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底仍有些不甘心,但趙弘潤很想得通——既然暫時已沒有機會對付苑陵侯酆叔等大貴族,不如不去想這方面的煩心事,靜下心來做一點有意義的事。
出于這個心思,趙弘潤在十二月初七這一日,派宗衛穆青將幾位朝臣請到了王府,畢竟他本人還在禁閉期限內,無法外出。
而這些受到邀請的朝臣,有工部尚書孟隗、左侍郎謝弦、右侍郎鄧湛、虞造局局丞周培、營建司司郎徐炯等許多工部官員,除此之外,趙弘潤還邀請了兵鑄局的局丞李縉,冶造總署署長王甫,還有陳宕、程琳、荀歆、呂玙、顧和、鄭昭等冶造局的得力官員,以及冶造局中墨家工匠的鉅子徐弱。
毫不夸張地說,要是這會兒突然冒出一股賊子殺死了邀請名單上的這些人,魏國的國內建設立馬停擺,因為這些人,肩負著魏國國內大小工程項目營建的重擔,是真正強大魏國國力的英才。
也正是這個原因,就算是心高氣傲的兵鑄局局丞李縉,在來到筵席廳內,瞧見了在座的諸位賓客后,亦不覺有些拘束。
也難怪,畢竟殿內這些官員,一半都是工部的高官,而另外一半則是冶造局的官員,而工部與冶造局,關系好得合穿一條褲子。
只有他李縉與宋墨鉅子徐弱,相對顯得勢單力薄。
可問題是,徐弱這位宋墨鉅子,如今可是冶造局的顧問干事——這是肅王殿下任命的。
若非李縉已決定堅定地向冶造局靠攏,向某位肅王殿下靠攏,否則,他在這里真的有些坐不下去。
倒不是因為立場的關系,問題在于這里某些位官員,實際上拿捏著他兵鑄局的生死大權。
比如冶造局,冶造局要是切斷給兵鑄局的鑄甲模具與鐵胚材料的供應,他兵鑄局拿什么打造軍備鎧甲?難道還要回到當初用鐵錘鑄造鎧甲的年代?
再比如工部營建司的司郎徐炯,這回他兵鑄局搬出大梁,在城外落戶,就得靠這位徐大人派人給他們建造工坊與地爐,要是這位徐大人心情不好,卡個兵鑄局一年半載的,兵鑄局就別想開工了。
不過讓李縉暗自松了口氣的是,這些官員似乎都已明白了他此刻的立場,因此,在跟他打招呼的時候與以往更加熱情。
甚至于,工部營建司的司郎徐炯還與李縉開了個玩笑:“李局丞,關于貴署在城外的工坊與地爐,那可是肅王殿下的授意,李局丞可別怪徐某啊。”
“徐大人言重了。”李縉亦笑著說道。
其實他早就猜到,工部營建司卡著他兵鑄局在城外工坊與地爐的事,這肯定是某位肅王殿下授意的,誰讓那位慶王殿下還未主動向這位肅王殿下服軟呢,所以呢,那位慶王殿下在兵鑄局的軍備訂單,暫時就別想了。
“不知今日肅王殿下邀請我等所為何事,莫非是前一陣子慶王殿下設宴有關?”工部右侍郎鄧湛笑著打趣道。
也對,當初慶王弘信出于拉攏國內大貴族、且對雍王弘譽示威為目的,廣宴賓客,搞不好這次肅王趙弘潤邀請工部、冶造局、兵鑄局,也是想示威一下,讓某些與那位肅王殿下不對付的人,看看他們肅王黨的勢力。
不過聽了這話,工部尚書孟隗卻笑罵起來,其實他是知道今日這次宴席的目的的。
就在諸官員其樂融融地談笑之際,趙弘潤身穿著一件輕便的錦服從內屋走了出來,拱拱手向殿內的諸官員打招呼:“諸位,請恕本王招待不周。”
“殿下言重了。”
“殿下這是說的哪里話。”
諸官員紛紛起身回禮。
在招呼諸位官員入座之后,趙弘潤吩咐府上仆從酒菜,隨即端著酒盞笑著說道:“沒錯,本王今日宴請諸位,就是要氣氣那個趙五。…他請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而本王敢保證,本王今日宴請的諸位,皆是我大魏的幕后功臣!”
聽了這話,在場的官員不禁笑了起來,唯獨工部右侍郎鄧湛有些尷尬——沒想到他的玩笑被這位肅王殿下聽到了。
在一番玩笑過后,趙弘潤終于道出了此次宴請在場諸位官員的目的:“本來,本王從河東返回大梁后,就要聚集諸位商議一件大事,不過,相信諸位也聽說了,最近這段日子,本王被一件麻煩事找上門了,好在這件事麻煩事終于解決了,因此,將諸位請到王府來,與諸位商議一件事關我大魏百年大計的事。”
在趙弘潤說話的時候,在場諸官員皆認認真真地聽著,直到趙弘潤說完之后,工部尚書孟隗這才故意問道:“肅王殿下,不知是什么事?”
只見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在場諸官員,正色說道:“本王決定,從明年開始,在我大魏鋪設全國路網,所有的道路,都用水泥鋪設。”
“全國路網?”
