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短暫的交錯,并沒有什么轟轟烈烈蕩氣回腸的事情發生,只是裴硯晨顯然有些意外,眼神在程曉羽身上停留了一秒,馬上就移開了,仿佛從未曾見過他一樣。
而這一切又發生的太快,程曉羽還來不及反應,只是把鼓放在在木地板直起身子的那一剎那,就已經擦肩而過,那熟悉的迷迭香味勾起了他的潮水般的回想,這一剎那已經足夠他把記憶重疊在一起。
血泊中那妖異而美麗身形,考試時波瀾不驚的面容,偶遇時透明而治愈的笑容,還有那么多次相遇的背影都合成了眼前的這個人。
世界多么奇妙,只是一次殘忍的邂逅,兩個人命運如同流星般相撞在一起,然后人生的軌跡全然改變,此刻上帝又劃了一道奇妙的弧線讓他們再度交匯。
這一次程曉羽不需要在追問她的名字,他回頭看了眼那走的有些快的婉約背影,眼眸里裴硯晨清麗而面無表情的面容揮之不去,于是張開嘴,心里的那句“謝謝和對不起。”還是沒能說出口。
程曉羽耳邊回蕩著幕布前面女主持人簡單的振奮人心的聲音“這一屆新生非常的了不起啊!大一就有勇氣演奏自己的交響作品,接下來是小提琴系常岳、吳凡等帶來的同樣是大一新生程曉羽的作品《樂之光》序曲三章。”
大幕將起,程曉羽卻在發呆。
常岳和吳凡把爵士鼓裝好,看到了他的異樣,于是走到程曉羽身邊拍了拍他笑道“怎么被我們裴學姐迷丟了魂?”
程曉羽定了定神,將所有雜亂的思緒趕出腦海苦笑一下道“那有,只是內心有很多疑問罷了。”
“你呀,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了,身邊還有兩個沒有解決呢!還在想別的女人。趕緊別想了,這場演奏還要靠你呢!”
聽到常岳所這樣調侃。程曉羽表情也沉重起來,這個時候深紅色的天鵝絨幕布已經拉開。他捏緊了手里鼓槌對常岳道“趕緊回你的位置吧!”
常岳笑了笑疾步走進了第二小提琴的隊列,坐了下來,程曉羽也走到了最前面的爵士鼓前深吸一口氣坐下。
然而臺下的師生看到臺上的穿的不倫不類的交響樂團就覺得兒戲,在一看指揮的位置居然是一具碩大的爵士鼓,就覺得可笑了。
即便是先鋒人物輩出的上戲,也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標新立異過,而且還是個頗具規模的晚會上面。
大禮堂一時間不復開始的安靜,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匯成了喧嘩的質疑。
程曉羽拋開腦海里的一切糾結。沉下心思,回頭看了看身后端坐如山岳的此刻屬于自己的交響樂團。端木林莎如璀璨的火炬一般倚在斯坦威鋼琴前面,最角落的夏紗沫如一株郁郁蔥蔥的小樹一般佇立在臺上,他內心龐大的想要表達自己音樂的開始迅速的膨脹起來。
他回過頭來又看見了臺下的吳迪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看見了那么多老師包括他的輔導員林熙都皺著眉頭一臉這些人在搞什么鬼的表情看著他。看見了下了臺回望了一眼的裴硯晨。看見了臺下的觀眾們毫無期待的神色還有無聊的哈欠與不禮貌交談。
在所有的視線中,在讓他有些想要燃燒的聚光燈里,程曉羽高舉起了鼓槌。
(第一樂章《licht》<boss插曲,澤野弘之。第二樂章《ariseoriginal》,e.sposthumus。第三樂章《vivalavida》小提琴版本。建議大家先聽一遍音樂在來看以下內容)
先是短促的小提琴合奏配合大提琴的跳弓聲拉開了演奏的序幕,所有觀眾覺得隨著音樂頓時覺得眼前暗了下來。臺上明亮的光線居然跟著音樂在變淡,慢慢的心情也隨之墜入了谷底。
接著清澈的鋼琴鍵聲注入那無邊的沉重里面,和提琴聲交織在一起。提琴身驟停,鋼琴仿佛在黑暗中發亮般的獨自solo了一小段時間。
這前奏的旋律美麗哀婉到讓人窒息,交頭接耳的聲音在也不可聞,將近兩千觀眾一下就被囚禁在了這美麗哀傷的音樂里面。
隨著提琴和鋼琴的聲音交相輝映,背景里隱隱出現了程曉羽利用軍鼓鼓邊制造的特效聲音。
此刻在場的觀眾都被這優美的音樂拉進了幽暗的森林,抬頭樹蔭遮天蔽日看不到一絲光線,音樂無言的表述了內心沉重卻又心懷信仰緩慢前行。
這壓抑的氣氛被鋼琴與提琴營造到了極致,不是悲傷與絕望而是背負著龐然的現實與希冀,艱難前進的低沉。
