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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火葬場

  唐建,林文健,廖小清,孫麗,曾思琪,韓琳,鐘嘉慧等十幾個梁婭同學的到來,讓清冷的家里多了分熱鬧的生氣。八一中文≥≠≤≥8≤1==每個人都走上去和梁婭擁抱,讓她節哀。梁婭紅腫眼睛著點頭,想哭,但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韓琳,周書幾個平時快嘴快語的女生在王勃眼神的示意下,又去安慰程文瑾,盡量撿些輕松的說,什么小時候自己的爺爺奶奶去世,她們不懂事,和表弟表妹們在一邊哈哈大笑,像家里辦喜事一樣的瘋玩,結果被大人打,教育,然后才明白遇到喪事要嚴肅,不能笑的。兩人一唱一和,說得有趣,倒是把從昨天到現在眼角就沒干過的程文瑾給逗笑了。

  不過是含淚而笑,笑中帶哭。

  這卻是王勃希望看到的狀態。還是和他上輩子的經驗有關。上輩子母親離世辦喪事的那幾天,如果有人在身邊,不斷的陪他說話,悲傷和哀痛就會隱藏起來;而一當他獨處,周圍一旦變得安靜,親人逝去的傷痛便會如洪流一樣泛起,將他淹沒,難以自拔,恨不得自己也跟著死掉。王勃之所以叫一大幫人回來,就是為了把程文瑾和梁婭身邊的氣氛鬧熱鬧一點,不讓兩人感到孤單。程文瑾是外地人,現在又辭了職,并沒有多少交心的,可以安慰她的朋友。而她遠在魔都的父母,哥姐,要明天才能坐飛機趕來。

  上午九點,梁經權的大哥打來電話,讓程文瑾和梁婭回鄉下去,靈堂已經設好了,道士也請了過來,還差一張遺像,他們沒有弟弟的照片,讓程文瑾找一張去照相館放大帶回去。

  程文瑾找了一張梁經權的兩寸免冠半身照。出門之前,梁婭和她媽媽將昨天晚上買的黑紗拿了出來,親自給梁婭的十幾個同學別在了手臂上。兩母女自己也在頭上披上了一掛長長的白布。

  老話說,“要想俏一身孝”,昨天晚上天黑還不覺得,大白天再看戴著一頭白孝的程文瑾和梁婭,那種凄苦柔弱中的絕世風情,當即把王勃看得一愣,心頭涌出一股異樣。

  但馬上,王勃便開始在心頭暗罵,罵自己不是東西,都這種時候了,腦海竟然冒著大不敬的齷蹉的畫面,實在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之后出門,一行十幾人坐三輛車去照相館放梁經權的遺照。王勃的桑塔納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就沒離開過梁家;唐建找的則是她媽工商局的一輛金杯,說是可以多拉幾個人;而孫麗,則直接把他老漢兒現在的座駕皇冠開了過來。班上其他尚不知孫麗底細的人見了,無不側目,看孫麗的目光都有些變了。孫麗自己倒是落落大方,毫不在意的樣子。

  在照相館放遺照的時候,老板問程文瑾是要黑白照還是彩照。

  “這個,還有彩照嗎?”程文瑾疑惑的問。

  “有啊?怎么沒有?而且是越來越多了。畢竟比起彩照來,黑白照冷不丁的瞧一眼,實在是有些嚇人。”照相老板說。

  程文瑾還在猶豫,王勃便在一旁小聲的開口:“程阿姨,就給梁叔放一張彩照吧,沒那么冰冷,看起來也要溫暖,那個…音容宛在一些。”

  這個當然也是王勃上輩子的經驗之談。當時母親死后他就選的是彩照。后來他一個人,每當遇到艱難的時刻,他都會將母親的遺照取出來看一看,對著照片說說話,那個時候,他便感覺母親音容宛在,仿佛就在他的身邊,給予了他繼續走下去的莫大的勇氣。如果是黑白照,他便不一定“敢”了,雖然那是他媽,但夜深人靜,天人永隔之下,也難免會感到恐怖。

