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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笑柄

  層次不同,立足點不同,視野也就不同。

  江南文人們苦心積慮為賈環謀劃了無數惡霸的名聲,都比不過他隨意放出風聲后,為他自己迎得的敗家子名聲。

  傳言,那女兒街其實是寧國侯賈環為討內宅中自家女人和家中姊妹的歡心,怕她們閑著無聊,才特意置辦的。

  女兒街里只準進女人,連只公麻雀都進不得。

  這可不是頑笑話,兩個從宮中出來的老嬤嬤就守在街道口,沒誰能逃得過兩位老嬤嬤的眼睛。

  若是有男的使壞進去,被抓住后,當場就要判個流三千里的罪過。

  這些倒也罷了,關鍵是,傳聞女兒街開業三天里,商貨都按五折買賣。

  何為五折?

  就是半價,十兩銀子的東西,五兩就能買到。

  而且,多是些尋常市面上見不到的好東西,珍品!

  那侯爺為了討女孩子的歡心,真真是下了血本。

  傳言中女兒街一條街上,至少有上百萬兩銀子的商貨,尤其是玻璃珍玩,在長安都中都只能上拍賣場哩。

  這一下,那位侯爺就要虧掉大幾十萬兩銀子。

  不是敗家子,又是什么?

  這和往大街上撒銀子都沒甚分別了。

  雖然后來又有人傳言說,女兒街開業前三天,每個鋪子里,前二十名客人才能買到半價商貨。

  但整條女兒街上門鋪有數十近百家,各式各樣的玩意兒都有。

  無非是起早些,趕早去街門前排隊罷了。

  無論如何,都要去搶幾件珍品回來。

  這和白拾幾十兩銀子一樣哩!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進女兒街里買商貨,必得先將銀子換成一種專門的銀鈔。

  說是,銀鈔拿著輕便,不似那黃白阿堵物,嬌滴滴的女兒家,如何能拿得動?

  呵呵,那位少年侯爺,當真是位有心人哩…

  銀行的開業,不溫不火。

  至少在尋常百姓眼中,未起半點波瀾。

  只有當他們去購買一些商貨時,店里的掌柜和伙計會告訴他們,從今兒起,本店只收銀鈔。

  讓他們去街口不遠的銀行兌換。

  頭一二回時,很有些百姓不解,嫌麻煩,罵罵咧咧,甚至寧愿不買東西,也不去兌換。

  萬一真金白銀換了,買不著東西怎么辦?