殿內響起一陣驚呼聲。
其實在場有大部分官員心中多少有些猜測:這位肅王殿下此次召集,肯定是有什么大的工程項目。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要在全國境內鋪設道路網,縱使是工部的官員們,都被嚇到了,而兵鑄局局丞李縉,此刻更是已經驚地瞪大了眼睛。
此時,趙弘潤拍了拍手,吩咐道:“抬上來。”
話音剛落,便有宗衛呂牧、高括等人扛著一大卷好似羊皮毯的東西來到了廳中,只見他們將那卷羊皮毯似的東西平鋪在殿中央,此時殿內諸官員這才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一副他們魏國的全國地圖。
“此物,乃是冶造局繪制,諸位覺得如何?”趙弘潤端著酒盞站起身來,笑著問道。
聽聞此言,在場諸官員嘖嘖稱贊,冶造局出品,必屬精品嘛。
而此時,趙弘潤已甩掉了靴子,踩著地圖來到地圖上標注著大梁的那塊位置,同時口中說道:“大梁乃我大魏王都,因此,本王決定,將大梁作為全國路網的中樞。…明年,先動工鋪設四條主要官道,其一,大梁到河東西部,其二,大梁到三川雒城,其三,大梁到河東東部,其四,大梁到商水…這四條道路,暫時定為官道,緊急情況下作為兵道,另外…本王還打算在這四條官道旁建一個小玩意,王甫,將圖紙分發給諸位大人。”
“是。”冶造總署署長王甫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疊圖紙,分發給在座的諸位官員,就連兵鑄局局丞李縉亦得到了一份。
“這是…”
李縉皺眉瞅著圖紙,心下不禁有些納悶。
因為在他看來,圖紙上只不過是繪制了一輛馬車而已。
難道這位肅王殿下不認得馬車?
李縉趕緊將心中這個可笑的猜想拋之腦后,畢竟他用眼角余光瞥見,那些工部的官員們,此刻一個個都面色嚴肅地仔細看著那份圖紙。
難道我忽略了什么?
李縉靜下心來,再次仔細觀察圖紙,他這才注意到,圖紙上所繪制的馬車,車輪下似乎鋪設著什么東西。
而此時,趙弘潤也開口說道:“此物乃軌道馬車,本王準備建在這四條新建管道旁,以水泥為基,鐵為軌道,待鋪設完成之后,此車可日行百里…”
聽著趙弘潤的介紹,工部官員們暗暗咋舌——騎馬日行百里這不稀奇,但凡是騎兵老卒都能辦到,可馬車日行百里,這就有點嚇人了。
這意味著,馬車馱運的速度,會比水運還要快。
更關鍵的是,水運取決于河道,在沒有河流的地方,根本沒辦法采取水運,此時就要人力開挖河渠。
路運則不同,路運的快慢取決于道路是否通暢與平整。
相比較造路與挖河,那肯定是造路來得便利,更何況,如今工部與冶造局還掌握了水泥這等戰略級材料。
“此物,冶造局已測試過?”工部左侍郎謝弦問道。
他仍感覺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說辭太過于夸張,日行百里的馬車?
要是這玩意果真有這速度,還要水運做什么?
但是他仔細看了圖紙,卻感覺,此物的確大有作為,這是出于一名工部官員的判斷。
片刻之后,工部諸官員紛紛認可了這份圖紙,甚至人認為,有了軌道馬車,他們工部可以放下挖河修渠的工程項目了,畢竟倘若這軌道馬車的運載能力果真如肅王殿下介紹的那樣,那水路就可以直接淘汰了嘛。
不過對于這個論調,趙弘潤還是持反對意見,畢竟,軌道馬車是可以人為摧毀的,因此,需要在軌道旁設立驛站,派兵駐守;而水運所依靠的河渠,怎么人為摧毀?
因此,無論是道路網還是水路網,都是必須的,兩者兼顧,才能使魏國的道路呈現多元化,提高容錯率。
在隨后的宴席中,在場的諸官員們顧不上吃喝,紛紛開始議論趙弘潤所提出的鋪設全國路網與建在運載軌道這兩樁事。
在經過了激烈的討論后,諸官員皆認為這兩項工程大有作為。
唯一的問題是,耗資太過于巨大,戶部不見得會批準——畢竟同時造四條兼顧軌道馬車的官道,這個工程量實在是太嚇人了。
要知道,當初工部負責修一條大梁到河東山陽的兵道,可是到現在還未徹底竣工呢——雖然當初并沒有水泥這件利器。
更要緊的是,戶部的背后,那可是襄王弘璟,而襄王弘璟,那可是與慶王弘信站邊的皇子,在肅王趙弘潤用兵鑄局故意刁難慶王弘信的眼下,襄王弘璟會輕易松口么?
不過對此,趙弘潤并不擔心。
因為他本來就沒打算要讓戶部出資——只有他自行籌資,他才有話語權,除了朝廷以外,他想讓誰用就讓誰用,不想讓誰用就不讓誰用。
咱們走著瞧!
腦海中浮現起苑陵侯等人的身影,趙弘潤暗自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