  當王勃帶頭,開著三輛車來到梁經權農村老家的時候,不論是梁經權的父母,哥哥嫂嫂,姐姐姐夫,抑或是其他的親朋好友,都有些吃驚。

  而當看到三輛車里面走出來的都是一群“孩子”之后,就更是吃驚了,私下里紛紛議論,猜測著眾人的身份。

  下了車后,對著擺放在堂屋中梁經權的遺照,以王勃為的十幾個學生紛紛取香,點燃,拿著香作揖,三鞠躬,順便嘴里念念有詞,說兩句“梁叔叔走好,別掛念”之類的話。

  王勃在為梁經權上香的時候,看著對方那張由兩寸放大到12寸的遺照,便把昨天晚上想的,要照顧好對方的妻女和理想中的情/人默默的在心頭念了一遍。除了這個,對著這位從認識以來便一直和自己作對,看自己不起的男人,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道士所看的梁經權的最佳遺體火化日便是今日,而最佳下葬日,便是明日下午的某時某點,幾乎和上輩子王勃母親火花,下葬的道士看的“黃道吉日”一模一樣。王勃不由邪惡的想到,這些道士,哪里是在看什么黃道吉日,分明是生意好,所以短平快,早點弄完了事,好趕下一場買賣。

  不過王勃旋即又一想,這樣短平快的快節奏未嘗不好,真來個什么七日后下葬的話,那才是要把人搞死。葬禮對身邊的家人來說,是極其耗神的事,能夠短平快,高效率的把喪事辦完,對道士來說不耽誤他們找錢,對親屬來說則是一種解脫。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不論怎么的悲哀,人都要朝前看,繼續的或平淡,或精彩的活下去。

  由于下午就要去火化梁經權的遺體,簡單的吃過午飯,梁婭和她母親,以及父親這邊的十來個至親好友,包括火化前給梁經權開路的道士,便坐著王勃找來的三輛車,直奔位于光漢小漢鎮的火葬場。這次,除了開車的三個司機,也就是王勃,唐建和孫麗之外,英語沙龍的其余之人就沒有跟著去,而且也不合適。不過,王勃擔心梁婭到時候承受不住,就叫梁婭班上的蘆葦和李倩茹跟著一起去了。其余的人則邀約著先回了四方,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吃飯。按照四方這邊的習慣,白事的宴席也要吃兩頓,下葬前的晚上吃一頓,第二天中午再吃一頓。

  到了光漢的火葬場,王勃,唐建,孫麗,蘆葦和李倩茹五個外人都留在外面。王勃已經是第三次來了,唐建爺爺死的時候他來過一次,所以并不覺得有什么。三個女生卻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好奇的同時不免有些畏懼,也不敢到處亂跑,寸步不離的呆在兩個男生的身邊,讓唐建嘲笑不已。三個女生當然要反擊,笑鬧間,恐怖陰深的氣氛倒是為之消了一大半。

  再一次的來到火葬場,不過并非以某個死者親人的身份到來,王勃的心情便有些奇妙。看著那高聳入云,終日冒著黑煙的煙囪,聽著四季不斷的哀樂,夾雜著一陣陣因悲歡離合而產生的撕心裂肺的大哭,王勃感覺自己對于生死又有了一層更深入的認識。小時候,他是一個極其怕死的人,母親的去世,解開了他怕死的繩索,覺得死亡也并非那么恐怖,生對某些人來說也并非那么值得留戀,不然為何有“生不如死”這個詞?上輩子一度親自結束掉了自己的生命,把上帝賦予自己的生命重新還給上帝,不想繼續在這只讓他感到悲哀的人間玩了。但冥冥之中,卻自有天意,上帝老人家不想他英年早日,讓他又重活了一次,而且是重活在風華正茂,對這個世界充滿無數想象,擁有無數可能性的高二。

  “所以,生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抬頭仰望那直上云霄的煙囪以及由柴油和人的遺體混合燃燒所剩下的灰塵,王勃自己問了自己一句。

  當然不會有任何答案。這種關于生死的終極問題,哪怕人類中最頂尖的腦袋,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但是,不論如何,好不容易重生一次的我將更加的珍惜生命,敬畏生死,這卻是肯定的!”

  五人在停車的地方等了一個多小時,然后就看到悲哭的梁婭,抱著裝著他父親骨灰的骨灰盒,淚流滿面的朝王勃走來。

  王勃急忙迎上去,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兩母女迎到自己的桑塔納上,蘆葦和李倩茹想跟著一起進他的車,也被王勃趕到了另外兩輛車上,只讓梁婭的大伯和大娘坐了進來。王勃當然是無神論者,但是,骨灰盒這種東西最好還是讓幾個女生離遠一點,免得她們晚上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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