  不過等十天二十天后,百姓們漸漸發現,他們兌換的銀鈔,果然能買到商貨。

  而且,還能用銀鈔去銀行里再兌換回銀子。

  眾人就逐漸發現銀鈔的妙處了。

  輕便,精美,不用擔憂銀子里摻雜了鉛。

  銀子有假的,可這銀鈔卻沒人能造假。

  最重要的是,許多百姓們買慣的東西,如今除了銀鈔,竟無法再用金銀買得到。

  就這樣,在不聲不響間,潤物無聲中,銀行如雨后春筍般,在江南鋪設開來。

  臘月二十三,小年。

  今兒,是女兒街正式開業之日。

  自古以來,女兒國聽過,卻沒聽過女兒街。

  不知有多少子,心里癢的跟什么似的。

  就想混進女兒街里去瞧瞧,這滿世界全是女人,到底會是什么樣子。

  可這月余來,寧國親衛卻讓太平百年的江南百姓,見識到了什么是鐵血肅殺。

  不知多少江南世家,因為不甘心錢莊票號被抄,不甘心家業被抄,想鋌而走險,奮起反抗一波。

  這些世家,不少都是出個京官大臣,出個文壇名士的名流家族。

  然而,任何力量的反抗和陰謀,全部被寧國親兵和兩江大營,砍瓜切菜般辣手誅殺。

  當真是人頭滾滾。

  整個江南都為之凜然。

  消息傳到京中后,不是沒有御史喧囂。

  可是緊接著而來的,就是江南送來的罪證。

  不管是人證還是物證,全部齊全。

  連抄家所得的贓銀,也全部由兩江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收入藩庫。

  這些銀子,將會在明年春天,以皇家和朝廷的名義,用來興修水利,鋪路架橋,與災民發放種糧和耕牛。

  賈環不會沾染分毫。

  這一點,倒是連和他敵對的御史文官們都不會懷疑。

  那些人只是拼命彈劾他,一介武勛,無權干政。

  縱然地方錢莊多有惡事,也不該由賈環擅自動手,壞了朝廷法度綱常。

  連內閣首輔張廷玉都不大贊成…

  不過這些雜音,都被隆正帝強勢鎮壓下去。

  道理很簡單,不破不立。

  不以強權將地方上那些坑害百姓的吸血惡棍們砸個粉碎,靠地方官員去管,永遠根除不了頑疾。

  縱然有強項令出現,也不過是讓那些地方豪族暫時潛伏起來。

  待強項令升遷離開后,便會死灰復燃。

  所以,只能靠一個不守規矩的人,強行打個粉碎,讓那些害人精再無起復的可能。

  再者,賈環也不算武臣,他已經不再領軍了。

  而賈環也只是負責打碎那些混帳,其他的并不沾手,不算干政…

  京里的風波,被隆正帝的護短下被強勢壓下。

  自此,大秦再無能掣肘賈環之人。

  他殺起歹人來,也更加不留情。

  不止將許多黑心錢莊家族之流殺的通透,連他們豢養的打手護院,都通通打殺。

  順帶著還將一些地方上的破皮無賴市井混混,全部流放西域…

  一時間,整個江南的治安環境好了不知多少。

  尋常姑娘夜里出門都不會遇到危險。

  如此一來,又有哪個子,還敢逆其鋒芒,犯賈環那活閻王的規矩?

  一清早,天還蒙蒙亮。

  距離昌盛的常府街十數丈外的雨花街街道口拐角處,便排起了長隊。

  大戶人家的內眷,多是養在高門深院內,不見外客。

  可尋常百姓家的女人,也要為生活操勞。

  雖還達不到后世那般開放,但也不至于要避開一切外男。

  有些小店只一家人操持,忙碌時,妻女幫忙端茶送飯,也是常有的事。

  而趕早起來排隊的,多是為了買到那五折的便宜珍品。

  這樣的人家,多是尋常百姓出身。

  不那么忌諱拋頭露面。

  不過讓她們沒想到的是,別說還沒進去的雨花街里頭,就連街道口附近,都沒有一個男人路過。

  偶爾看到幾個男丁,還都是仆役打扮,牽著馬車或者抬著軟轎,護送貴人而來。

  但也都是始終低著頭,距離街道口遠遠的就換了健婦上陣后,便全都消失不見了。

  貴人們在馬車軟轎內暫時不下來,只打發了婆子或是丫鬟到人群里排隊…

  如此,這往日里也算繁華的偌大街道,竟真的都是女人。

  這種感覺,讓人新奇不已,也興奮不已。

  三個女人便如同一群鴨子,這幾百個女人,就如同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鴨子…

  談論的話題也是五花八門,不過多是討論雨花街里到底有什么商貨。

  “聽說,里面有上好的蘇錦和云錦哩!我家閨女就要出閣了,若是按平日里的價錢,賣了我都給她置辦不起蘇錦的嫁妝。

  可如今打五折,只要半價,豁出去也要給她辦一套錦繡行頭!”

  “我倒沒有女兒出閣,不過我聽說,里面有玻璃器鏡,足足一人多高哩!往常聽人說,要三五十兩銀子,了不得。

  今天我再看看,要是二十兩,我就買一個回去!

  這位大姐,你要買什么?”

  “我是陪我家太太來的,太太聽說女兒街里有上等白瓷。

  白瓷,你們曉得吧,那是寧國侯家里特產才有。

  如今,除了宮里和都中幾家國公府,內閣幾位宰相家里,外面根本就沒有!

  也是我家老爺聽說后,才讓我家太太來看看。

  若真有,我家太太也要置辦一套哩!”

  這一嬤嬤這般一說,周圍登時轟然一片。

  她們一輩子最遠怕也是只出過金陵城,只在戲文里聽過皇帝和宰相的名字。

  卻不想,如今竟可以看到皇帝和宰相家用的瓷器是什么樣的。

  一群中老年婦女,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唉,你們都聽說了吧?這女兒街里面,從伙計到掌柜的,全都是秦淮河畔的妓家出身,臟的很哩…”

  一婦人忽然“悄聲”道。

  人群中一位一直都沒開過口的中年女子忽地看了過來,冷笑道:“她們臟?沒被那位侯爺搶走前,這天下哪個男人不想去碰他們?

  連那些解元、亞元,文曲星下凡的人物,還有總督巡撫那等大官老爺,都是她們的座上賓。

  那會兒怎地沒人嫌她們臟?