隨著音樂蕩到了最絕處。所有樂器驟停,程曉羽發出了短暫的急促的軍鼓敲擊聲。而這兩分鐘他幾乎其他什么事情都沒有做。
然后3分鐘處,婉轉的休止之后。隨著程曉羽的鼓聲突然爆發,一股強烈的感情在長久的抑制中噴薄出來。
蕩氣回腸的又激昂無匹的交響樂響徹整個禮堂,聽眾們都覺得心情激蕩,感覺臺上的陰暗頓時被驅散,一時間光芒大盛,居然真的能看見無數明亮的光線像鋪天蓋地的箭矢向四周發散過來。射進了每個人的心里,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只可惜這太短暫,還沒有回過神來,隨著臺上端木林莎優雅的揮動著雙手控制最后緩慢的琴鍵聲,第一章就讓觀眾們意猶未盡的結束了。
此時此刻在也沒有人小瞧這個一年級的交響樂團,他們并不知道其中還有很多高年級生。
無數的師生都為這樣風格獨樹一幟的交響樂所震驚了,都在揣測程曉羽這個熟悉的名字到底屬于誰。
整個禮堂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雖然觀眾們都不知道這個爵士鼓放在前面有什么意義,但他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聽下去,因為這旋律實在太動聽,這節奏太激昂。
第二樂章《ariseoriginal》非常喜歡的現代交響,今天能把它搬上舞臺程曉羽也格外的高興。這可以算是爵士鼓協奏曲了。
在巨大而落針可聞的禮堂里,第二樂章的演奏開始了,先是急促的小提琴聲配以程曉羽微弱的镲片敲擊聲,和飄渺細小的軍鼓聲,然后低沉大提琴做鋪墊,小提琴和中提琴聲糾纏著鋪陳旋律,帶著觀眾在陰沉的天空下前行,黑色的烏鴉在天空盤旋,幽暗的森林在身側匍匐,四周都是斷壁殘垣,風中有硝煙在飄蕩,不遠的前方有不共戴天的敵人。
程曉羽就猶如舉著旗幟身披黑色戰甲,小步奔跑在最前面的重盔騎兵,而身后的交響樂團就組成了氣勢如岳的黑色騎兵方陣洪流,但此刻寂靜無聲的小步奔跑,四周沉默暗無聲息,陽光昏暗陰云密布,只有微風吹拂在所有人的臉上,只有猩紅的披風猶如琴聲,在背后獵獵作響,全體觀眾們感覺情緒急促起來,這是暴風雨前不安的平靜,這是大戰一觸即發的明顯暗示。
一分一十五秒短暫的樂器休止之后,鴻篇巨制般的交響篇章開始奏起,先前好似悄無聲息的爵士鼓此刻開始控制了所有節奏。
程曉羽鼓聲在禮堂里帶領著他的樂團放步奔馳起來,揚起的鼓槌就是他的旗幟,交響樂團就是他引領下沖鋒陷陣的無敵鐵騎。
氣勢磅礴的音樂開始在禮堂的空氣里肆虐,觀眾們已經都同化成為了其中的一員,所有人都攢緊了手心,好像手里握著武器與韁繩一般,他們也跟隨著音樂身處在幽暗的滿是尸骸的戰場,黑色土地在他們的腳下,此刻他們都只想跟著音樂風馳。
然后重甲騎兵們舉著弓弦佇立在音樂上升到的一個高峰之后,再次靜默,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臟的頻率都開始一致,全場觀眾注視著舞臺中央的程曉羽,仿佛注視著他們的統帥。
當程曉羽的鼓槌落下,于是吹響了沖鋒的號角,低鼓渾厚的底鼓聲音就是那震天的馬蹄聲,隨著镲片大地在顫抖,隨著軍鼓靈魂在顫抖,一浪高過一浪的琴弦就是一波又一波向敵人發起沖鋒的黑色重騎。
觀眾幾乎個個都滿身是汗,感覺烏云散盡背后有陽光照射進來,氣勢無匹的音樂裹挾著他們朝最后的進發,腦海里的聲音根本無法停止,只有兩個字在回響,前進,前進,前進。
歷史的滄桑感,雄渾大氣與神圣感侵襲著每個人的靈魂,隨著鼓聲終于來到了決一勝負的時刻,程曉羽如領袖一般揮舞著鼓槌,每一次敲擊好似都有人頭落地,在他們的前方沒有一個能夠站立的敵人。
整個禮堂變成了燃燒的戰場,而他們就是所向披靡的堅韌騎士。
鼓聲停歇,音樂靜止,在最高點的斷章,讓所有人燃燒著的靈魂開始朝深淵下墜,小提琴沉重的"",然后接著大提琴的呼號,這疾風驟雨般的交響樂戛然而止。
程曉羽滿頭大汗的看著臺下面色肅穆的觀眾,沒有一個人表情不凝重,沒有一個人情緒不激昂,所有人都想到,這才是音樂,這才是音樂,這才是音樂。
在全場觀眾還沒有回過神來之際,程曉羽迅速的從爵士鼓上站了起來,接下來就是常岳的表演了,第三樂章《vivalavida》開始,這是勝利后的歡快頌歌,這是舒緩所有緊張情緒的輕松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