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金鐘銘和初瓏一起走出了這棟某知名大學的‘科技大廈’。
說是科技大廈,實際上所有在中國學界廝混過的人都一清二楚,那是學校建立的高檔酒店,而且一般學生是不準進的,只能是外面來進行‘學術交流’的貴賓才可以進來。同時,如果不是211或者985之類的大學,你都沒資格建的!不過嘛,按照金鐘銘的記憶,再過幾年某位腕子硬的老大上臺以后,各大巡視組入駐各大高校,北三環這片的各種科技大廈基本上一抓一個準…呃,不能多想了,多想犯忌諱。
“怎么了oppa?”初瓏看著金鐘銘一臉奇怪的表情也跟著有些奇怪。
“沒什么。”金鐘銘笑著搖搖頭。“想到了一些往事。”
“其實…”初瓏看著慢慢的往前踱步的金鐘銘,似乎是有些話想說。“之前就很好奇了,oppa你似乎對這邊意外的很熟悉…”
“嗯!”金鐘銘肯定的點點頭。“非常熟悉,也很有興趣。”
“不過這也沒什么。”初瓏馬上就自我否定了這個話題。“問題的真正關鍵在于,我能感覺到oppa你對這邊某些事情的態度有些過于真摯了…”
“人對于遙遠卻又看的很清的事情總是熱情滿滿。”金鐘銘說這些話時一直走在前面,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感覺每到了關鍵時刻你又會主動退縮。”初瓏繼續講道。“就好像上午的演講,雖然我聽不懂,可是最后時刻oppa你明顯有些半途而廢的感覺…就好像突然喪失了興趣或者突然膽怯了一樣。”
“那是正常的。”金鐘銘的語氣依舊顯得不以為意。“因為哪怕是再了解,再清楚,再有感覺,等到事到臨頭的時候你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沒有立場的。”
“是距離的問題嗎?”
“是。”金鐘銘點了點頭,初瓏的理解不能說是有問題,甚至還可以說是很準確的,不過那也只是歪打正著,而歪打正著的具體的原因又有些不好說罷了。
初瓏沒再說話,她看的出金鐘銘心里裝著一些事情。
就這樣,兩人慢悠悠的從科技大廈正門繞過,然后走進了一條只能兩車并行的巷子,要去哪里?金鐘銘沒說,初瓏也沒問,只是兩人就那么安安靜靜的走著罷了。
不過,這種伴隨著頭頂飛舞著落葉的沉默在路過一家韓式料理店的時候被打破了,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上面的韓文吸引了初瓏的目光,讓她稍微停滯了一下腳步,而金鐘銘也隨即停了下來,然后兩人一起搖了搖頭。
“oppa也覺得這家店不地道?”初瓏扭頭問道。
“是也不是。”金鐘銘輕笑道。“這家店確實不地道,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剛才的搖頭其實是在對你…話說初瓏,中午難道吃的不合口味嗎,為什么還要這種店門口停下來?”
初瓏張了張嘴,然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這么多年的學校教育,身土不二這種洗腦已經滲入到骨髓里了。實際上,別說是初瓏這種自然而然的停下腳步,甚至有韓國人全家出去旅游,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找韓式餐館,而且不地道還要抱怨。理由呢?自然是那些農會成員和利益方為了貿易保護而編出來的什么身土不二原則!其實,在韓國以外的地方吃東西,哪怕是地道了那又怎么樣?難道這邊的泡菜還是從韓國進口的?開玩笑!韓國自己的泡菜都是從中國進口的好不?
一念至此,金鐘銘心里更加覺得可笑起來:“身土不二啊…真是個笑話,把農產品賣到高價才是那些人唯一的目的…初瓏,我想我知道你為什么覺得我有些奇怪了。”
初瓏明顯是有些懵,她沒想到金鐘銘的話題轉移的那么迅速和直接。
“你其實是發現我陷入到了一種困境,對不對?”金鐘銘微笑著看向對方的臉頰。“你發現我這次來中國有一種乘興而來的感覺,但實際上卻只能落得無言以對的下場。”
“不僅如此。”初瓏微微抬起頭來。“我還覺得oppa你有些迷茫…這不像是我認識的oppa,因為這是一種非常深切的迷茫,從根子里對自己認同的那種。雖然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是好事是壞事,但是很顯然這讓你有些舉止失措…”
“沒錯。”金鐘銘直接了當的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但是…確實如你所言,我這些天想了一些比較深邃的事情,人生啊,時間啊,立場啊…”
“那你能跟我講講嗎?”初瓏有些急切的詢問道。“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吧?”
“當然。”金鐘銘伸手拂過了對方的一側臉頰。“如果對你都不能說,還有什么不能說呢?”
“那么,是怎么一回事呢?”
