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去找村長,在村長辦公室,一個四十多歲的西服壯男笑呵呵迎出門:“大警察下鄉了。”
一鎮警察笑著迎上去:“電話里說的那件事,省里人來了,這兩位就是。”
村長笑呵呵握手,請大家屋里坐,又去準備茶水。
張怕說:“真的不用了,我們想先見到孩子。”
村長想了下說:“也行,我陪你們去。”
鎮警察趕忙說:“可不用麻煩你,找人給我們帶路就行。”
村長想了下說:“那行,就不和你們客套了,手里正好有事要忙。”大喊一聲張主任,從隔壁屋出來個同樣年紀的男人。村長簡單做個介紹,說張主任熟悉那家情況,由他帶你們去比我去的效果還好。
然后就是出發,五個人擠一輛車往村子里走。開始一段是柏油路,后面是一小段水泥路,在一戶人家門前停車,張主任進去問話,片刻后出來,跟著出來的還有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大聲說著什么。
張主任沒好氣說上兩句話,上車后說:“往前開,在山腳停。”
前面是幾座小山連在一起,到處白茫茫一片。
張怕在火車上就看到山間、平原到處是雪,農村的雪不容易化。后來進到鎮子,鎮子里的情況能好一些。出了鎮子,只有道路沒有積雪,道邊、山上都是白色。現在進到村子里,雪景更盛,等開出村子、快到山腳的時候,已經沒有路了。
張主任說停車吧,又說小勝就在這片山里。
張怕問:“他在山里干嘛?”
“撿柴。”汽車停下,張主任帶頭下車:“你們是跟我一起去?”
鎮警察打開條煙,拿出兩盒下車,塞給張主任,問話:“在哪個方向?”
張主任揣起一盒,拆開一盒讓煙,讓上一圈并點燃后說:“他大姨說就在這一片。”
張怕低頭看足跡,雪是白的,足跡也是白的,有些地方踩得很實,抬頭說:“順著腳印走。”拿出手機看信號:“有信號,有發現就打電話。”當先往山上走。
張主任看眼他的腳,趕忙攔道:“腳不要了?你就穿這個鞋上山?”
張怕看看自己的鞋,踩了兩腳說:“運動鞋,沒事兒的。”
張主任說:“那行,走吧。”一行五人開始爬山。
大冬天出來撿柴火,簡直是舊社會的苦難故事。張怕走上一會兒,忽然問話:“小勝家很窮?”
張主任說:“還好吧,一兒子一閨女都在城里打工,閨女在城里有房子,現在是城市人了。”停了下解釋一句:“不是親大姨。”
張怕哦了一聲,繼續進山。
走上半個多小時沒有發現,張主任說:“他應該不在這片,撿柴不可能走這么遠。”
半小時的山路,還是雪地…張怕回頭看看:“好像沒多遠。”
張主任說:“咱是大人,小勝才八歲。”朝右面看看:“往這走。”
走的越遠,雪地上的腳印就越少,多是野雞或是小鳥的爪印,走上一會兒,張主任帶著大家又換個方向。就在張主任說:“要是還找不到就不找了,反正他要回家,咱回去等著。”
張怕剛說聲好,看到前面有個身影,問張主任:“那個是小勝吧?”
張主任仔細看看,大喊:“小勝。”
是小勝,穿件很舊的大棉襖,背后用細繩捆些樹枝。大聲應道:“誒。”加快腳步走過來,不解地看向眾人:“你們是?”
張主任說:“不認識我了?你張叔。”
小勝猶豫下說張叔好。
張怕過來說話:“我幫你背。”
小勝帶著毛線手套,有幾處破洞,抓住了繩子不放,也沒說話。
張主任說:“還能搶你柴火咋地?”
小勝猶豫猶豫說:“我能背。”
張怕不理他說什么,硬把柴火拿到手里,倒是沒多沉,滿打滿算不過十斤,只是枝枝丫丫不方便拿。
張主任問:“撿個柴火,怎么跑這么遠?”
小勝說:“看見只兔子,沒抓著。”
張主任笑了下:“你就是只兔子。”又說:“走吧,以后不用撿柴了,去省里住大房子。”
小勝不明白。張主任也沒多說,帶著大家出山,從張怕手里拿過去柴火:“我走過去,你們上車。”
張怕說:“我走過去,你們坐車。”
“走什么啊,擠一擠得了。”開車警察說。
把柴火放后備箱,大家擠上車,回到小勝大姨家。
聽說要接走小勝,大姨很歡迎:“像這種事情就該由政府解決,我們小老百姓家家的,賺點錢不容易,哪有余力養別人?”
大姨同意。張主任再問小勝:“去城里住帶暖氣的房子,有大電視看,不用撿柴火,可以睡床,有很多小伙伴,你去不去?”
