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機,雖然名義上焦大是府上的大管家,但你們也都清楚,他年紀太大了,如今只能在府里榮養,順便照看祖祠,其他的事他也不耐煩去管,所以府里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賈環對下方站在首位的李萬機道。
李萬機苦笑道:“三爺的吩咐,我自然是要聽的。不過,要是讓我選,我寧肯跟三爺在莊子上做事。”
賈環呵呵笑道:“你每三天回去一次就是了,又不是千百里的路。對了,我把賴升留下來做門房,就是專門給你留下的。若非如此,他今天也未必能活下來。雖然此人貪鄙了些,但在寧國府做了那么多年的總管,還是有不少底蘊的,尤其是對方方面面的關系來說,了如指掌,你要盡快從他手里套出這些有用的東西。”
李萬機躬身道:“是。”
賈環又對轉移目光,對付鼐道:“準備牧養牛羊的莊子挑出來了?”
付鼐亦是恭聲道:“回三爺的話,已經挑好了,是一個三千五百多畝的田莊,在東城那邊。”
賈環道:“這個莊子就由你負責,至于怎么種草,你自己找王貴去商量,需要用莊戶的時候,也只管和他說。需要用錢財購買種牛和種羊,就找李萬機報備,然后問錢啟要錢就是了。”
付鼐道:“是,三爺,一定不辜負三爺的重望。”
賈環又看向納蘭森若,道:“納蘭,李萬機走后,城南莊子那邊就由你來當管家,胡老八當副手。你剛去很多事不熟,就多向他請教。我們出來后,他現在正在莊子上當代總管。當然,他要是敢翻浪,你只管來找我。我既然許了你一生富貴,那么只要你有忠心。就一定會富貴一生。”
納蘭森若聞言,沒有只是躬身,他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后沉聲道:“敢不為三爺效死!”
賈環笑道:“起來吧。”
待納蘭森若起來后,賈環又看向有些等不及了的帖木兒,笑道:“帖木兒,你是想做親兵,還是想做管事?”
帖木兒絲毫沒有猶豫。大聲道:“親兵。”
賈環打趣道:“我還以為你要說想做負責煽馬的管事的呢。”
“哈哈哈!”
李萬機等人大笑出聲,付鼐等人也笑了起來,這句話倒也勾起了他們幾個的往事回憶。
現在想想,恍若昨日,卻已然天翻地覆。
薩滿,您老人家說的真準,只希望,能夠繼續準下去…
帖木兒粗糙的手抓了抓大腦袋,嘿嘿甕聲笑道:“得空的時候,我也可以做這個。”
賈環哈哈大笑道:“日后。你恐怕就不會有得空的時候了。”說罷,他臉上的笑容一斂,道:“既然你選擇了當親兵,那你以后就不用再管車馬的活計了,專職當好親兵,并且訓練好親兵。”
帖木兒碩大的腦袋一揚,大聲道:“得將令!”
等帖木兒歸位后,賈環的眼神落到了站在隊列最末尾的錢啟身上。
看到賈環在看他,錢啟的身軀更加謙卑的躬下了。
賈環道:“錢啟,想來你也明白。我是很不喜歡你的,我很討厭你。但是,我實在拗不過我娘,才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一直信奉一個道理。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唯獨對你,我是破例了。你這個疑人,我不得不用。
你不用跟我表什么態,發什么誓言,我不想聽。我只看。我既然敢把寧國府最重要的銀庫賬房交給你,我就不怕你在里面動手腳。因為不管你動的是哪只手腳,我都能把它砍下來喂狗。”
錢啟躬身道:“三爺的話,我謹記下了。但我還是斗膽請三爺放心,給小的一些時間。要是小的出了半點岔子,三爺就是要了小的的腦袋,小的也沒話可說。”
賈環瞥了眼李萬機,見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意思是他看的住錢啟,賈環哼了聲,笑道:“你這話我也記下了,到時候,可千萬別再想著有誰能救你。老祖宗面前我都敢拿人,又何況區區一個你?
