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貴忠自從冒了句“亂彈琴”之后,就一直黑著臉的在旁邊只顧喝悶茶,聽自己婆娘和女兒你來我往,喋喋不休。在聽了田芯說了一大通米粉店的好話和未來的前景后,特別是當女兒提到那什么旗艦店的裝修檔次竟然給省城的肯德基一樣時,田貴忠臉上的黑線便慢慢的開始消失了,卻而代之的則是心頭某種難以抑制的好奇。
“芯芯,你們那老板兒在四方到底…有啥子背景?”田貴忠喝了口濃茶,將印有毛主席頭像和“為人民服務”幾個紅色大字的搪瓷盅輕輕的放在了客廳中央的茶幾上,不慌不忙的冒出了他今天上午的第二句話。
田貴忠的話完全出乎了田芯的意料,但她的反應也算是一等一的,立刻就接口道:“是有點…有點背景…”說完之后,田芯就把躲閃的目光偏向一邊,不敢看他老漢兒。
“哦——”田貴忠意味深長的“喔”了聲,端起茶幾上的“為人民服務”,又喝了口,卻不說話了。
姚淑琴見丈夫說話說半截,急得要死,忍不住直接拉住田芯問:“芯芯,我問你,當初你從豬鬃廠辭職,是不是就直接去了米粉店?但你是咋個去的喃?是不是他們招人你就跑去應聘了?”
“是,也不是!”田芯心虛的又看了她爸一眼,見田貴忠臉上的表情已經十分的放松,正怡然自得的喝起茶來,心頭便松了口氣,然后對她媽說,“當時的確是因為米粉店我才從明華豬鬃廠辭的職。但卻不是應聘,是王伯伯來找我的。爸,媽,說起來王伯伯算是我在豬鬃廠的同事,比我還先來豬鬃廠。但是他比我先辭職下海。辭職后他就在四方開了家米粉店,生意爆好,人手不夠,因為他和我一起在明華呆過一兩年,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做事比較踏實,而且有文化,所以就想我去幫他。
“一開始我也覺得賣米粉是個上不了臺的事,哪怕工資開得比明華高,但說出去卻不好聽。但王勃對我說,米粉店他絕不會只開一家,而是要像麥當勞和肯德基一樣,開遍全中國,成為全中國知名的食品連鎖集團。王勃很看重我的,他也不會讓我端一輩子的盤子,說只要米粉店發展壯大了,就讓我干回我的老本行,給他管公司的財務!到時候,我就是公司的高管了。等到了那個時候耶,媽,爸,恐怕您二老的收入加起來,也不見得比得上我一個人的哦!”田芯對她母親說道,說到后面的時候已經把“王伯伯”換成了“王勃”,反正自己的父母又聽不出來。
“小色鬼的名字取得倒是好,王勃,王伯,一喊就占人的便宜!”田芯心里“憤憤”的想著。
“原來是這樣的嗦?那你咋不早點告訴我和你老漢兒喃?把我們哄了這么久!你當初如果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們,難道我和你老漢兒就那么不通人情,蠻不講理嗦?”心頭落下了一顆大石頭的姚淑琴頓時就開始“責怪”起田芯來。
“當時人家還不是因為謹慎嘛!王勃那小——王勃那時對我描繪了一番米粉店的未來前景,當時我卻有些不信,覺得他吹得有點太兇了。現在一個月不到,第一家旗艦店就開起了。只要第一家店運行良好,很快第二家,第三家店就可以依葫蘆畫瓢,迅速的在周邊的幾個縣市鋪展過去。”田芯向自己的父母解釋道。
“謹慎一點好!”田貴忠點了點頭,冒出了他今早以來的第三句話。
姚淑琴聽了后也點了點頭,心中更加的如釋重負,然后,便滿眼放光的盯著田芯的臉,神神秘秘的問:“那芯芯,你告訴我,你那老板兒到底有啥子背景喃?他們屋頭有哪個在四方當官或者做大生意嗦?”
