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十九年,五月十七。
一大早,賈環去前院校武場練完武,并叮囑烏遠和韓家兄弟們收拾好鎧甲武器和馬匹,及挑選親兵等事宜后,就折身返回了后宅。
在白荷、烏仁哈沁及小吉祥和香菱的服侍下,洗漱一番,換過衣裳,又用過早餐后,就去了尤氏房。
這一次打圍的具體日子不定,出發前,總要給家里人打個招呼…
想來尤氏還不知此事,因為自那累倒后,賈環就嚴禁府里的丫鬟婆子,在尤氏身子沒好利落前,拿瑣事打擾她。
因此,賈環來時,她還沒起身洗漱…
雖然自上回她病后,賈環就決定給她身邊加派侍候的人,最起碼再加兩個守夜的婆子和服侍的丫鬟。
可從不忤著他意思的尤氏,卻罕見的拒絕了這個提議。
給出的原因是,不方便…
賈環神領會,也就不再勉強了…
所以,這會兒子,尤氏房里還是只有銀蝶和炒豆兒兩個服侍丫鬟。
而現在,這兩個丫鬟卻都不在房里。
因此,賈環徑直進了尤氏的臥房…
“呀!”
賈環推門而入,就見尤氏正起身下床,到臨著拔步床榻邊的小茶幾上,自己斟茶水喝。
見賈環進來后,尤氏驚呼一聲,滿面羞紅。手一抖,更是將茶杯中的水從嘴角溢出,流到了身上…
這個季節正是端午正陽最熱的時節,可想而知,在沒洗漱打扮前,尤氏身上穿的有多清涼…
上身只一件粉荷色的真絲錦線肚兜,而下面,則是一件輕薄透明的淡藍色紗褲,經過水浸濕后,貼在了身上…
在一瞬間,賈環看到了無盡的曼妙風景,行舉槍注目禮…
面紅耳赤的尤氏連忙回身,從旁邊衣架上匆匆取到衣裳,顫著手將衣裳系好…
一正一反間,又正好便宜了三孫子看了個遍…
尤氏畢竟是過來人,雖然初時羞澀驚慌,可穿好衣裳后,立馬就恢復了鎮定。
她似若無其事的對賈環笑道:“爺今兒怎么來的那么早?”
賈環也不動聲色的收了收小腹,不能輸了氣場,心里暗自命令下面的“小三爺”趕緊他媽滴收功,然后嘿嘿笑了兩聲,道:“大嫂,銀蝶呢?怎么外面也沒個守著的人,還讓大嫂你自己倒水!”
尤氏抿嘴一笑,艷光四射,她對賈環道:“那小蹄子聽小吉祥說,用花瓣沐浴可以美肌膚,一大早天蒙蒙亮,就和我二妹還有炒豆兒一起去園子里采花了。”
賈環呵呵一笑,道:“銀蝶也愛美?”
尤氏聞言,輕輕嗔了賈環一眼,道:“爺啊,銀蝶也是女孩子呢!
別說銀蝶了,連那個小迷糊炒豆兒,往日里睡的糊里糊涂的,不日照半山不起床,今兒都早早的起來了,巴巴兒的準備了個小花籃,說要去多采摘些回來,也想美一美呢!”
賈環哈哈一笑,道:“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大嫂就不用了…”
“為何?我就那么不堪?”
尤氏有些不樂意的問道。
賈環笑道:“因為大嫂已經比花兒還美艷了,用花瓣洗澡,我怕那些花兒反而會偷了大嫂的美去。”
“哪有…”
尤氏聞言,一張臉頓時如同一朵開的極盛的大紅牡丹一般,艷麗無雙。
一雙水杏眉眼,更滿是水意的看著賈環,目光里盡是驚喜之色。
一時間,屋里的氣氛充滿了粉紅色的曖昧,漸漸升溫…
“奶奶,我們回來啦!”
在就要,或者也許要發生點什么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打開,三人依次而入,其中的一位高興叫道。
正是尤氏最小的丫頭,炒豆兒。
她在尤氏身邊的定位,和小吉祥差不多,都是逗趣解悶兒的。因此平日里尤氏待她寬容的多…
不過,她可沒小吉祥的膽子。
在尤氏跟前,炒豆兒或許還敢隨意一點。
可當她看到賈環時,頓時閉住了嘴,斂起了笑臉。
賈環在兩府家仆界的名聲,當真是如雷貫耳啊!
打一段炒豆兒倒不是很怕,當丫鬟哪有不挨打的。
她就怕三爺看上了她的私房銀子,給抄了去,那可是她攢地嫁妝哩,可丟不得…
因此,每每看到賈環時,她都格外的緊張…
賈環轉頭看去,只見尤二姐、銀蝶還有炒豆兒三人,一人挎著一個柳枝編的小花籃,裝的滿滿都是花瓣。
炒豆兒見賈環的目光看來后,還想把她的小花籃往后藏起來,也許是怕賈環怪罪她采花,罰款…
不過賈環顯然沒這么小氣,和尤二姐、銀蝶點了點頭后,賈環正想道別告辭,卻見尤氏和尤二姐對了個眼神后,有些為難猶豫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賈環見狀眉尖一挑,道:“大嫂,咱們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說,這么作難作甚?”