  怕是在那些男人眼里,咱們這些黃臉婆才是臟女人。”

  周圍諸多女人聞言,心中的八卦之火頓時轉換為熊熊怒火。

  一婦人咬牙道:“這話說的在理,都是些沒出息的夯貨…

  說起來,咱們還真該謝謝那位侯爺做下的好事!

  我家里那位也是讀書人,靠了一二十年,頭發都快熬白了,才終于中了舉,有了活路…

  這些年,老娘一直在他家里任勞任怨,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還要磨豆腐給他攢科考銀子。

  這一磨,就是二十年,從當年桂花里的豆腐西施,磨成了豆腐腦。

  他倒好,中舉沒兩天,家里日子剛有了些起色,竟嫌棄起老娘來,成日里往秦淮畫舫上跑。

  若不是那位侯爺抄了那些畫舫妓家,他指不定還在那里廝混!”

  之前說臟的那個女人,猶豫了下,道:“可那些女人著實可惡,我們若來捧場,豈不是便宜了她們,給她們送銀子?”

  此言一出,周遭婦人登時打起鼓來,面露猶疑…

  旁邊一直盯著那人的中年女子冷笑道:“你難道沒聽到風聲?”

  “什么風聲?”

  那女人一怔后問道。

  中年女子道:“如今整個江南的妓家都被那侯爺養著,那是多大的開銷,一日里怕就要花去成千上萬兩銀子。

  所以我聽人說,這個女兒街成了就罷,若是不成,日后還要放這些女人去自謀生路。

  她們會做什么?

  連女紅都不會,只會勾引男人。

  她們若是沒生意做,自謀生路,八成又要做老一行。

  那位侯爺之前說過,自己愿意做表子的,就是自甘墮落的女人,他也不管。

  到那時,哼哼,咱們家里的爺們兒怕要高興死!”

  “老天爺,怪道我家小叔一直勸他大哥,不許讓我來買女兒街的東西。

  我原道他讀書讀迂了,連撒在大街上的銀子都不曉得撿。

  如今看來,他是有心思呀!

  他平日里最愛逛秦淮畫舫,舅姑留下那點銀子,全給他敗完了,他竟還不死心!”

  其他婦人也都大驚失色,確認了消息后,登時堅定下心來,并重新盤算起預算和要購買的商貨來,咬緊牙也要多買些。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那群狐媚子回去,同她們搶男人了!

  那些官太太的近身嬤嬤和丫鬟們,更是一片雞飛狗跳,紛紛火急火燎的將這一消息傳回。

  等得到信兒后,那些官太太貴婦人們也都在馬車和轎子中坐不住了。

  左右街道上連只公麻雀都沒有,她們索性就下了馬車和轎子,親自上陣打聽起消息來。

  任何話從婦人們的嘴里過一遍,那必然要夸大十倍。

  等傳了一圈最后傳到官太太貴婦人耳中時,就變得更恐怖了。

  許是那些百姓婦人故意使壞,竟告訴她們,若是女兒街里的商貨賣不盡,賺不到銀子,那位侯爺就要把那些妓家重新拍賣,專賣給達官貴人和富商,讓他們帶回去當小老婆。

  這些妓家從小就被培養如何伺候男人,到時候家里的良家女人如何是她們的對手?

  到那時,就更慘了哩!

  還不早早入佛堂理佛,說不準,連寵妾滅妻的事都會發生…

  官太太們悚然而驚后,自覺人少戰斗力有限,又派人急速將消息八百里加急傳給其她官太太或貴婦。

  就這樣,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的在金陵貴婦圈子里傳散了開來。

  故而,等到女兒街街道門樓正式開放時,為首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貴婦海洋。

  洶涌而入!

  鄧旭、何慶等江南士子,在雨花街對面的酒樓高處看到這一幕后,險些沒從五樓掉下去。

  他們想過那個五折減價會有威力,但卻沒想到會有這般大的威力。

  等到他們打發在雨花街街道口打望的婆子回來報信,說連他們各自的婆娘都出現在了那里,面對眾人怪異透著鄙夷的眼神,鄧旭、何慶兩人,生生氣的昏了過去。

  因為他們二人方才還在破口大罵,那些婦人的男人,必定都是些見利忘義,為了蠅頭小利連心中圣道都不在乎的小人,注定難成大器。

  然而如今,他們卻成了眾人眼中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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