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程文瑾一家正在等著服務員把鍋底端上來,頗有點無聊。看了一眼王勃后,程文瑾趁機對旁邊的女兒眨了眨眼,打趣道:“小婭,你看那不是你們四中的同學嗎?你要不要去和人家打個招呼啊?”
梁婭還沒開腔,坐在程文瑾對面的粱經權不動聲色的問:“小婭的同學?誰?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上次和小婭一起去‘曾嫂米粉’吃米粉,結賬的時候一個男孩兒忽然崩出來喊小婭,自我介紹說是小婭的同學…”程文瑾笑著將上次和梁婭去米粉店吃米粉的事擺了擺。
“爸,你不曉得,當時王勃還喊我媽還姐呢!把我笑安逸了。爸,你覺得我媽像不像我姐?”程文瑾剛一說完,梁婭就在一旁忙不迭的補充,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的情景,忍不住又是“撲哧”一笑。
梁經權正想說像,抬頭看了對面的那桌一眼,卻見剛才那個讓他心臟一跳,涌起初戀般感覺的小媳婦正舉著一杯啤酒和梁婭的那個同學碰杯,小媳婦巧笑倩兮,抿著嘴,睜著大大的杏眼,小聲的說了幾句,距離過遠,串串店內又太過吵鬧,梁經權也聽不清說的是什么。之后,如同喝交杯酒,兩人一同仰著脖子,一口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梁經權一開始還對梁婭的這個同學沒什么感覺,見了他和那小媳婦的碰杯而飲,心頭頓時一陣莫名的厭惡,反應到臉上,則是凝重加嚴肅。
“還是學生,就學著大人喝酒,一看就缺少家教!初次見面,插科打諢,世故油滑,想見人品也不怎么樣!小婭,這種人你以后少理睬,不是什么好東西。”
梁婭對王勃雖沒什么感覺,但也不認為對方就是父親口中的“壞東西”,但她的家教一向甚嚴,父親在她的心目中有著相當的權威,直接的反駁她是不敢的,只有略微不服氣的說: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要不是他主動介紹,我都知道他姓啥子。我們都不在一個班。”
“那你更不能跟這人有什么往來了!都不在一個班,還主動跑上來和你搭訕,一看就心術不正。”梁經權繼續下著王勃的爛藥,他的想法也簡單,那就是不管對方是真心熱情還是別有用心,一切掐死在萌芽中!
程文瑾覺得丈夫說得有些嚴重,對于那個“有趣”的男孩做出的評價也毫不客觀,但在防止女兒早戀,隔絕“壞男孩兒”打自家女兒主意這一條上卻是站在同一戰壕。程文瑾用手摸了摸梁婭如絲滑一般的短發,安慰著嘴角翹起,不太開心的梁婭:“小婭,別生你爸的氣。你爸也是為你好。你現在是高二,兩年時間轉瞬即逝,稍一分心,功課勢必受到影響,要想考好個大學就難了。現在好好學習,等考上大學之后,你爸和我就不再管你,天高任鳥飛,你想干啥就干啥。”
梁婭有些哭笑不得,他對王勃根本沒那意思,但不論父親還是母親,全都表現得她仿佛和對方有什么往來瓜葛的模樣。
“我曉得,媽!這些話我耳朵都快聽起繭巴了。你們等著,我去選菜。”梁婭不想聽父母你一言我一句的灌輸,趁機起身,去冰柜取菜去了。
王勃這群人所坐的位置就在冰柜附近。在度過了剛開始的緊張和如坐針氈后,特別是跟幾個員工喝了幾杯冰啤酒,他身上的燥熱也被那幾杯冰涼的啤酒澆滅的一大半,重新變得活潑而話多。
不過,在跟大家喝酒談笑之余,他眼角的余光一直沒放過那個高挑,對他來說具有無上魔力的身影,時不時的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所以,梁婭一起身,一朝冰柜這里走來,立刻就被王勃的視線捕捉到了。
“咳咳!你們還要吃點啥子?我去跟你們取。”王勃咳嗽兩聲,問滿桌人。
“盤子頭還有這么多菜,吃都沒吃完。吃完再說嘛!”曾凡玉一心想替田芯和關萍節約。
“就是,鍋里頭都還有這么多串串還沒吃完。”小舅母鐘曉敏也幫著接腔。
作為主人的田芯聽了曾凡玉和鐘曉敏的話,挺了停胸脯,大方的說:“沒得啥子,曾娘,鐘娘,還有晁娘,解娘,你們想吃啥子就切拿哈,今天晚上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每個人都要吃安逸!”
而關萍見王勃想去取菜,連忙站起來說:“勃兒,你想吃啥子?我去幫你拿嘛!”