尤氏聞言,感激的看了賈環一眼,道:“三爺,不是我見外,實在是…怕麻煩爺…”
賈環笑道:“你這還不見外?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況且大嫂你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有什么麻煩事。說!”
尤氏又看了眼垂著頭不語的尤二姐,一咬牙,道:“不是我,是我二妹。是這樣…
二妹有一門親事在身,是多年前她生身老子與人指腹為婚的。
那戶人家姓張,對方叫張華。
張華之祖,原當皇糧莊頭,后來死去。
至張華父親時,仍充此役,因與二妹生父相好,所以就將張華與二妹指腹為婚。
后來不料張家遭了官司,敗落了家產,弄得衣食不周,哪里還娶得起媳婦。
娘到了我家后,兩家有十數年音信不通了。
按理說,對方雖然家境敗了,可既然當初已經定了婚事,就該依婚約成親。
可是…
三爺,那張華才十九歲,就成日在外嫖賭,不理生業,將家私花盡,被其父攆他出來,現在竟在賭場里存身…
這樣的人,若是將我二妹嫁過去,豈不生生毀了一輩子?
所以,我想央爺救二妹一救…”
賈環聽罷后,笑著擺擺手道:“這算什么大事,也談的上一個救字?大嫂安心就是,我一會兒打發李萬機去處理了…”
尤氏聞言面色一變,猶疑道:“三爺,你該不會是…你可別為了這點小事,染上了是非,那我就是死一萬次,也難…”
“哈哈!”
賈環聞言好笑道:“大嫂,咱們是武勛將門,又不是強人山寨,哪里就會輕易要人性命了?
我派人去和張華他父親講道理,打發點銀子,要回婚書就是了。
不算什么大事,你盡放心就是。”
尤氏聞言,這才松了口氣,感激道:“到底麻煩爺了…二妹,還不快謝過三爺。”
后面的尤二姐聞言,忙上前一步,屈膝福下,柔聲道:“奴家謝過三爺。”
賈環聞言,打量了一眼后,笑著點點頭,道了聲“起來吧”,便沒再多言什么。
盡管尤二姐模樣極為標志,“花為肚腸,雪為肌膚”,可是相比于林、史、薛等女,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氣質上也極為不同…
賈環對尤氏道:“大嫂,這件事一會兒我會吩咐李萬機去處理,不值當你惦記什么。
今兒我來尋你,是想給大嫂說一聲,皇帝要舉行打圍行獵,點我在圣駕旁隨行。
所以一會兒我就要出發前往鐵網山,三五日內怕是回不來,特意來給你說一聲。”
尤氏“啊”了聲,急道:“這般大事,三爺怎地不早點讓人來告知我,我也好給三爺準備好隨行行禮…”
賈環笑道:“放心吧大嫂,白荷她們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而且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陪皇帝去打打獵,游玩一番,當得了什么?
行了,大嫂你再休息吧,我還要去給老祖宗她們說一聲。”
尤氏聞言,這才放下心來,道:“那我送三爺。”
賈環笑著擺擺手,目光從尤二姐等人面上一一掃過后,就大步出門而去。
尤二姐怔怔的看著賈環遠去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和張華的親事,壓在她心頭一直如同一座山一般沉重。
她每每想起和那樣一個人過一生,都會怕的從半夜中醒來…
可是,對她來說千難萬難的事,在這人面前,卻連親自出面都不需要,只打發管家去辦就是了。
而他,要忙著和皇帝老爺去打獵…
天爺啊!
這該是何等尊貴的人…
再看看這座富麗堂皇的寧國府,以及美輪美奐如人間仙境的大觀園。
尤二姐的心起伏難平…
要是…要是能…
那該多好啊!
賈環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在惦記他的“姿色”。
當然,就算知道了,他心里也不會起什么波瀾。
就跟前世,有錢有權有勢的男人,從不會缺少女人惦記一樣。
如今的他,要比那些人的身份更高貴,更有權勢,自然,也就更不會缺少女人惦記了。
如果他愿意,他當真可以夜夜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可是人就是這樣,一旦擁有了,就不會再去稀奇。
權勢和財富是這般,女人同樣是這般。
尤其是對于那些,交往目的并不純凈的人,無論姿色怎樣,他已經很少看在眼里了,更別提放進心里…
路過天香樓時,看到院門緊閉,就知道秦可卿還沒起床,美人晨睡足…
他也就沒有進去打擾。
過了甬道后,徑直去了榮慶堂。
不管賈母還生不生氣,他都要去請個安,禮數上總要過得去…
不過,當一臉微笑的賈環,從穿山游廊里走進了榮慶堂小院時,臉色卻忽然陰沉了下來。
因為榮慶堂門口,正跪著一個赤膊男子,身后背負著幾根荊棘條。
不是賈璉,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