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重騎聯軍

　　“晚上”的時候，當數十里外巡邏隊的瑟斯部哨兵發現大批黑影接近時，開始吃了一驚，甚至吹起了敵襲號角，但等這些黑影走近，卻發現來的全是婦孺，而且正是被黑山部劫掠而去的那些部族子民，這些哨兵又向遠方探了十幾里，發現確實沒有敵人蹤影后才放心。

　　婦孺們回到寨子中，哭喊聲立時此起彼伏，而聽他們講述如何回來的，卻都是渾渾噩噩的，大多都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恍惚下，等回神，已經發現遠遠可以看到瑟斯部的寨子了。

　　當然，被劫掠走的婦孺，也并沒有全數回歸，勞累致死或被折磨致死的也有不少，但饒是如此，寨子中已經轟動無比，各種說法都有，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黑水部的陰謀，這些婦孺中，有的已經成了黑水部的奸細。

　　而野火正式宣告，這些婦孺是被樂晨先生施展巫術救回來的，樂晨先生就是瑟斯部傳說中來自永暗之地的巫師，邊陲部落的救世主。

　　于是，瑟斯部子民們，全部涌向了樂晨的帳篷，但偏偏，樂晨的帳篷已經空空如也，只留下同樣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司隸四奴。

　　轉眼便是一個多月過去，樂晨這段時間，頻頻去他曾經的遇襲地，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而且每“晚”人都看不到，更不在大帳里留宿了，而鑒于他“巫師”的身份，他的行蹤，好似顯得神神秘秘也是應該的了，現今作為整個瑟斯部的救世主，他的威信已經比天還高，瑟斯部子民最怕的，反而是他突然消失后就永遠不再出現吧。

　　遇襲地，實則就在301艦附近，樂晨自然是來看301艦情況的，晚上，也會用靚居卡在附近休息，最純凈的清水，各種美味合成食品，一切的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從前，這幾個月的經歷，倒更像是一場噩夢。

　　這天“早上”，樂晨正和老卡通話時，“婦成好”和姒夫人又在數十名部族戰士簇擁下來到了“遇襲地”，“婦成好”和姒夫人，還有野火，都知道“白天”樂晨會在這里想事情，而“晚上”則神秘失蹤。

　　“晚上”失蹤她們無何奈何，但“白天”，卻是要每天都來陪樂晨的。

　　樂晨和老卡通話時，好似就坐在沙丘上眺望遠方，“婦成好”和姒夫人遠遠站定不敢打擾他，部族士兵們就更是幾百步外縱馬巡邏去了。

　　“婦成好”好似有什么話想和樂晨說，又不敢走過來，樂晨通話結束，見到這一幕就笑道：“怎么了？”

　　“老爹，成和好是來感謝老爹的！他們的家族，都分到了新帳篷！”“婦”剛剛說完，“成”和“好”都躬身：“謝謝老爹！”她倆眼中，都有淚花，感激的淚花。

　　樂晨擺擺手：“這是你們應該得的！”又對“婦”說：“你家也就這兩天，成和好為我犧牲，所以，獎賞比你提前了幾日。”

　　“啊，是，謝謝老爹！”“婦”愣了下，眼圈也紅了。

　　被分配帳篷住，那就是瑟斯部中地位較高的階層了，這種待遇，往往用來獎勵戰死的忽爾圖的妻子，如果是妻女，就得不到這種獎勵，可以說，在瑟斯部想改變階層，是極為困難的，而司隸奴就算為主人而死，本也是天經地義，成為司隸奴唯一可以提高自身身份的，就是誕下勇敢善戰的子嗣，不指望子嗣多么聞達，但有首領階層血脈，又勇敢善戰的話，雖然繼承權極為排后，終究還是會出人頭地，雖然并不能改變母親家族一直最底層的命運，甚至按瑟斯文化，這種子嗣跟母親家族也沒有任何關系一樣，但母親家族，終究還是會被左鄰右舍高看一眼的，有離經叛道的子嗣，甚至多少關照下母親之家族，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就算那種最好的結局，也絕達不到被分配帳篷直接抬高家族地位的地步，是以，“婦成好”此刻心里的激動可想而知。

　　樂晨不太能理解她們的心情，正想說什么，突然便一皺眉，卻是通信頻道里，傳來修媛戰斗小組組長觀蓮的聲音：“陛下，西南方向，一支騎兵隊伍進入了警戒線，人數九百八十二人，三千兩百匹角馬，以他們的速度，預計六天內抵達瑟斯部，聽他們談論的內容，這支騎兵是卡拉城和長寧城的聯軍，目的地是瑟斯部。”說話間，樂晨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畫面，正高速行進的重騎兵隊伍，這些重騎兵，全身被重甲包裹，騎士只露出雙目。

