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不良少女
小提琴的聲音剛一出來，觀眾們就從沉默中驚醒，剛才的震撼還沒緩過勁來，一下又被新樂章的前奏深深的感動了。
是感動，而不是單單旋律上的吸引。它帶你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點上，不緊不慢的引領著你從那個時點出發，穿越時光，漸漸到達你現在的生活位置。隨著你感到了自己的存在。生活在繼續，不斷向前，你感到了鮮活的生命，很多愉悅的正能量。
隨著大提琴短暫有力地加入了旋律，鼓點的節奏開始沖擊著耳膜，小提琴的抒情也變得充滿聯想。大提琴的重復的旋律如同合唱，定音鼓、響銅、鐘聲，波動的情緒隨之升華 觀眾中還有不少人開始仰望禮堂的穹頂，仿佛可以看見那茫然的星空，在這寂靜的夜晚，這提琴聲音陪伴著聽眾們的耳朵，褪去了繁華后的沉靜，即將迎來美麗的明天。
雖然沒有誰能看見未來，一個永恒的真理便是當你可以預測未來時，未來也就隨之改變了，對著永遠的未知，存在這世界上，每時每刻人生常伴隨著矛盾的人和事，靜靜坐下來，音樂教你聽一聽自己如何和自己對話。
音樂是宇宙的脈動，是心底的吶喊，是生命的綻放，是沉寂中的爆發，是對抗混沌的寶劍，是抵抗未知的靈藥，是泥土中鉆出的嫩芽，是鳥兒劃過天空的軌跡，是魚兒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是朋友之間的嬉鬧，是籃球擊打籃筐的聲響，是花朵盛開的剎那，是風吹過旗幟的飄動，是在這無聊平淡世界中充滿意義的呼喊。
原來其實我們一直都在音樂中，只要我們還活著，Vivalavida！
演奏結束，臺上的樂團，接受了洶涌而來的掌聲。前排的老師首先站了起來，然后全場將近兩千名觀眾都起立鼓掌，這樣聲勢巨大的場面只有在少數著名演奏家或者國際知名交響樂團結束表演時才看的到，在上戲任何晚會上都是沒有先例的。
雖然說《樂之光》這部現代交響瑕疵不少。起碼三章的內容銜接就不緊密，從內涵結構上來說也不夠深刻，但作為一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的作品，已經是突破天際的不可思議了。這是上戲近百年來天賦最高的學生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坐在臺下最激動的莫過于音樂學院的副院長廖東能了。他本來不打算過來的，但他學生施川楊說：請他務必來看看，說有個有意思的學生寫了部有意思的作品。他知道他這個學生從來不輕易推薦什么人，于是他就推掉了晚上的活動，來到了這么多年他從來沒出現過的迎新晚會。還好來了，廖東能想到。
程曉羽的輔導員，美女老師林熙也驚訝了，本來班上的吳迪就讓她夠驚喜的了，但后面居然還隱藏了一個了不得的怪物，文化成績上戲第一。專業成績上戲第一，這下居然還能寫交響曲，并且一上來就是這樣的鴻篇巨制，簡直難以想象。
劉昆淼和黃曼妮則是后悔，后悔退出這樣的演奏，這在生命中都是難得的機會和體驗，常岳的一些同學們則為自己當初的看輕有些面紅耳赤。
吳迪也是傻了眼，不是說好的比鋼琴的嘛！結果你還會別的神技，叫我怎么玩…但是這音樂真是讓人熱血沸騰，程曉羽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周佩佩也在底下坐著。程曉羽的改變她看在眼里，才華漸漸彰顯，并且越來越光彩奪目，她在想他的媽媽是不是也在看著呢？這個孩子真是個有天賦而且非常努力的孩子啊。為什么不等他長大呢？
常岳站在首席的位置上有些激動，第一次覺得演奏音樂是那么快樂的事情，原本學小提琴只是需要學一門樂器，這樣就能不在意成績，考一個不錯的大學而已，現在他覺得學會一門樂器真是太值得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樂團的所有人都在跺腳。示意程曉羽代替他們上前對觀眾鞠躬表示感謝。
程曉羽被常岳拉了到了中間，在聚光燈和舞臺的中間，這個平凡的少年內心卻有點慚愧，這原本不該是屬于他的榮耀，他有些受之有愧。但此刻只能深深的鞠躬良久，臺下的掌聲卻更熱烈了，觀眾們對這樣的年輕人抱以更多的掌聲表示鼓勵。程曉羽覺得自己無以回報，只能帶著負罪感在分享好音樂的路上走的更遠。
所有演奏員們下了臺，男主持鄭可走上來帶著一點激動說道“剛才我在后臺，感覺自己手中的話筒就是無敵的利劍，有一種想馬上披上戰甲，拯救世界的沖動。真的實在難以想象這是大一新生的作品，我個人現在已經是程曉羽同學的粉絲了。”
程曉羽和樂團里的人走下舞臺，他臉上全是汗水，所有人都在對程曉羽表示祝賀，程曉羽也對每個演奏員微笑著表示感謝。
常岳則霸氣的對這所有人道“大家都別走，晚上宵夜我請！校門口的福滿樓，吃的管飽，啤酒管夠。今天實在太過癮了。”
土豪請客，后臺自然又是一陣歡歌笑語，程曉羽和夏紗沫還有端木林莎站在一起。
