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不在于銀子,而是這份圣眷和榮耀。
蘇培盛原本想著,如此隆恩,不管怎么著,賈環也得表示表示,意思意思吧 當然,不是給他表示意思,而是給隆正。
哪怕只是嘴上說說,總也要敞亮的表幾句忠心,若能肉麻的滴幾滴熱淚,被如此圣眷隆恩感動的哽咽難語,那就更美妙了 誰知道,弄到最后,還是一句“謝主隆恩”。
而且,連一個給他補救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暈過去了。
“王院正,賈爵爺身子到底如何了陛下可是掛心的緊,你可不要大意。”
蘇培盛心有不甘的威脅著王老太醫道,希望他要么能救醒賈環,要么能識破賈環是在裝睡 不管怎樣,只要能將賈環喚醒,讓賈環說幾句好聽的就行。
不然的話,他回去真的沒法交差啊 王老太醫沒有應聲,而是背著藥箱走到床榻邊,抓起賈環的手腕,閉目聽了一會兒。
而后他眉頭皺起,面色肅然,回頭對眾人道:“賈爵爺原本就遭受重創,唯有好生臥床休養,才能緩緩痊愈。怎地還能讓他動怒受激再有下次,怕是神仙難救。”
賈母等人臉色自然不是太好,蘇培盛就更不好了。
動怒,受激這話兒是怎么說的難不成是因為嫌賞賜的輕了還是因為蘇培盛面色有些陰晴不定,眼中滿是猜疑 賈政都沒發現這點,只顧著心疼兒子去了。
還好有賈母,看出了蘇培盛這位大明宮內相臉上的不自在,雖不明白到底因為何故,但想來總歸是因為賈環昏倒之故引起的。
略一思量后,她在鴛鴦的攙扶下,拄著銀拐頓了頓地。對蘇培盛和王老太醫深嘆息一聲,道:“我們難道還不知這個理兒只是實在是一言難盡哪。
蘇公公還沒來前,因為一些家務事,讓我這孫子雷霆大怒。動了肝火,我們這些人雖是長輩,卻也勸他不住。
若非蘇公公來宣旨,憑著浩蕩皇恩,才止住了他的怒火。還不定要氣到什么程度呢。
說起來,老身還要多謝蘇公公呢。”
蘇培盛聞言,心里略一揣摩,大致也就猜到了緣由。
八成是賈環回家后,對送他姐姐入宮的人在動怒。
這就好,只要不是因為他的到來才急怒攻心暈過去的就好。
再有賈母這話,回去也算能圓個場子,可以交差了。
而且,按照賈母的話來說,這道圣旨也算是救了賈環一命不是 念及此。蘇培盛心情大好,笑的滿臉菊花開,捏著蘭花指對賈母道:“老夫人哪里話,奴婢哪里能當得起而且,就算是謝恩,也只有謝陛下的恩典才是。”
客氣一句后,他又對王老太醫道:“王院正,賈爵爺到底如何了,可還有安危之險”
王老太醫搖頭道:“這次尚好,只需再服幾副藥。好生調理即可。不過,不是下官危言聳聽,爵爺的身子當真經不起折騰了。再有下次,就恕下官無能為力了。”
眾人聞言。面色頓時緊張起來。
蘇培盛也吞咽了口口水,他是知道在隆正帝和帝師鄔先生的策劃里,賈環擁有何等分量的。
若是賈環一旦出事,而且起因還是因為隆正帝貪圖美色 那,朝野之間都將掀起一陣滔天大浪。
因此,蘇培盛面色極為嚴厲道:“王院正。賈爵爺是簡在帝心之人,賈家榮寧二公更是有大功于我大秦社稷,你你絕不能有半點疏忽大意。賈爵爺,也絕不能出任何問題,否則的話”
王老太醫雖然只是太醫院的院正,但王家自太祖開國以來,便一直執掌太醫院院正之位。
王老太醫本身也與太上皇關系匪淺,所以他并不太懼蘇培盛。
沒等蘇培盛威脅的話說完,他就打斷道:“蘇公公,俗語云:佛渡有緣人,藥醫不死病。老朽并非神仙,若是病人不聽醫囑,執意尋思,那你就是殺了下官,下官亦無能為力。”
不過老頭子也是人老成精,不愿將這位內相得罪太過,語氣稍緩了些,又道:“不過,只要賈爵爺半月內不要再動氣受激,緩緩將養,下官亦能擔保,最多三月,爵爺便能恢復如初了。”
蘇培盛聞言,嘴角抽了抽,沒好氣的瞪了隔壁老王一眼,然后轉頭對賈母道:“老夫人,不是奴婢孟浪,只是,府里萬不可再讓爵爺動怒受氣了。
若貴府里有人敢生事,不聽老夫人和爵爺之言,老夫人只管打發人入宮,告知奴婢,奴婢會轉奏陛下,由陛下來替老夫人和賈爵爺管教。
