,你這是坑我啊,我平時哪里得罪了你,哎呀,春秋,你出來,出來。”
錢謙喊得嗓子冒了煙,可是偏偏里頭一丁點動靜都無。
正在他很惱火的時候,屋里傳出聲音:“原來是錢兄,快進來吧。”
進去?
錢謙有點郁悶,卻不得不看左右的人,對方也都看著他。
好吧,為了拯救王公和王夫人、王小姐,似乎不進去也不成了。
番子們給他讓開了路,而在遠處,遠遠眺望著這里情況的魏國公徐俌瞇著眼,大手一揮。
咔咔咔咔咔…
一隊官軍竟是抱著火銃列隊而來,到了門前,一字排開,紛紛平舉火銃,對準了大門。
錢謙嚇尿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機營吧,據說神機營的火銃一開,便如雷鳴閃電一般,啊呀…這下更糟糕了,瞧著魏國公的態度,似乎事態又要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