　　修媛小組其實應該成為技術小組才是，監測周邊也是該小組的任務，其實雖然301艦擅長的是和地方艦船戰斗的各種戰斗信息監測，其戰斗監測可以涵蓋整個恒星星系方圓，而監測到具體個體各種小生物的細微物質觀測，這就不是301艦的強項了，不過細微物質觀測雖然不可能做到恒星星系這樣的范圍，但監測整個大陸自然沒有問題，只是現今能量能節省便要節省一些，修媛小組的監測范圍定在了一千公里以內，也就是觀蓮所說的“警戒線”，觀蓮是右侍團為數不多的耶羅人后裔，樂晨對她倒是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當然，處于樂晨的位置，必然不會表現出來。

　　看著畫面里的重騎兵隊伍，樂晨微微蹙眉，角馬本就比地球上馬匹健壯許多，這支重騎兵又是一人三騎可以換乘一直保持高水平行軍，六天跑一千公里已經是保守估計了，如果是輕騎兵，行軍速度更要比這個快得多，比如福將軍偽裝的斥候隊，真正的角馬輕騎兵斥候隊，一天跑個三四百公里不在話下。

　　“卡拉城，長寧城？”樂晨微微蹙眉，看樣子來者不善，在這片大陸，一千名精銳重騎兵聯軍，這絕對是一支極為強大的力量了，瑟斯部便是未遭遇重創前，在這支騎兵隊伍沖擊下也絕對紙糊的一般，怕是一觸即潰不出片刻就被人摧枯拉朽般掃蕩，更莫說現在的瑟斯部了。

　　卡拉城是福將軍所在的城邦，長寧城？長寧城？

　　樂晨突然轉頭看向姒夫人：“你的故鄉，好像是長寧城？”

　　姒夫人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也絕想不到樂晨會主動和她說話，呆了呆，點頭道：“是。”

　　樂晨嗯了一聲，“來自長寧城和卡拉城的重騎兵聯軍在幾天后就會兵臨城下，你覺得，這是怎么回事？福將軍聯合了長寧城邦，要來救你么？”

　　“什么？”姒夫人一呆，“你說的是真的？”

　　“我說過謊嗎？”樂晨皺了皺眉頭。

　　姒夫人就沉默下來，她默默點頭，表情變得很復雜，和這段時間死氣沉沉不同，突然又有生機起來，一瞬間就好似比剛才更為美艷，她貝齒咬著紅唇，星眸中有仇恨的光芒。

　　樂晨這才想起，姒夫人流落到瑟斯部，是萬里逃亡，據傳說她的家族在故鄉被覆滅，那么，長寧城派出的重騎兵，只怕不是來救她的，而是得到了她的消息，來斬草除根的，以前哪怕隱隱知道她的行蹤，或許本也不在意，但她最近在邊陲鬧出這么大動靜，弄的兩個大部落火并，一個部落甚至險些覆滅，消息傳到那些毀滅她家族的仇人耳朵里，怕是就正視起她來，也必然會消除這個隱患。

　　但是，長寧城又怎么會和卡拉城結成聯軍？福將軍難道改變了態度，由愛成恨，也要殺死姒夫人？當然，也可能福將軍貿貿然將手伸入吉爾城邦勢力范圍，偏偏又灰頭土臉而歸，現今失去了話語權，這支聯軍根本和他沒關系，而自己讓他給各方傳話，一直沒收到回信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走吧，咱們去會會他們！”樂晨站起身。

　　婦成好的臉色早就變了，雖然她們的主人老爹是巫師，但城邦重騎兵？那可是傳說中的殺人機器，有幾萬人的大部落因為反抗城邦，被幾十名重騎兵將族中戰士全部殺光，婦孺全淪為了城邦奴隸，這種故事，從小就滲透到了她們骨子里，而且重騎兵從來不懼怕任何巫術，古老的故事中，各個部落本來都有巫師，正是來自城邦的重騎兵，用消滅異端的借口，殺死了所有部落的巫師和他們的繼承者，使得古老的巫術失傳，傳說中，只有永暗大陸還有能承繼巫術的神廟。

　　瑟斯部，又有來自永暗大陸的巫師可以帶領部族前往水草最豐碩土地的傳說，但這個傳說，可并不是說來自永暗大陸的巫師可以對抗城邦趕走城邦人占據他們的綠洲之地，而是更大可能是永暗大陸的巫師客戶已通過巫術發現沒有人居住更不會受城邦壓迫的新綠洲之地。