“啊,這個,我…囊個曉得喃?人家就是有,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對我說噻!”田芯支支吾吾,心虛的道。她剛才不過是靈機一動,接著田貴忠的話說了下去而已。
背景?這小色鬼全家上溯個五六十代人,一直上溯到“唐初四杰”之首,王勃王子安他的本尊那里,恐怕才多多少少能夠談得上有點背景。
“呵呵,也是哈!那姓王的倒是個不招搖的實在人!不像現在的有些人,稍微有點點關系,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曉得似的,有啥子好拽的嘛!”姚淑琴笑著道,顯然想到了生活中某個讓她不爽的某人,開始指桑罵槐起來。
“半灌水響叮當!人就是應該這樣,低調,不招搖,才能走得長遠!”田貴忠的話終于也開始多了起來。
“嘻嘻,‘半灌水響叮當’,還是爸看問題看得精準,一針見血!”田芯嘻嘻一笑,及時送給她老子一頂高帽。她見現場的氣氛已經被自己調教得不錯,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開口:
“爸,媽,我這次回來,除了回來看望一下你們二老,還有,還有就是想給你們商量一件事…”
接下來,田芯就開始將她回家的本意對田貴忠和姚淑琴說了出來。兩人最初一聽,相當的意外,姚淑琴立刻就不同意,說這么大一筆錢,哪能說借就借,況且她一個打工仔,不好好打工,操哪門子老板的心。
田芯當即就把她那套“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的理論擺了出來,說現在王勃并不是太急這個錢,最多十天半個月,人家每天靠米粉店的現金收入,就能湊齊買桌子板凳和收銀機的錢,并不急著向誰借。自己主動借錢給他,他還不愿意呢!就是這次回家找你們拿錢,也是瞞著王勃的,人家并不知曉。
目前的情況對“曾嫂米粉”來說只算是一個小小的坎,人家很容易就能夠邁過去;但對自己而言卻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因為以后旗艦店一旦發展起來,那就是一片坦途,任意馳騁了,到時候哪怕提著錢送給人家,人家也不需要。
“爸,媽,自家的這點存款,對‘曾嫂米粉’來說只是無關痛癢的一小步;但是對我,對我們家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一大步呀!在人家最困難的時候咱們幫點小忙,以后咱們遇到什么事,找人家幫忙,人家還能不幫?你女兒現在幫那小——幫王勃度過了難關,以后王勃還能忘了你女兒的雪中送炭?再說,這錢人家也不是要借三年五年的,最多一個月就還了。”
為了說服自己的父母,田芯也算是拼了,連王勃的口頭禪也盜用了過來。幸好王勃不在,不然絕對要向她收“版權費”了。
“啥子,芯芯,你要借的不是兩百兩千,而是兩萬!我和你爸從你讀小學開始就在給你存嫁妝,存了十幾年,到現在也就存了兩萬塊。你說他一個月就能賺起來?那不是一年他就要賺二十幾萬?這,這可能嗎?賣米粉就這么賺錢?”姚淑琴雙目大睜,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旁的田貴忠也聽得有些目瞪口呆,顯然也被妻子口中的二十幾萬給“嚇住”了。對于月收入只有幾百塊的他來說一月上萬,除非開公司,開廠,否則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田芯當然不清楚王勃一家現在一個月究竟能夠賺多少錢,但是作為一個經常和數字打交道的專業人員,在她在米粉店上班的這一個多月當中,對財務極為敏感的她只是稍微用了一點點心,米粉店每天大致的支出跟收入雖然不能說百分百精準,七七八八還是猜得出來的。
據田芯暗自的估算,現在的米粉店,每天的毛利至少在六百塊以上!一天六百,十天六千,一個月就是一萬八近兩萬!還兩萬塊的借款完全是小菜一碟,毫無壓力!
雖然田芯看好王勃,也知道他的未來不可限量,雪中送碳當然更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最終讓田芯下定借錢決心,義無反顧的,還是她對“曾嫂米粉”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盈利能力的估計!來自于對自己專業知識的自信!
“呵呵,媽,這就是隔行如隔山了。在進米粉店之前,我也想不到賣米粉這么賺錢。進去了之后,才曉得這里面的名堂深沉得很。不過,也不是誰都能像‘曾嫂米粉’這么賺錢的。唉,說是說不明白,說了你們也不太相信,還是那句話,等你和老漢兒親自來我們店一次,我親自給你們冒兩碗粉吃了之后,你們就明白為啥子人家這么賺錢了!”
“芯芯,既然賣米粉這么賺錢,那要不我把你那兩萬拿給你,你也去四方開一家米粉店怎么樣?”姚淑琴眼睛一亮,突發奇想的道。
田芯聽了她媽異想天開的話,完全是哭笑不得。
“媽,先不說你女兒我愿不愿意當那吃里扒外的小人。即使愿意,我除了會冒米粉,但涉及到決定米粉口味的三大秘方,你女兒我也不曉得呀!油辣子,高湯,臊子都是王伯伯和曾娘在我們下班后單獨做的,人家又不是瓜娃子,會把這么關鍵的東西隨便告訴人嗦?”
“異想天開!”田貴忠和田芯的想的一樣,直接評價了一句。
“那,媽,那錢的事——哈,對了,你剛才說的啥子?這錢是你們給我存的私房錢?那就好了噻,趕快拿來吧!以后我結婚的嫁妝就不找你們要了,就當你們現在提前支取給我吧!”田芯將一只白白的手掌伸在姚淑琴的面前,興奮莫名的催促道。
“老頭子,你看?”姚淑琴仍舊有些為難,做不了這個主,于是將目光轉向了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田貴忠。
“芯芯說得對,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把存折拿給芯芯吧,反正遲早都是要拿給她的。芯芯呀,你是比你老子有魄力!想當初,你老子我要是有你現在一半的決斷力,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個沒級別的科員了。”田貴忠嘆了口氣,突發感慨的道,語氣中滿是一種落寞的味道。
“爸,我是你生的得嘛!肯定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噻!”看見自己的父親忽然之間變得有些蕭索,田芯急忙走到田貴忠的身邊,開始給她老子捏著肩膀,說些安慰的話。同時,心里頭卻恨恨的詛咒著遠處的某個人:
小色胚,為了支持你的事業,老娘現在把自己的嫁妝都拿出來了,你要是以后敢對不…敢不給老娘加薪升職,老娘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