“不用不用!”王勃朝關萍擺了擺手,一把將身邊的關萍扯了下來,“你們客氣嘛,我反正是不得客氣的。我去拿幾串豬大腸和腰花來吃。”說著,王勃將桌上一個不銹鋼盤內所盛的幾串藤藤菜放入鍋里,拿著空盤起身。
梁婭正在冰柜內取著麻辣牛肉,王勃走了上去,站在梁婭的后面,很快又來到她的側邊,也伸手去拿串著麻辣牛肉的竹簽,不小心就碰到了梁婭的手,“對不起”,他立刻說了句,而后轉頭,臉上隨即露出一臉的驚喜,“啊,梁婭,你也在這里吃串串呀?”
梁婭看到忽然出現的王勃,有點意外,笑了笑,“嗯。聽一個同學說這‘根根香’不錯,就過來嘗一下。你們是在…聚餐?”梁婭用目光瞟了瞟身后那一群穿著橙色POLO衫的員工。
“不是聚餐,我是來吃抹貨的(吃白食)。店里一個員工升職,請大家吃飯。”王勃咧嘴一笑,心頭既緊張又興奮,開心得不得了。
重生后兩個多月了,他和梁婭說話,打招呼也有四五次了,但每次對方都不是單獨一人,旁邊不是站著她媽,就是和同學在一起。這算是王勃第一次和對方面對面的單獨交流,心里面立刻充滿了難言的歡喜。
“這家串串的味道確實不錯。我都來吃了三四回了。價格公道,味道也巴適,老板兒人也熱情。對了,梁婭,你是和誰來的?人多不多嘛?不多的話就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嘛,人多熱鬧!”王勃一邊明知故問,對梁婭做著不可能成功的邀請,一邊近距離打量著女孩。
十分湊巧,對方今天和他穿的同樣是校服。四中的校服分夏冬兩季,冬季是一套變異的黑色中山裝,夏季則是簡單的短袖白襯衣加黑色西褲,領帶當然沒有,還沒那么新潮。
現在的梁婭就穿著夏季校服,一件短袖白襯衣,沒穿配套的黑褲子,改穿了一條藍色的修身牛仔褲,配了一雙紅色的涼皮鞋。坦白講,不論冬季的中山裝還是夏季的白襯衣,在王勃這個未來人的眼里,都顯得呆板,老舊,還有一些土氣。特別是夏季的短袖白襯衣,樣式古板,毫無特色,穿在身上一看就能讓人聯想起那些革命年代男女的樣板裝束。
然而,這件過時,呆板,讓人感覺土氣的白色短袖襯衣穿在梁婭的身上,王勃不僅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土氣,反而涌出一種特殊的懷舊感,溫馨,簡單,單純,善良而美麗!
“啊,不了!我…我是和我媽,我爸一起來的。你們吃你們的。謝謝!”面對王勃的邀請,梁婭錯愕中帶著些尷尬。
“梁叔叔和程阿姨也來了啊?”王勃裝瘋賣傻,四處看了看,之后才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說,“那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吧。我來拿幾竄麻辣牛肉。這里的麻辣牛肉不錯,你可以多拿點。”王勃微笑著向梁婭點了點頭,取了幾串麻辣牛肉,就離開了。
折身回到座位,李翠見王勃拿了幾串麻辣牛肉回來,不明就里的她扯開喉嚨問:“勃兒,你不是拿肥腸和腰花得嘛,咋拿的是牛肉喃?”
李翠的話讓王勃驚出一聲冷汗,真想一把掐死這個壞他好事的“大喇叭”。王勃緊張的一回頭,見梁婭背著他們,仍然自顧自的挑選著菜品,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把李翠剛才的話聽了去。“先拿點牛肉,肥腸和腰花等哈兒再切拿!”王勃淡淡的說,倒了杯酒,給自己壓驚,心頭求神拜佛的祈禱,希望梁婭千萬別聽到了剛才李翠的話。
王勃對梁婭的追求,包括幾次有意的接觸,他搞的動作都是制造隨機和偶遇,不讓梁婭認為他是有目的故意接近,對她有意思,想追她。如果放在十幾年后,追就追了,愛就搞,喜歡就上,大膽直接,沒什么稀奇;但是在1999年的四方,一個男女之間的風氣總體還比較保守的地方,如果一開始沒把握好節奏,用力太猛,很可能適得其反,讓別人厭惡,除非梁婭本身對王勃有意思。
可他通過幾次跟梁婭的接觸,不論是眼神和表情,還是動作跟話語,他這個過來人并沒從梁婭的身上感受到對自己有什么不一樣,沒有那種曖昧,沒有那種目光的躲閃,或者臉紅心跳之類的。梁婭對他很普通,很一般,跟班上的一些女同學對他的態度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