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禟是氣呼呼的走的,對于油鹽不進的賈環,贏禟雖然恨不得給他一拳,可他卻不敢保證,賈環這個小癟三會不會還手…
等贏禟趕著去忙活拍賣會后,賈環才樂呵呵的下樓。
韓家三兄弟還有帖木兒面色也輕松了許多,跟著下來了。
剛下樓,賈環就見賈蕓滿臉堆笑的趕過來,給他行禮問安。
賈環笑著應了應,眼神卻沒放他身上,而是朝他身后那位粗莽大漢看去。
賈環呵呵笑道:“這位是…”
那大漢滿臉絡腮胡,環眼如豹,頭發也是亂遭遭的,看起來也是性格火爆之人,而且多半在下九流行當謀生。
此人雖然性子火爆,但此刻看起來卻緊張的要命,面色僵硬,想擠出一抹笑容,卻怎么擠怎么難看。
賈蕓倒是伶俐的性子,他怕那大漢沖撞了賈環,連忙道:“三叔,前兒不是有惡客上門嗎?那一遭兒侄兒雖然沒受多大傷,可也見了血回去。在巷子口正好遇到了這位,他叫倪二,是侄兒的街坊鄰居,為人最是仗義。看到侄兒受傷后,就要給侄兒報仇。我好說歹說,只是個例外,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可他還是不放心,今兒死活要跟著來看看,不想他竟有這么大的造化,能見到三叔的面兒!”
賈環心里有數,這位大概就是所謂的醉金剛了,他面色淡然,微微帶笑道:“看著倒是條好漢,你做什么營生的?”
賈蕓聞言面色一變,擔憂的看向倪二。
兩人雖然交情并不深,但倪二今日來畢竟是仗義所為。
要是他得罪了賈環,那…
賈蕓心里也是不安的。
倪二聞言面色也是一變,低下頭甕聲道:“小的…小的是個潑皮,專放重利債,在賭博場吃閑錢。專管打降吃酒。”
一旁賈蕓偷覷著賈環的臉色,心里愈發不安了。
一來是替倪二擔心,賈蕓如今太知道賈環的能量了。
像倪二這種“人渣”,賈環若是看著不高興。就是出殺了,也沒人會替倪二說半個冤字。
二來則是為他自己擔心,擔心賈環對他交結“匪類”不悅。
可是,倪二畢竟是為了他而來的,這般俠義。賈蕓卻不能生看著他被賈環厭惡遭殃。
硬著頭皮,賈蕓目露哀求之色看著賈環,道:“三叔,這倪二雖然做的不是正經營生,可他在坊間卻頗有幾分俠義之名。他與侄兒往日關系并不親密,可見侄兒受傷后,卻愿意…”
賈環目光在賈蕓臉上淡淡一掃,賈蕓就說不下去了,垂頭喪氣的站在那里。
賈環皺眉道:“你知道他手里沒有人命?沒有因為高利貸逼的人家破人亡?”
賈蕓聞言連忙抬頭,辯解道:“不會不會。倪二絕不會做這等事…”
那倪二卻不爭氣,雖然臉色難看,卻還是甕聲道:“做過兩遭。”
賈蕓聞言氣急,恨恨的嘿了聲,暗道這下完了。
不過還是沒有站出來和倪二劃清界限…
賈環了賈蕓一眼,暗暗點頭,又看著倪二道:“那你不去當你的打手,來這里做什么?”
倪二這種市井上廝混的人,每天結交的都是三教九流,別的倒也罷。可消息卻是最靈通的。
若換一個權貴,他雖然也怕,但未必有這般畏懼。
可賈環真不同。
不提賈家先祖的威名,但說他前幾日所為。將忠順親王世子贏朗打個半死,而后還能全身而退。
如今市井中的廝混閑漢就沒有一個不艷羨敬畏的。
而且,賈環連贏朗都敢打個半死還能無事,那么要是打到他們這些人身上,是不是打死了連燒埋銀子都不用掏?
所以,聽到賈環的聲音。倪二極為緊張。
只是,他平生為人光棍兒慣了,最講究一個忠義和磊落。
不愿騙人。
是故,方才才將實話說出來。
他的確做過兩遭逼死人命的事。
可那個賭鬼,為了賭博戲,不僅將家當賣干賣凈,連一個老婆并一雙兒女都賤賣了。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事,不干倪二什么。
可他賣妻子兒女的錢不還倪二錢,還想著拿去翻本兒,這就讓倪二更恨了。
搶了他的銀子后,那人見什么都沒了,連翻本兒的銀子都沒了,索性上吊自殺了。
還有一起子,也差不離兒。
倪二原想,賈環若問他逼死的是什么人,他就將這些說出來,說不定還能得到賈環的賞識。
可誰想,人家根本不在乎這些,直接問他做什么來了。
他來做什么?
