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撐著說完這句話后,臉上的肌肉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大聲咳嗽起來,他的心口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向外鼓突,李滄行的心中一凜,只感覺到他體內心臟那里的那個神秘的東西開始變得異常活躍起來,看起來是想要破體而出了。
李滄行連忙松開了手,身子彈起,右手的斬龍刀抄在手上,楊慎這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來,看向李滄行的眼光里充滿了哀求的神色,左手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心口,右手則指著李滄行手中的斬龍刀,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是要求李滄行給他個痛快,并且消滅那破體而出的邪蠱。
李滄行點了點頭,他已經聽到楊慎的肋骨碎裂的聲音,心口那里已經朝天噴出了一蓬血雨,李滄行渾身暴起紅色的天狼戰氣,左手呈爪狀,迅速地從斬龍刀的刀身上拂過,周身源源不斷產生的天狼勁被強行注入到了斬龍刀身,大喝一聲,一刀飛過,楊慎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肉眼難辯的裂痕,兩只眼睛一下子就不轉了,而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感覺的微笑,顯然這一刀對于已經痛得無法忍受的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聲皮開骨裂的聲音,只見楊慎胸前的紫色衣服突然裂了開來,一只黑色的蟲頭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而頭上的兩只紅色眼睛,如同兩只鮮血淋漓的魔眼,四處地張望著。似乎在看著這個不安的世界,而在它的背上,四只翅膀正在不停地撲騰著,抖落著楊慎胸腔中的血花。
李滄行的心里泛起一陣無比的惡心,他終于理解到當年陸炳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時候的感覺了。這東西邪惡無比。已經連吃了兩個絕頂高手了,斷不能讓它再留在這世間害人。
李滄行的心隨意動,體內的天狼戰氣開始加速流轉起來,刀身也變得如同烙鐵一樣,發出灼熱的氣浪,那金蠶邪蠱已經通靈。一下子感知到了這沖天的殺氣,雙翅一震,騰空而起,速度之快,不可思議!
李滄行萬萬沒料到這東西居然這么快就飛了起來。大喝一聲,斬龍刀劃出一刀天狼半月斬,緊隨金蠶蠱蟲的尾巴而去,可是這東西卻是邪門得緊,在空中振翅一轉,生生地向上一個急速拉起,這威猛無匹的天狼半月斬,堪堪地從它的身下掠過。而它尾巴上的一根金色的尾刺,被刀氣所斬,從身體上脫落。轉瞬間就給蒸發地無影無蹤。
那金蠶蠱蟲“嗡”地一聲,負痛之下,向左迅速地飛去,速度之快,如閃電一般,轉眼就飛出了三四丈的距離。李滄行分明地看到它的尾部斷刺之處,不停地留著黑色的血液。落到地上的灰屑之中,騰起陣陣的硝煙。可見其腐蝕之強,直逼王水。
李滄行的身形也一下子暴起,緊跟著那金蠶蠱蟲,在這廢屋之中不停地追逐起來,他的視力極佳,更是有一雙鉆石般的眼睛,金蠶蠱蟲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忽而直飛,忽而轉向,忽而懸停空中,甚至有幾次突然直接轉過頭來,兩眼之中殺氣暴射,似乎是想反過來攻擊李滄行,卻又突然向一邊閃躲過去,小半個時辰下來,李滄行連攻幾百刀,卻未能再傷到這邪物分毫,每次刀氣甫一出手,這東西似乎就能預判到空氣的振動,知道刀氣走勢的方向,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提前躲過去,著實神奇。
李滄行的額頭也開始慢慢地沁出了汗水,這東西已經通靈,現在之所以無法加速飛出,是因為自己的每一刀不求一刀斃命,但務必封住金蠶蠱蟲的各條退路,即使不能殺了它,也不至于讓它飛走,那金蠶蠱蟲也屢次試圖虛張聲勢,先向一側飛行,突然轉向加速向另一邊沖刺,都給這些刀氣擋了回來,這樣你追我趕地,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雙方仍然保持著這種追逐和僵持。
突然,李滄行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在外面的廢墟處,一頭霜雪般白發的屈彩鳳,正持著雙刀,全神貫注地盯著這金蠶邪蠱,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的心中微微一驚,看屈彩鳳的這副架式,他突然意識到這位女中豪杰很可能已經聽到了自己剛才和楊慎的對話,今天自己本來把屈彩鳳和小師妹打發得遠遠地放風,可沒想到屈彩鳳居然已經現身這里,想必小師妹也人在附近,今天與楊慎的對話要是給這兩位美女聽到,也不知道她們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李滄行的心中微微一波動,身形稍稍一滯,本來準備攻出的一刀劈到一半,刀氣居然沒有來得及發出,那金蠶邪蠱頓感如山的壓力為之一松,奮翅一震,只聽“嗡”地一聲,速度快了起碼有三倍,正從屈彩鳳的方向突出。
屈彩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厲聲喝道:“受死吧,邪物!”她的鑌鐵雪花刀上瞬間變得火紅一片,而雙眼變得一片碧綠,左手刀封住左邊金蠶蠱的轉向,右手刀則是一招天狼嘯月,三道狼形刀氣怒斬而出,如長江大浪,滔滔不絕,呼嘯著就要把金蠶邪蠱淹沒!
