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您別介意。我媽她…她就是有點好客。”上車后不久,鄭燕微紅著臉,沖旁邊的王勃道,違心的幫自己的母親說著好話。實際上,她母親畢新雪并不怎么好客,也并不經常邀請誰到家里去耍,如果有誰不知好歹的來了一回來二回,背后還會說人家的陰壇話。鄭燕長這么大,今天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母親這么熱情洋溢,殷勤似火。
“呵呵,畢阿姨古道熱腸,實乃性情中人,我介意個啥?”王勃呵呵一笑,偏頭看了眼旁邊的女助理。剛才上車的時候,他原本想繼續當駕駛員的,姜梅卻暗暗的對他使了使眼色,讓他坐后排。王勃一開始還有些不解,后來看到鄭燕不時的盯著前面的姜梅看,卻是有些明白了:
女人這是在幫她調//教他的俏秘書呢!親自做給鄭燕看看,即使她貴為老總,在老板面前,也是放肆不得的,也沒有讓老板開車,自己坐車的道理的!
“梅梅依然還是那個梅梅吶!平時無人的時候雖然也會取笑我;一旦有人,便絕對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并以我的利益,我的面子和尊嚴為先!響鼓不用重錘,鄭燕如果是一個有眼色的人,姜梅在她面前演的這一出,怕是會引起她的三思而后行,然后‘見賢思齊’吧?”王勃在心頭感嘆道,對姜梅的眼色很快心領神會。
因為對鄭燕的敬重和上一世深入骨髓的愛慕,王勃在鄭燕面前,很難擺出老板的威嚴和架子出來,總是一副和顏悅色,輕言細語的樣子。但是,洞悉人性的他知道是人就有惰性,就有恃寵而驕的心理和傾向,所以,一個好的,合格的老板,是需要恩威并施,隨時敲打和提醒自己下屬的。其他的倒好,但是要他在昔日的女神,愛慕了一輩子的女孩面前莫名其妙的擺架子,借題發揮,時時敲打,對他而言,哪怕他現在功成名就,今非昔比,也是一件挺艱難的事。
現在姜梅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言傳身教側面烘托他作為老板的權威,提醒鄭燕作為一個下屬的本分,扮演了他不想也不愿扮演的“黑臉”,在王勃看來,不僅適宜,而且恰當。
“梅梅啊梅梅,現在跟我真的是越來越心有靈犀,越來越心心相印了。”看著前面專注開車的姜梅,王勃再次在心頭感嘆了一句。
姜梅在鄭燕的面前扮演著“君臣之道”,提醒鄭燕他老板雖然好,還親自開車過來接她,但是她作為一個下屬,也別忘了自己的本分。
不過關于本分,擔心鄭燕恃寵而驕,未來會僭越什么的,不論是她還是王勃,卻是有點過慮了。通過一個月在普華永道的實習,鄭燕切身體會到了那種自上而下,猶如金字塔般的辦公室文化:
初級審計員在高級審計師面前的戰戰兢兢,高級審計師在經理面前的戰戰兢兢,經理在高級經理面前的戰戰兢兢,高級經理在合伙人面前的戰戰兢兢;然后,合伙人在所有人面前的“高人一等”,高級經理在他下面所有人面前的高人一等…以此類推,最后是夾著尾巴做人,被誰都可以呼來喝去的初級審計員,可是給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這還是在PWC,一個在審計界赫赫有名,上下級之間雖有級別的不同,但大體上還是會維持一種平等合作氛圍的跨國公司,假使她進的不是跨國公司,而是一般的私企,民企,那種上級對下級簡單粗暴,不加考慮的頤指氣使,盛氣凌人,不知道會有多嚴重。
實際上,她的兩個好友,剛進了私企沒兩天的張雨和李靜萌,便天天在Q//Q上跟她抱怨,說她們各自的主管多么的兇神惡煞,不是人,把她們這些才進公司的粉//嫩新人任意“打罵”,當牲口使;而周圍的同事們,不論新老,一個二個又是她娘的多么的有心機,各種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比如,張雨上班的第二天,便因為無意中做錯了一件小事被女主管當場借題發揮,黑著臉,當著無數同事的面教喋喋不休的訓了半個小時,當場把張雨嚇哭,嚇得眼淚直流。
李靜萌的主管雖然沒張雨的主管那么兇神惡煞,但她的境遇也并沒有因此輕松幾分,因為主管據說要升職了,下面的老人們都在明爭暗斗,競相討好主管以便主管升職后可以補位。同時,那些老人們對她們這些才進公司的新人每天都是呼來喝去,毫不客氣,讓她們跑大了腿,干的卻盡都是一些沒有技術含量,掃地阿姨都可以干的體力活。兩人最后開玩笑說,讓鄭燕趕緊把他的小老板拿下,當上老板娘,她們立馬辭職過來投奔她,脫離這猶如地獄一般的非人世界。
通過她自己在普華永道實習時的所見所聞,以及張雨,李靜萌等人一天到晚的抱怨,讓鄭燕深刻的明白了她自己是多么的幸運,她對自己畢業時的選擇又是多么的慶幸!她現在上班也快大半個月了,她的老板,唯一可以指使她,命令她的頂頭上司,不僅沒罵過她,連傷她自尊的重話都沒說過一句!而其他幾個公司的同事們,哪怕是身居高位的老總,對她的態度也是和善可親,十分的客氣。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這些在各自的領域內掌控一方,說一不二的老總們在隱隱的討好她。
明白自己有多么幸運和幸福的鄭燕沒有恃寵而驕,飄飄然——當然,一定的喜悅之情那肯定也是有的——反而時刻的提醒她自己,自己的那個小老板,小師弟雖然態度和善,平易近人,但她自己卻不能有恃無恐,將其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作為一個在職場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她一定要克勤克儉,謙虛謹慎,一日三省吾身。
所以,不論在自己的男友面前還是在她那個多疑,要她把她老板當賊來防的母親大人面前(今天的母親不算),她一直都在維護自己老板的形象,當他們讓她提防他,甚至污蔑、中傷他的時候,她都會站出來義正言辭的反駁,一度甚至還跟男朋友任偉吵了架。
鄭燕一直是個細心的,學習能力和領悟能力超強的人,比如,在看到十分受王勃敬重,據說跟他還有點親戚關系的姜梅姜總作為一方老總,在王勃面前又是駕車又是拎包提行李的,鄭燕當下便在心頭默默的告誡自己,一定要像姜總學習。這次出差后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緊時間把駕照考了,不能再讓老板載自己這個員工了。
就在鄭燕的一路“反省”中,寶馬很快到了江北機場。
下車的時候,鄭燕率先跳了下來,去后備箱取她和王勃的行李,兩個大大的拉桿箱和兩個旅行包。
見此,姜梅有點得意的瞅了王勃一眼,王勃則咧了咧嘴,朝女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王勃扣上鴨舌帽,架上墨鏡,做出標準的出入公眾場合的裝扮,之后推開車門下車,走到車尾去取自己的行李箱和旅行包。
“王總,我來幫您拿吧。”鄭燕說,有些手忙腳亂的。兩個大箱子加上擱在兩個大箱子上的旅行包,對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來說,實在是有些過于沉重。
“如果你現在變身成一個虬須大漢,我就啥都不管了;但是你不是!把我的行李給我吧鄭燕,里面有不少給帝都朋友帶的雙慶土特產,很沉,你拉不動的。”王勃笑了笑,向鄭燕伸出一只手。
“可是——”
“真婆媽!”王勃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直接從俏秘書手中取了自己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