雖然他確實為人任俠,可他又不是圣母瑪利亞,見賈蕓受傷就巴巴跑來做免費打手。
說白了,他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就是看看,能不能遇到賈環,并且再討個體面的差事。
如今街坊鄰居們誰不艷羨賈蕓家?
當初連下鍋米都要問人借的人家,如今竟然買了幾個丫鬟婆子,那病婦人的病也養好了,在家里當起了太太,專門在家接待每日前來問好的族人內眷。
賈族八房在京,幾百上千號人,如今賈蕓家算是這些人中過的最好的一小撮人了。
自然免不了有人打秋風,有人說好話求人辦事…
這且不說,卻說倪二見了賈蕓如今這般生發后,再看看他自己放印子錢做打手賺的那點兒銀子,深深的慚愧了。
恰好,前兒個遇到賈蕓滿臉是血的落難,這么好的機會,他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這種拉關系的機會幾乎百年難求!
也是他運氣好,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聽到賈環的問話后,倪二沉默了稍會兒,就答道:“想來這里給二爺當個護衛。”
賈環聞言點點頭,又看向賈蕓,道:“你能降的住他嗎?”
賈蕓這點倒不擔心,連忙道:“三叔,侄兒不敢說降服。但這倪二有個諢號,叫醉金剛。除了為人有勇力外,就是頗為任俠,街坊都夸他仗義。他萬萬不會做出背主之事的。”
賈環點點頭道:“這些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最近做的不錯。但是還要用心學,學世事,后面還有大事要交你去做。這個酒樓,太小了。對了,你母親可還好?”
賈蕓激動的滿臉通紅。又聞賈環念及他母親,連忙躬身道:“回三叔的話,我娘好著呢,病也都好利落了,侄兒雇了幾個丫頭老媽聞言子伺候著。就是…”
“就是什么?有什么問題就說。”
賈環正色道。
賈蕓有些尷尬道:“就是我娘總想拜訪三叔一遭,想好好謝謝三叔您的大恩德。平日里她每天都會給菩薩敬香,求菩薩保佑三叔吉祥,公侯萬代。”
賈環聞言笑道:“都是自家人,那么多客氣做什么?你回去給五嫂說,是她的兒子能干。所以我這個作叔叔的,才愿意拉扯一把,換了族里其他的混賬,我早就板子招呼上去了。
至于見我,那也不必,我整天也忙的不著家。
不過我府里后院有個園子,里面的景兒還不錯,你回去告訴你娘,就說我邀請她這個嫂子閑暇時去我府里串門,和大嫂她們去會芳園里逛逛也是好的。”
賈蕓先前聞言賈環不愿見她母親。還有些失望,可聽到后面,頓時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應道:“侄兒謝謝三叔!”
賈環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做,啊,還有大用!”
說罷,便在韓家三兄弟并帖木兒的簇擁下出門上馬離開了。
“二爺,你這三叔。當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等賈環走了好一會兒,那倪二似乎才回過神來,一臉感慨的跟賈蕓道。
賈蕓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倪二,你這可不地道啊!我道你真是仗義任俠,今日來幫我壓場子來了。誰想,你竟是這般打算。”
倪二聞言大急,拍胸脯道:“二爺,你這可真是冤死倪二了。沒錯,我是有想投在三老爺門下的意思。可難道我倪二腦袋里就這點蠢物?竟不知三老爺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是萬萬不會收我的道理?所以,從一開始,我倪二想的就是在你賈二爺手下謀個差事干干。
而且,二爺也是知道我倪二的為人的。不敢說任俠,但絕對知道忠義,沒有壞心眼子。要是二爺不放心,看不上我倪二,倪二也絕不會勉強,掉頭就走。”
說罷,倪二就要離去。
可走了幾步,也沒聽到賈蕓攔下他的聲音,腳步也越來越慢了。
“再作?”
賈蕓見狀,笑呵呵的笑道。
聽出賈蕓話語中善意的嘲笑意,倪二倒也光棍兒,轉過身來,鞠躬作揖道:“二爺,你就看在我老二這么有誠意的份兒上,提攜我一把吧。”
賈蕓奇道:“你那印子錢買賣做的也不賴啊,每月也有十兩銀子進賬。我這里雖然生發的緊,可也不可能給你開這般多的月錢。你這是…”
倪二爽快道:“二爺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放印子錢的人,能得重利倒是不假,可十個放印子錢的,能有一個善終都算是祖墳上冒青煙兒了。我倪二倒不是貪生怕死,實是,家里尚有老母要奉養,又有妻兒作牽掛,倪二還死不得。”
賈蕓沒好氣道:“不過是白問你兩句,你就死啊生的,忒晦氣。那這樣好了,你就先在這里干著,剛開始,每月只有一兩五分的月錢,你也別嫌少,嫌少也忍著。剛才三叔的話你也聽到了,日后總有大事等你做,到時候,就不是一兩二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