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夠膽…說說看,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董千海沒有去糾結,他是明白人,知道他被捕和賈家之人被殺的關系著實不大,只是機緣巧合下,他成了最佳的背黑鍋者。
對于朝廷政治需要來說,所謂的事實和真相,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他才不會像凡夫俗子那般,瘋狂的喊冤…
賈環聽到董千海這般理智的話后,心頭大喜,道:“首先,晚輩要麻煩董叔叔,幫晚輩扛下這件事…”
董千海聞言,淡淡的哼了聲,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賈環繼續道:“其次,就是麻煩董叔叔能不能給晚輩一個信物,如果沒有的話,就給晚輩一個只有你和明月姐姐才知道暗語,比如稱呼啊,習慣啊什么的。
這樣,明月姐姐才會相信我的話。不瞞董叔叔你說,先前我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打消了明月姐姐回教中找人劫獄的想法。可是要是不能帶回你的消息,我真不知道還能勸她多久。”
聽到這話,董千海終于不再風輕云淡了,他面色肅然的看著賈環,道:“乖囡她…竟然想劫獄?”
賈環無奈道:“她先逼我來自首,我告訴她說,你爹被抓,其實和我殺人沒多大關系,也和她丟那朵白蓮花沒多大關系。
好說歹說,才算減輕了她求死之心。不然的話,董叔叔你現在恐怕該哭了。然后她聽我說,黑冰臺未必就會很快殺你。就生了要劫獄的念頭。
我的頭就更大了,跟她說了無數次黑冰臺防御有多森嚴。她都聽不進。最后還是威脅她,說她要是失手的話。董叔叔你就會被朝廷要挾,一旦董叔叔你將他們想要的東西說完后,你和她都逃不了一死。
明月姐姐自己不怕死,卻擔心牽連到董叔叔你,所以就暫時偃旗息鼓了。只是…”
“你這般幫我,難道只是為了不讓明月被捕后供出你來?”
董千海果然不愧是一代豪雄,居然沒有再去糾結已經被賈環擺平的麻煩,而是直指問題的核心漏洞…
賈環羞赧一笑,道:“了吧…小子很喜歡明月姐姐,而且她還很有孝心,所以…”
董千海沒有勃然大怒,他平淡的道:“你想娶明月為妻?”
賈環吭哧吭哧了兩聲,低頭小聲道:“最多…最多只能當側室。董叔叔,這…”
董千海居然還是沒有怒,他道:“你剛要是敢說要娶明月當正室,你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賈環聞言。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干巴巴的笑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眼神忽然深邃起來,看著賈環道:“從你說完第一句后。我就開始相信你了,也不再只將你當成一無知稚子。
明月的確是在你手里,你也的確不想傷害他。直到剛才。你說想納她為側室,我便徹底信你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我最后一個要求,除了要我說出誰是叛徒外。還有就是,你想讓我在關鍵時刻,自盡。我沒說錯吧?
不過我想問問你,如果我不按照你說的做,你會怎么辦?”
董千海的話,讓賈環十分的…難為情。
有些事,只能說不能做。
但也有些事,只能做而不能挑明了說。
不過好在,既然當了表子,他也不需要再立下什么牌坊,他抬頭直視著董千海,道:“我固然很喜歡明月姐姐,但是,我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將整個家族拖入深淵。我還有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姊妹。即使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是這個回答。”
董千海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他看著賈環,道:“你附耳過來。”
賈環聞言一怔,有些猶疑。
董千海輕笑了聲,道:“朱雀剛才說的沒錯,我若想殺你,即使他在都攔不住。”
賈環聞言小臉兒一紅,走到跟前,董千海靠近他耳旁,低聲念了一段話。
不長,也就幾百字而已。
然而,這幾百字,卻讓賈環的眼睛驟然圓睜。
若是之前他剛穿越醒來時,恐怕還不能理解這段話里的意思。
可是在他跟牛奔學過鎮國公府的家傳武學《開碑手》后,此刻哪里還不明白,董千海所傳音于他的,是一段極為高明的武學。
來回念了三遍后,董千海才再次直起身,沉聲道:“記住了?”
賈環眼神復雜莫名的看著董千海,點點頭,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搖搖頭,淡然道:“好男兒可重情義,但不可兒女情長。這段《白蓮金身經》是我教除歷代教主外不可外傳的武學圣經,即使是明月身為教中圣女,也只知前一百字。小子,我用這一套江湖中人人人垂涎的武學圣典,換我乖囡的一世平安,你可能做到?”