　　現在，這位巫師老爹，要去和城邦的重騎兵對抗么？

　　婦成好三女自然不是怕死，她們擔心的，是巫師老爹被城邦重騎兵殺死，瑟斯部，從此永墜黑暗。

　　但是，她們自然不會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都站定握緊了手中武器，“婦”微微躬身：“老爹，我去通知野火首領，請他召集部族勇士為老爹效力。”

　　樂晨笑笑：“那也不用，就咱們幾個去便是了。”手一揮，婦成好和姒夫人便都覺精神一陣恍惚，等回過神來，卻見四周雖然還是連綿不絕的金黃沙丘，但顯然，不是剛剛幾人站立之地了。

　　“嗯，這就是城邦重騎兵。”樂晨的話語在不遠處響起，四女看去，卻見樂晨正站在高高的沙丘上向遠方眺望，四女忙跑到他身前，順他視線看去，臉色立時都變了，就見遠方黃塵滾滾，遮天蔽日的黃沙中，無數黑色戰甲角馬騎士正在快速移動，聲勢極為駭人。

　　“你，你這是怎么帶我們來的？”姒夫人和婦成好不同，她有疑問，尤其是這種太神秘的疑問終究會問出來，那些婦孺如何被解救畢竟只是聽說，現今身臨其境，她驚詫無比，她更不像“婦成好”堅信樂晨時什么來自永暗之地的巫師，她也不相信巫術的存在。

　　其實此刻，安德烈婭和整個女御戰斗小組正在左右，她們自然是被女御戰斗小組成員用儀器令她們腦子微微眩暈后再帶了瞬間飛過來的，解救被黑水部劫掠的婦孺也是如此，只不過，解救那些婦孺，出動了八個戰斗小組而已。

　　“先不理會這些。”樂晨笑笑，站得更高，令那些騎士遠遠就可以看到自己，而婦成好急忙都站到了樂晨身前。

　　轟隆隆的馬蹄聲漸漸節奏變得緩慢，而這滾滾黃沙中，突然一左一右又有兩股黃沙斜刺而起，顯然是這支重騎兵以為遇到了伏兵，又分出兩支保護左右兩翼。

　　本來的一條黑色直線，不到片刻，及成了黑色椎體，重騎兵沖鋒陣型，對任何蠻子，都是銳不可當。

　　一匹角馬載著黑色騎士離開了陣型慢慢駛過來，他全身貫甲，就是臉上也有面甲遮擋，只露出鷹隼般的雙眸，看起來，應該是個中年人。

　　沙丘前幾十步外他停了馬，低喝道：“你們是什么人？”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姒夫人身上，突然呵呵的笑起來：“原來是姒小姐，久違了！”

　　聽著他的聲音，姒夫人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緊握的粉拳，指甲甚至陷入了皮肉都不自知。

　　“你又是什么人？”樂晨微微一笑，雖然面前就是千軍萬馬，他卻如閑庭信步，莫說這些重騎兵，便是面前是一支星艦編隊，他也是如此。

　　“姒小姐知道我是誰，是吧，姒小姐。”騎士說著，慢慢摘下了面甲，露出了一張消瘦面龐。

　　樂晨看向姒夫人，姒夫人卻茫然無覺，只是咬著紅唇，盯著沙丘下的騎士。

　　“他是誰？”樂晨皺眉，“婦”用力拉了拉姒夫人衣袖，不滿的道：“老爹問你話呢！”

　　姒夫人這才醒覺，還是盯著那騎士，話語好似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仇恨，“他是長寧城的晨風公爵！長寧黑鐵衛統領，也是誅殺我全族的執行者！”

　　樂晨微微頷首，笑了笑對那騎士道：“我令福將軍給各城邦傳遞書信，要和諸城邦商議和平大計，你是來應約的么？”

　　“你說什么？”晨風公爵呆了呆，目光終于轉向了樂晨，上下打量著樂晨，臉上漸漸有笑意浮現，“是的，我是來應約的，我是為和平而來！”轉頭大聲喊道：“這個蠻子，要召集我們所有城邦派出使者來和他商議和平大計，我們是來應約的，是為了和平而來，對不對！”