夏紗沫背著吉他對程曉羽道“曉羽，那沒什么事情，我先回學校了。”這幾天的排練讓她堆積了不少需要完成的課業，她已經覺得刻不容緩了。
常岳也在一邊聽見了夏紗沫的話語，忙到“紗沫同學，吃了宵夜在回去吧！等下要班長開我的車送你。”
夏紗沫對常岳笑著搖搖頭道“我不吃宵夜的，你們去吧！玩的開心點。”
程曉羽想到夏紗沫一直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就道“那我現在送你回去吧！”
夏紗沫還是搖頭道“曉羽別麻煩了，我今天不回寢室，要回家里！”
程曉羽這就明白了夏紗沫的意思，估計不想被她媽媽看到，于是說道“那我送你出去總可以吧！”
夏紗沫點頭，轉身朝后門的出口走去。
端木林莎扯了扯程曉羽的上衣，在他身后輕聲說了句“我在這里等你。”
程曉羽頓時感覺自己汗流浹背，回頭對端木林莎點點頭，沒有出聲。
程曉羽快步趕上夏紗沫，兩人從后臺出口一起走出禮堂。天空格外澄凈，漫天星輝讓人沉醉，夜晚的上戲洋樓、路燈和梧桐構成了一副浪漫的街景。
九月的秋分點即將來臨，太陽將穿過天赤道向南。這標志著天文學意義上南半球春天和北半球秋天的開始。
夏紗沫背著吉他伸手去抓身邊吹過的涼風，緩緩的說道“秋天就要來了啊！”
程曉羽和她肩并肩走在通向校門的小路上，步履聲在安靜的樹林里傳的很遠，“是啊！又到了可以吃螃蟹的季節了！嗯，下個星期。SUMMER，把浩然和王鷗喊上！我們去吃螃蟹去。”
夏紗沫笑了笑道“好，跟你認識久了，我也開始變的貪吃起來。”
程曉羽看著夏紗沫還是有些纖瘦的身影，有些心疼的說道“你還是太瘦了，得多吃點。”
“其實我吃的很多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吃不胖。”
“汗，summer，你這是赤裸裸的打擊我啊！”
夏紗沫捂著嘴笑道“真不是故意的。”
程曉羽伸手想像從前那樣像個哥們一樣去邀夏紗沫的肩膀，手揮舞到一半的時候。只能轉向自己的后腦勺，若無其事的摸了一摸。
風吹散夏末最后的一絲溫熱，秋天要來了。
程曉羽送了夏紗沫到校門口陪她攔了輛出租，等夏紗沫坐到后座，直接給了出租車一百塊，就開始往回走，也沒管夏紗沫說自己有零錢的聲音。
臨走時候程曉羽還回頭記了下車牌號碼，想到有備無患。披著星光快到音樂學院禮堂的時候，居然看到穿著米色過膝長裙的裴硯晨提著琴盒和一個有點流氣打著幾個耳釘，不像學生的消瘦男青年朝禮堂外墻的拐角走去。
程曉羽覺得那男青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他皺了皺眉頭想裴硯晨怎么會喝這樣的人扯上關系，但別人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其實他一直只是想跟她真心的說聲“對不起和謝謝”而已。畢竟他差點害死別人，至于那一點點心動，隨著今天的擦肩而過。她冷漠的表情已經劃上了句點，他甚至覺得兩個人不要再遇到的更好，這樣他也不用看見她就覺得歉疚。
他有些惋惜再也沒有機會對裴硯晨道歉和致謝了，這也算是他心里的一個解不開的結。程曉羽剛踏上臺階，卻聽見一聲悶響，從禮堂轉角那邊傳了過來。他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快速朝那邊跑去。
在他還沒到的轉角的時候就聽見一個有點尖銳的男聲道“臭，你敢打我？”
“我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能怎么樣？”一個冰冷干凈的女聲接著又響了起來，顯然這是裴硯晨的聲音。
“呵呵！裴硯晨，你就不怕你高中做過的那些事情，被老子捅出去？到時候你上戲女神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程曉羽聽到這惡意滿滿的威脅停下了腳步，他跑在禮堂邊的草地上，本就沒什么聲響，而且禮堂里的歌聲此刻也很大。
沒人發現他過來，雖然很不禮貌，但這是程曉羽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于是他貼著墻角悄悄的探出了頭。
那男青年估計是被裴硯晨過肩摔倒在了地上，這時正一只手扶著肩膀，另一只手撐著有點狼狽的坐在草地上。
裴硯晨高挑曼妙的背影印入程曉羽的視線，她右手還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在沒什么光照的偏僻黑夜，格外的閃亮。
她緩緩在那男青年身邊蹲下，朝他噴了一口煙霧說道“姐姐不是被嚇大的。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不在乎。”
此刻她已經顛覆了她的上戲女神形象，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混社會多年的不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