賈環起誓:“我賈環以祖宗的名譽和子孫的性命起誓,今生今世,一定待明月姐姐如至親,若有半點違誓,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董千海的神情依舊平靜,道:“照顧好明月,還有,不要讓人知道你會《白蓮金身經》,除卻親子外,絕不可輕傳他人。否則,但凡有絲毫外泄,你家自此必然家宅難安。”
賈環想了想后,重重的點點頭,道:“小子明白。”
董千海看著賈環,再次叮囑道:“記住,照顧好我的明月。你去吧…”
賈環點了點頭,剛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身道:“可是白蓮教內的叛徒…”
董千海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隨即平靜。道:“不用擔心她,她既然已經現了蹤跡。就再也不可能在教內產生影響了。還有,告訴明月。日后白蓮教,再也與她無相干,讓她好好和你過日子吧。”
賈環心中松開最后一口氣后,面色復雜道:“董叔叔,您…您若能活著,最好還是活下去吧。我給明月姐姐說,只要人活著,就總會有希望的。您…”
董千海第一次露出一抹輕微的笑意,他看著賈環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你有梟雄之姿,怎可心慈手軟?”
賈環搖頭道:“晚輩從未想過要當什么梟雄,只想家宅安寧,親人平安快樂。先前只是擔憂董叔叔您會…現在看來,以叔叔您的心智,絕不會…所以,不定就會有奇跡發生呢。”
“奇跡?哼!什么奇跡?”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賈環身上的汗毛頓時豎起,而董千海的眼中也閃過一抹痛苦。但隨即又恢復成平靜的模樣。
房門打開,一個…女人?
沒錯,是一個身著緋色錦衣。胸腹處繡著…烏龜補的女人,走了進來。
“喲。您就是…玄武奶奶吧?”
賈環仰著小臉兒,笑的跟菊花似得。親切的問候道。
之前一直以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千戶中,朱雀是女人,其他三人是男人。
后來見過王炎鬧出烏龍后,才跟牛奔等人打聽清楚,原來玄武才是女人。
看著她一臉的年輕美貌范兒,但有了王炎的先例,賈環聰明的推理道。
只是,玄武的臉色一瞬間就黑的不能再黑了。
裝了大半天風輕云淡的董千海,卻在這一刻仰頭大笑起來,幾乎不能自已。
玄武咬牙切齒的看了賈環一眼,而后又掃過豪邁大笑的董千海一眼,眼神…愧疚?
之后,她看著賈環道:“本座有那么老嗎?”
賈環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又鬧烏龍了,連連擺手道:“對不住,玄武姐姐,真是對不住。我之前管王炎爺爺叫大哥,鬧出了大笑話,然后我見玄武姐姐比王爺爺還顯年輕的多,以為姐姐定然是武功超群所致。結果…唉!我錯了,姐姐原諒我這一遭吧。”
看著低頭哈腰賠情的賈環,董千海心中再次刷新了對他的印象,也堅定了賈環日后必定會有一番作為的信心…
這么不要臉的事,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只是…
目光和玄武對視了一眼后,董千海心中一痛,面色又淡然了起來,他重新拿起書本,旁若無人的讀了起來。
看了看氣度淡然的董千海,又看了看面色悲憤和愧怒交加的玄武,賈環只覺得,氣氛一時尷尬的要命。
好在,王炎悠悠的回來了。
老頭子沒有多話,只是將賈環帶了出去。
沉默的走出漫長的隧道后,賈環忽然開口道:“王爺爺,玄武姐姐就是出賣董千海的人吧?”
王炎冷哼了聲,道:“就你聰明?你那叫聰明嗎?愚蠢,那不是出賣,那是智擒。”
賈環也不怕,咂摸了下嘴,道:“可是,我怎么總覺得,玄武姐姐好像有點…愧疚?”
王炎回頭看了眼賈環,道:“玄武姓白,是上一代玄武的孫女,上一代玄武就是戰死在董千海手中,你說,白丫頭會不會愧疚?”
賈環不吭聲了。
這世上的故事,誰又說的清誰對誰錯呢?
不過,董千海居然對一個比他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動心,他也挺新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