　　他身后幾百步的重騎兵錐形陣，本來肅殺無比，這時候騎士們都轟然大笑，有人喊：“是的，我們為和平而來，我們的晨風爵爺，是和平使者！”笑聲更加歡暢。

　　“他，他殺人不眨眼的，你小心點！”或許此刻同仇敵愾的原因，姒夫人第一次，顯露出對樂晨的關心。

　　樂晨點點頭，并不理會姒夫人話語，對晨風公爵笑道：“既然是為和平而來，那你們都放下武器，我會賜給你們清水和肉食作為和平的禮物。”又大聲對晨風公爵身后的騎士喊道：“既然是為和平而來，那你們都放下武器，我會賜給你們清水和肉食作為和平的禮物。”

　　“哈哈，哈哈！”

　　“賜給我們清水和肉食！”

　　“哈哈，這是個瘋子嗎？”

　　“野人們，都是傻子吧！哈哈！”

　　哄笑聲不斷，有的騎士，笑得都要從馬上跌下去。

　　婦成好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雖然她們的武器和對面這些精銳騎士手中的武器比起來就好似玩具一樣，但只要老爹一聲令下，她們會毫不猶豫的沖進前方重甲騎士的海洋中，和譏笑老爹的這些城邦人拼命。

　　“如果你們還不放下武器，我就要自己動手了哦！那時候，你們可能就沒這么體面了，也沒有清水和肉食招待各位了！”樂晨微笑著，提高了音調。

　　“哈哈，放下，我們這就放下武器！”

　　騎士們的哄笑聲更大，而此時又有尖銳的口哨聲陸陸續續傳來，卻是有四散的騎兵充當斥候，搜索有沒有埋伏，顯然同樣頻率的尖銳口哨聲都是高速本隊，并沒有發現敵人。

　　千人重騎兵聯隊，本來就沒在乎邊陲蠻子有沒有埋伏，因為邊陲的蠻子，便是金屬武器都沒有幾把，更莫說可以對重騎兵造成真正傷害的器械了，所以，這支聯隊便是斥候隊都沒有派出，而是一路狂奔直撲瑟斯部，只是現今突然遇到瑟斯部的蠻子，而且還有當年的“姒小姐”在，令晨風公爵心里有些狐疑而已。

　　聽到遠方傳來的尖銳口哨聲，晨風公爵臉上又露出一絲譏笑，看向姒夫人：“姒小姐，你這是和人私奔么？”這里距離瑟斯部極遠，突然冒出這幾個蠻子和姒夫人，附近沒有伏兵，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姒夫人恨恨盯著他，并不言語。

　　“你們還有三個數的時間。”樂晨舉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悠悠的說：“一”

　　晨風公爵看向他，眼神里，便真如看一個瘋子一樣。

　　“二”樂晨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騎士們的哄笑聲再起，也有騎士變得憤怒，“晨風大人，不要再聽他瘋言瘋語了，讓屬下宰了他！”立時，便有不少騎士跟著鼓噪起來。

　　“三！”樂晨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突然之間，一陣兵器的嘩啦響聲，卻見那些騎士手中長矛及腰間佩刀嘩啦啦掉了一地，他們有的驚呼，有的發愣，但便是有反應快的，在錐型沖鋒陣型中，個體想動一下卻是很難的，重騎兵在密集陣型中突然丟掉了手中所有武器，而且長矛都是平平落地，若不下馬便不可能拾起，這絕對是他們有生以來的唯一一次體驗。

　　只有散落在外間方才去偵查有無埋伏的騎士，有的立時跳下馬想去撿掉落在地上的長矛，但隨即這些跳下馬的騎士便悶哼倒地，生死不知。

　　“都不要動！”此時樂晨正慢慢縮回手。

　　空氣有些凝固，風吹過，只有角馬打響鼻的聲音，千名重騎兵，數千匹角馬都木雕泥塑一般，在他們前面的沙丘上，站著一名黑衣男子，一名紅裙嬌艷女子和幾名蠻子少女，一幅極為詭異的畫面。

　　晨風握住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他的武器并沒有落地，但回頭看到這恐怖的一幕，目光再轉向樂晨時，他雖然緊握劍柄，但卻沒有動，只覺得手心不知道何時，已經滿是汗水。

　　“你們可以走了，這幾個不聽話的，都是暈過去而已，并沒有生命危險，你們也帶走吧，還有，晨風公爵，既然你愿意做我的和平使者，那么，向各處城邦和部落傳話的任務就是你的了，三個月后，在圣城艾克斯拉，瑟斯部愿意和諸城邦部落會盟，而我，樂晨，將會是這次會盟的見證人和安全保證者！”樂晨慢悠悠說著，但其話語，傳遞到了每個騎士的耳朵里。

　　說完，樂晨手一揮，沙丘上五人，立時消失不見，只留下呆若木雞的一眾重騎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