“說起來有些好笑。”金鐘銘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的風景。“只是自己低估了一些東西的力量罷了。我…一度以為人生會很短暫和沉重,所以要抓緊一切來規劃和搏斗;我也一度以為人生會很漫長和悠遠,所以可以放縱和任性;我還一度以為人生會很瀟灑,我可以無牽無掛,一心一意;我甚至還一度以為人生會很糾纏,你每走一步都會被各種東西所羈絆著,寸步難行…但實際上…”
“實際上?”
“實際上那些想法都是一個人對時間可笑的模擬和猜度罷了,是一個人在心情、經歷、狀態不同的時候所作產生的錯覺。說到底,人的一生終究只是被時間這個超出人想象的維度所控制,不緊不慢,不快不緩。在這條維度下,你以為很難的,其實也很簡單;你以為很輕松的,其實也很困難;你以為始終放不下的,其實也就是個樣子;而你以為早就可以的應對自如的,其實還有影像殘留在你的心里…所以說,你自以為特殊的人生其實跟其他60億人的人生沒有任何區別,你以為復雜的心態其實只是你一個人的妄加猜想…你聽懂了嗎?”
“大概的懂一點。”初瓏的回答總是讓金鐘銘感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在oppa你身邊看的時間太長了,你說那些東西對我而言都是有跡可循的,我大概的可以想的到什么時候你感覺到了哪種感悟。但是,我還是不太理解為什么會是這個地方?為什么會在這里讓你想起這些事情?”
“是身份的認同。”金鐘銘的回答坦誠而又直接。“我來到這里以后對自己身份的認同感覺到了動搖…我出生在美國,卻從一開始就好像天生一樣有了中式的文化認同感,然后半路上又去韓國重新開始…而韓國這個國家著實讓人我難以產生認同感。所以這一次我是抱著期待而來的,只是呢…來到之后卻發現自己其實毫無立場面對這邊的一切。”
“其實…這么一想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初瓏張了張嘴。“但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因為和我在一起然后想起了誰呢?”
金鐘銘稍微有些忍俊不禁,不過笑過之后他的表情卻又認真了不少,搖了搖頭,他抱住對方的肩膀,像是周圍常見的大學情侶一樣,繼續往前走了下去。
“oppa…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帶你去北師看看…這個學校哪怕在韓國也很有知名度的。”
“去看什么?”
“去看看他們的圖書館,有點像棺材…很有意思。然后…我們再去趟北郵我帶你看看他們的時光廣場…這個廣場的面積也很有意思。”
“其實…對這些大學我一直有點膽怯。”
“有什么值得膽怯的呢?首爾大學也好,北師也好,雖然滿地精英,但是對我而言…這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也只有你罷了。”
“oppa是在哄我開心嗎?”
“哄你開心不是我的義務嗎?那天晚上在北門的薊門橋下面,我們已經相互宣布要相互承擔責任了。”
金鐘銘瞥了一眼懷里的女孩,他已然猜到了對方此刻心中所想:“放心吧初瓏,我是不會因為讓內心的動搖進一步擴大的,閱歷多了總是能夠做到‘笑而不言,痛而不語’的。實際上這一次不就是只有一個人看到了我的問題嗎?其實如果能裝作表面上的淡定,那么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淡定就會很自然的變成真實的東西了。”
初瓏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北師西門內,金鐘銘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件事情我覺得要跟初瓏你表白一下…這幾天,唯獨對你,我這一次是沒有任何猶豫和迷茫的。所以恰恰相反,這一次你其實是唯一一個站在我身邊幫我定住心的人。我不敢說你是唯一一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但是此時此刻終究只有你在我身邊。你…懂我的意思?”
“多謝。”初瓏歪著頭想了一下,沒有說懂不懂,而是鄭重的給出了一句道謝。
“有什么值得謝的呢?”金鐘銘不以為意。“珍惜過往吧,不過要更珍惜眼前的一切。不過,不說這些了,我們現在已經到北師西門了,我給你當導游…話說,初瓏你手里拿的那一摞是什么?”
“傳單。”初瓏略顯尷尬的答道。“你也知道我不擅長拒絕,剛才跟你一路說著話走過來,有好多人往我手里塞,我就都順手接住了。”
“時代在進步啊。”金鐘銘不以為意的接過這一摞傳單后打量了幾眼。“這些傳單后面竟然還有小禮物…藥店的傳單送了兩個創可貼,訂餐的傳單送了兩塊錢的抵價券,旅館的傳單送了…兩個避孕套?”
ps:生活越來越身不由己了,中午老鄉邀請聚餐,晚上二姐和姐夫來看我,一直到八點半才回來。今天就這一章,我看看夜里能不能再趕出來一章,不過大家不要等…有書友半夜等更的讓我很內疚…所以說,睡吧睡吧,我要種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