小勝看眼大姨,重重點個頭。
大姨趕忙收拾東西,沒一會兒拿個舊旅行袋過來,張怕打開看看,拿出衣服鞋,跟小勝說:“這些不要了,進城買新的好不好?”
小勝拿起套衣服說:“這個就是新的。”
是新衣服,小勝一直沒舍得穿。張怕說:“這個拿著,還有別的么?”
除去這套新衣服,再有本字典、兩本書,還有輛玩具車,幾個小兵人,別的就沒了。
張怕說出發,帶小勝上車。
鎮里兩名警察跟小勝說:“看見沒?我們是警察,我們不會騙你,你以后要過好日子了。”
小勝還是相信警察的,跟著一起上車,回去村部。
停車時,鎮警察問張怕什么時候回市里?現在就走還是明天走?
這句話還有層意思是問今天晚上的飯局有沒有著落,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張怕說:“肯定是明天,還要麻煩你們給小勝開個身份證明。”
那警察笑著說話:“找村長就行。”
張怕說:“肯定是要麻煩村長的。”又跟張主任說:“今天辛苦了,不知道晚上有沒有空,給個薄面,我想在鎮子里擺上一桌感謝酒,感謝你們這么幫忙。”
張主任說是應該做的,不用感謝,也不用擺酒什么的。
張怕說:“酒是一定要喝的,您受累幫忙請一下村長。”
村子肯定沒有好飯店,但凡有個貴客都要去鎮子里擺酒,反正沒多遠。在張怕的一力邀請下,村長答應前往,順便給小勝開個身份證明。
跟村長和張主任告別,急忙趕回鎮里。張怕想多一層保險,讓鎮派出所也給開份證明。等以后有時間,可以回來辦身份證。
再跟所長說會兒話,找旅館休息。
床單很白,小勝拿著包站在屋中間看著床單發呆。
張怕想了下,忍著困乏之意,先給小勝洗澡。里里外外清洗一遍,塞進棉被睡覺。張怕出門給他買衣服。
新雙肩包,新羽絨服,新鞋新帽子新手套,衣服褲子更不用說,額外多買個新錢包。
回旅社的路上就想睡覺,可是一進屋,發現小勝穿著舊棉衣坐在椅子上。
張怕問:“怎么不睡?”
“不困。”小勝有點害怕。
張怕說:“我叫張怕,害怕的怕,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哥,你是我弟弟,由我養著你,只要聽話,我一直養到你長大,好么?”
小勝說好。
張怕說:“把衣服脫了,不要了,給你買了新的。”
他帶著大包小包回來,小勝猶豫下問:“都脫?”
“都脫。”張怕說。
小勝就把剛穿上沒多久的衣服全部脫掉,在張怕的幫助下,從頭到腳全換成新裝備。
小勝很高興,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一次次站到鏡子前面,一次次的輕摸衣服、褲子。
張怕把多買的內褲、襪子、秋衣秋褲裝進雙肩包,跟小勝說:“這個包也是你的,把你的東西收拾進去,舊的都不要了。”
小勝說聲好,從旅行包里往外拿東西,選擇了又選擇,還是沒舍得丟掉,把從家里帶出來的東西都裝進雙肩包。
張怕把換下來的舊衣服放進舊旅行包,丟到門口說:“這些不要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嶄新的你。”
小勝有些瘦有些黑,手上腳上都有凍傷,手上有好幾道凍出來的口子,還有劃傷。相貌也是一般。想養成金燦燦那樣白嫩,起碼得耗兩年時間。
收拾好這一切,張怕說:“你看電視。”
小勝就坐去電視前面,認真的一絲不茍的觀看,也不管在演什么節目。
僅僅是看個電視,就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有多么不好。張怕拿過遙控器,告訴他按加減號換臺,自己上床睡覺。
一氣睡到王警察來敲門,小勝去開門。
看到煥然一新的小勝,王警察愣了一下才進門,然后費點時間叫醒張怕:“五點半了,村長和張主任都到了。”
張怕說:“那得趕快了。”又說你先去,你去招待客人,我洗把臉就到。
王警察說好,問:“喝什么酒?”
張怕說:“飯店什么酒最貴拿什么。”
王警察說好,又說你快點,去飯店招呼客人。
張怕快速洗臉穿衣服,然后帶小勝出門。可小勝背著大包不肯放下。張怕說丟不了,小勝也不干。
張怕笑道:“我幫你拿。”從小勝身上拿過去雙肩包,又有自己的電腦包,出門去飯店。
在路上拿出錢包:“這個是給你的,以后有錢可以放到里面。”說著話往里面放上兩張紅票子,又有一小把零錢,合上后放到小勝手里:“里面的錢也是你的,可以買零食吃買汽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