總之,還是那句話,賈爵爺在陛下心中分量之重,非同小可,萬萬不容有失。”
賈母等人聞言,齊齊動容,她連連擺手加搖頭道:“不會不會,絕不會再有人作事。不然榮國故后,當年太上皇賜予老身的那柄玉如意,卻也不是擺設而已。”
此言一出,不管是外屋還是內屋,屏風前還是屏風后,甚至是蘇培盛,眼中瞳孔都微微收縮了下。
那哪里只是一柄如意,那簡直就是一把大殺.器啊 蘇培盛干笑了兩聲后,點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時候不早了,奴婢這就回宮,還要稟明圣上,陛下心中一直都牽掛著呢,老夫人,奴婢這就告辭了。”
賈母聞言,面帶微笑的點點頭,對賈政道:“去送送公公。”
“誒,不必不必,政公不必客氣”
客套了幾句后,蘇培盛到底還是由僵笑著臉的賈政送了出去。
賈政骨子里還是一個文人,清高的緊,對于太監之流,著實不大瞧得起,卻又不敢得罪 蘇培盛和王老太醫都出去后,后面屏風內的人又都出來了。
賈璉耷拉著個腦袋,垂頭喪氣的站在那里,看模樣,好似生無可戀似的。
賈母掃了一眼,再對比一下連大明宮內相都忙著討好的賈環,心中不住搖頭。
論條件,賈璉可是比賈環要強出不知多少倍去。
即使是現在,他若真有能為,榮國傳人的名頭,也要比寧國傳人強的多。
“鏈兒,蘇公公的話你也聽到了,再有下次,我這個老太婆都保不住你。”
賈母說話的語氣中,少了幾許往日對賈璉的寵愛 賈璉自然能感受得到,他卻覺得冤枉的緊,耷拉著腦袋道:“當初我就知道三弟肯定會不愿意,是太是王仁跟我喝酒的時候,勸我說”
“行了。”
賈母面色一變,喝道:“這件事已經算是過去了,以后誰都不許再提。環哥兒雖不是個大氣的,但你們拍著良心自問,他對家里的親人們如何連個面都沒見過兩次的大姐,都愿流水一樣的花銀子。
還有鏈哥兒你,你要用水泥、玻璃造大花廳,要吃鮮菜,還整天呼朋喚友的去東來順高樂,你三弟可曾收過你一兩銀子可曾說過一句心疼的話 你再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他這個當弟弟的又是怎么做的”
賈璉聞言,又羞又愧,心里對賈環的恨卻不知不覺消失了許多。
他跪下來,垂頭愧聲道:“老祖宗,都是孫兒無能,丟盡了先祖榮國公的顏面,孫兒,孫兒”
說著,竟然哽咽難言。
賈母見狀,面色和緩了些,知道有羞恥心就好 她長嘆息了聲,道:“都是榮國子孫,你又比誰差只是缺少了歷練。既然環哥兒說,讓你跟著他一起出操,那你就別違逆了他。
許是要吃不少苦頭,可你想想,出操再苦,難道有你三弟當年自己從武之時苦 他當時才那么一點兒啊,都咬牙堅持下來了,還要費心操持家業,你比他那時還難嗎”
賈璉聞言,揚起頭,已是淚流滿面,但面上神色卻與先前的死灰之色截然不同,恍似經歷了一場頓悟一般,他面色堅毅的看著賈母道:“老祖宗,孫兒再不會沒出息了。
既然三弟給了我機會,那我這個當哥哥的,也一定不能給他丟臉,更不能再給祖宗丟臉。
孫兒不知三弟他們是怎么操練的,可孫兒敢當著老祖宗的面起誓,一定會拼著命去練。
縱然練不成高明的武人,可一定也要把榮國子孫該有的風骨和精氣神給練出來 絕不會給賈府丟人,也不會再給老祖宗丟人”
賈母聞言后,面色動容,激動的嘴唇都顫了起來,她也流下淚來,上前一步,撫著賈璉的頭,激動道:“好啊,好啊 古人云:單絲不成線,孤木難成林。
我們賈家從第一代榮寧二公起,便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可如今偌大一個賈家,卻只有環哥兒一人撐著,他太苦,也太累了。
你們但凡爭點氣,他也能松快一點不是 如今你三弟既然愿意再拉你一把,那你就好好練。
一應花費嚼用,不管多少,都由老婆子我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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