李滄行的心中一動,屈彩鳳正面迎擊的同時,又封住了左邊,那右邊的空當完全就是要靠自己來填補,幾乎就是一瞬間,他作出了反應,斬龍刀一招天狼破軍突,洶涌的刀氣從刀尖逸出,整個右側的空間,一下子如同被氣墻隔絕似的,任何東西只要撞上了,都會給攪得粉碎。
金蠶蠱蟲也幾乎在一瞬間作出了反應,頭上尾上,直接向上沖去,眼看著就要從如銅墻鐵壁般的天狼戰氣中閃出一絲生天,李滄行也想好了下一步,準備身形一飛沖天,緊接著在空中就是天狼嘯月出手。配合屈彩鳳的天狼殘悔斬封住下面,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把這蠱蟲一擊斃命。
可就在李滄行的身形就要離地的一瞬間,只聽到一聲清厲的劍嘯之聲響起,七星劍的寒光照亮了整個陰暗的廢墟,沐蘭湘那高挑的身材從屈彩鳳的身后凌空躍起。一聲厲叱,兩儀劍法已經在她的劍尖劃出三個光圈,脫穎而出,直向正在上飛的金蠶蠱蟲圈去。
金蠶蠱蟲就是反應再快,動作再靈,也不可能在這種急速拉升的過程中再進行機動了。它發出一聲恐怖的悲鳴,瞬間就給三道光圈纏住,凌厲的劍氣一陣激蕩,金蠶蠱蟲的身子,就象在大海的漩渦中被卷入的一只小船。無力地掙扎了幾下,就給卷到了兩儀劍圈的正中,也是旋轉之力最強的地方,很快就是一陣黑色的汁漿四射,而它的身體,也被絞成了三段,連腸子都流了出來。
李滄行,屈彩鳳和沐蘭湘三人都本能地收起兵刃一回擋。那極具腐蝕性的黑色血液被三人的兵刃劍氣一陣隔開,偶爾一滴汁液噴出,從刀光劍氣的間隙飛過了沐蘭湘的耳側。她耳朵上掛著的一只純銀鈴鐺耳環被這毒血濺到,銀色的鈴鐺一下子給腐蝕了一半,絲絲地冒著可怕的熱氣。
李滄行心中一急,也顧不得毒血還在飛濺,腳下一踏九宮八卦步,身若游龍一般。閃到了沐蘭湘的身邊,右手持著的斬龍刀一下子縮到一尺左右的匕首長度。凌空一揮,就把那只正在被腐蝕的銀鈴鐺給削了下來。落到地上的時候,只聽“啪”地一聲,鈴鐺從中間炸了開來,可見其毒血的厲害!