你在東城的宅子已經賣掉了,既然當初你和外祖母是被錢家趕出門的,那日后你就住他們的那套宅子吧。剛好,錢家兄弟倆一人一套,你和趙國基舅舅一人一套。”
錢啟聞言,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只覺得又酸又澀但又欣慰,他重重的點點頭,一揖到底。
安排完人事后,賈環終于能長呼一口氣了,對李萬機道:“明日我去朱雀千戶家拜訪過后,就要回莊子閉關苦練了。武學,才是我目前的真正根本之一。府里的事,就要你多多用心,若有不懂事的,不要顧忌,只管拿下打了再說。”
李萬機恭聲應下。
賈環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了,便揮揮手,讓眾人離去了。
王炎的家在朱雀門外不遠處的崇義坊,占地中等,宅子遠不如賈府那般奢華莊嚴,但也不像千戶所那般普通。
看起來,倒也正是一個普通的五品京官該有的規模。
不過,大門前擺放的那兩尊石獅子卻讓賈環有些失望了,他原以為,那里應該擺兩只石刻火鳥的…
門口的老門子在接過賈環的拜帖后,只看了賈環一眼,就咕噥不清的說了聲“進去吧”,然后又閉目曬起太陽來。
看樣子,比一般大爺的譜還大。
賈環自然不是傻子,去挑釁這樣一個明顯有大后臺的人,沖老頭兒拱了拱手,自己抱了一小筐子新鮮蔬菜進門兒了。
不得不說一句,賈環在公侯街后街開設的那家蔬菜店,當真是日進斗金。
除卻給幾家公侯府第送貨上門的外,最掙錢的還是來自東城一些土豪的訂單。
哪怕賈蕓已經將價格升到十五倍之高了,卻依舊擋不住土豪們的熱情。
尤其是當賈蕓死纏硬要,從賈環那兒申請到一籃草莓后,賣出的價格差點連賈環都驚掉下巴…
所以,賈環這一筐蔬菜,倒也不算是薄禮了…
不過,王炎顯然不這樣認為。
“你小子,就從你那破菜店里拎了一小兜菜葉兒來看我?”
王炎看著賈環笑罵道。
賈環真是滿臉的冤枉,道:“王爺爺,您可知這籃子上好的青菜值多少銀子?少說也有你半個月的薪水了!”
王炎笑的更歡了,道:“你還敢說這事,這滿神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牙切齒的在背地里罵你這個黑心肝死要錢的。你看看你那店里的伙計,把菜賣的比金子還值錢,像話嗎?”
賈環嘿嘿笑道:“咱這不是習武開銷大嗎?要只有我自己倒也罷了,還有定軍伯韓家叔叔家里的三個哥哥。嘿喲喂,王爺爺您是不知道,咱大秦居然還有這么苦哈哈的勛貴。您知道老韓家過年為了能吃肉,都到什么地步了嗎?
您保準想不出來,他們居然全家老少爺們兒齊全上陣,去秦嶺里打野味兒去了。小子聽說后真是不落忍啊,再一聽說老韓家先祖曾經也是我榮國先祖麾下的悍將,就更不落忍了。
晚輩實在不忍心看著韓家三個都有從武根骨的哥哥,因為區區腌臜之物,就斷了上進之路。所以,晚輩干脆好人做到底,把韓家三位哥哥的習武之資也包辦了。
您想想,別說一般人家了,就是大富大貴之家,一戶籌辦一個從武苗子都已經夠吃力了,可憐見的,晚輩自己不算,還得再包辦三個!
您說,晚輩能不費心賺銀子嗎?那些富戶手里多的是銀子,擱在他們手里都糟蹋了,無非就是一個享樂,還不如被晚輩掙來,用作從武之資,日后還能報銷朝廷!”
王炎失笑道:“照你這么說,你還有理了?”
賈環連連點頭,道:“有理不在年高…”
王炎也點點頭,道:“說的不錯,那你日后也吩咐人,每日里給我送來一些吧。年紀大了,只吃干菜有些不受用了。”
賈環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哈哈大笑道:“完全沒有問題,王爺爺能喜歡,是小子的榮幸。”
王炎哼了聲,笑道:“怎么,思量清楚利弊了?”
賈環訕訕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沒想明白,王爺爺怎么對小子這般好了!小子難道還不知道,以王爺爺您的身份,別說是區區蔬菜了,就是龍肝鳳膽,放個風聲出去,有的是有心人給您準備。”
王炎呵呵道:“你倒想的明白。放心吧,不讓你吃虧,你不是想要去黑冰臺大牢里見見董千海嗎?今兒正好我得閑,就帶你去看看他吧。”
賈環聞言大喜,道:“哎喲,王爺爺,您可真夠意思。我家老祖宗最近老是問這個奸賊的情況,我都快招架不住了。這可好了,我見了那奸賊,一定代老祖宗好好問問他,他為何會這般做。”
王炎聞言,正色的看了眼賈環,道:“真不知你這么點年紀,心肝到底是怎么長的,不錯,有些事,不管在誰面前都不能露半點風聲。哪怕對方明知道是你做的,你自己都不能承認,最好做到,你自己都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賈環聞言后,身上的小衣,一瞬間就被冷汗打濕了…
誰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