沐蘭湘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緊接著噙滿了淚水,直接就撲進了李滄行的懷里,泣不成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動作已經再清楚不過地說明,剛才李滄行的楊慎的一切對話,她都已經聽見了,顯然,屈彩鳳也是如此。
屈彩鳳平時里若是看到李滄行和沐蘭湘這樣的親熱動作,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可是今天她卻完全沒有心思放在這上面,地上斷成三截的金蠶蠱蟲的尸體還在微微地抽搐著,它的銀牙一咬,勢若瘋狂,兩只鑌鐵雪花刀幻起陣陣刀影,向著地上的蠱蟲尸體就劈了過去。
金蠶蠱蟲的三截尸體一下子就爛成了一堆蟲泥,由于剛才的空中暴血,已經把金蠶蠱幾乎所有的血液全給灑光了,所以地上這堆蟲體,已經不會因為屈彩鳳的揮刀猛斬而再暴出那種可怕的毒血出來,屈彩鳳的動作越來越大,淚水橫飛,眼見這個殺師邪物就在自己的眼前,又怎么不能讓她銀牙咬碎,肝腸寸斷呢?
李滄行輕輕地撫著沐蘭湘的背,她的身子在不停地發著抖,哭得如梨花帶雨,李滄行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前已經被她的眼淚濕了一大片,這時候再如何安慰也是無濟于事,只有這樣靜靜地抱著沐蘭湘,把自己的胸膛和肩膀給她依靠,也許才是唯一能做的事吧。
屈彩鳳的一頭霜雪般的白發早已經零亂不堪,她已經同樣是泣不成聲,嘴里不停地叫著:“師父,師父,徒兒,徒兒給您老人家報仇了,你的在天之靈看著啊,徒兒給你報仇了!”她突然把兩把雪花刀一扔,沖上前去,對著地上的蟲泥就是一陣猛踩,咬牙切齒,那張絕美的容顏也變得肌肉扭曲,如惡鬼一般。
李滄行一眼就看到屈彩鳳剛剛抬起的右腳的鞋底,一下子通了一個大洞,那金蠶邪蠱雖然已經噴不出血,但其肉泥也是極具腐蝕性,屈彩鳳穿的厚底快靴的底子一下子就給通了個大洞,甚至連她的襪子也開始裂開,腳底板也隱隱有血跡出現,而她卻渾然不覺,高高抬起右腳,又準備再踩下去。
李滄行心中一急,這一下說不到屈彩鳳的右腳都要爛掉,有殘廢之險,他也顧不得抱在懷中的沐蘭湘了,左手一下子松開了小師妹,身形如電,直撲屈彩鳳,就在她的玉足即將踏到那蟲泥的一瞬間,把她整個人撲到了一丈之外,兩人抱著倒在了廢墟之中!
屈彩鳳本能地一爪擊出,正中李滄行的胸腹交界之處,這一下李滄行根本來不及運氣護體,甚至來不及以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把表皮變得堅硬如鐵,給打了個結結實實,他悶哼一聲,一張嘴,一口鮮血結結實實地噴在了屈彩鳳的頭發上,那頭如霜雪般飛舞的白發,也變得殷紅一片,李滄行痛苦地松開了環著屈彩鳳的雙手,整個人給打得飛出去一丈有余,重重地落在了廢墟之中,再也站不起身。
沐蘭湘悲呼一聲“師兄”,也顧不得一個人哭泣,撲上前去,把李滄行從地上拉了起來,屈彩鳳的武功絕世,這一下含怒而發,打在幾乎毫無防備的李滄行身上,若是正中胸部,這會兒肋骨早就全斷了。
屈彩鳳出手之后,也一下子驚得張大了嘴,飛撲過去,幾乎是和沐蘭湘同時搶到了李滄行的身邊,探下身子就想看李滄行傷得怎么樣,沐蘭湘狠狠地一把把她推開,吼道:“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打我師兄做什么!”
屈彩鳳的眼角珠淚一串串地向下流:“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
李滄行的臉色已經變得金紙一樣,眼睛都睜不開了,吃力地動了動嘴,氣若游絲地說道:“我,我沒事,你們,你們不要,不要吵了!”他還想再說話,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里一陣洶涌的鮮血噴出,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滄行才幽幽地醒過來,他只覺得自己象是漂浮在云端,一點力也受不了,靈魂都象是要出竅似的。自從幾年前去大漠之后,他就再也沒有這樣被重傷過,上一次還是因為走火入魔,在雪地里被屈彩鳳隈身取鬧,以氣渡已的那次,而這一回,同樣是屈彩鳳那溫暖柔和的天狼真氣,正在自己體內慢慢地游走著,緩緩地沖散著自己胸腹處那幾處要穴處殘留著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