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野和熊弟他們兩個離開之后,韓藝這才坐了下來,雖然外面那人看不到他,但他還是面色嚴肅,表現的極為專業,這是一個老千的職業素養,輕咳幾聲,一本正經道:“從現在開始,開始計時算費。對了,你方才說你想殺一個人?”
“是。”
外面那人回答的簡單明了。
韓藝嗯了一聲:“這種情況其實挺常見的,你無須感到過于擔心,例如,你走在加上,被人踩了一腳,但是對方不但不認錯,反而還是惡語相加,通常這種情況下,就會萌發殺人的念頭。不知是你出于何種動機,想要去殺對方?”
“那人面容可憎,性格卑鄙無恥,而且屢屢壞我好事。”
“嗯。”
韓藝點點頭,道:“若是如此的話,那你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此話怎講?”
“因為你這不是病,是有何合理的動機,是出于正常人的心理,也就是說,換我,我也會這么想的。但是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患有精神疾病,渴望的是那種殺人所帶來的快感和刺激,沒有什么合理的動機,也沒有合理的對象,純粹的就是想殺人,若是這種情況,那就比較麻煩,可能要制定一個非常長的療程,但是你這種情況,相對而言,就比較簡單一些,一個短療程就可以解決了,一個短療程大概五貫錢左右。”
“你還真會賺錢?這沒說幾句話,就得交五貫錢。”
“嗨...錢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比起性命而言,錢又算得了什么,你說對不對?”
“我不需要什么療程,我只需要知道,這人是殺,還是不殺?”
“療程是一定需要的,這人自然也是不能殺的。”
“為何?”
“因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他對你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你應該去官府告他,利用律法的手段來制裁他,而非是親自動手。倘若你親自動手去殺那人,那你就是犯法的那個人,這顯然是不劃算的。上述乃是官方說法,我個人認為,這相殺就不如相愛,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可以與他坐下來,喝杯茶,吃個包子,好好談談,說不定你會覺得自己以前實在是太沖動了。”
“就你這兩下子,也好意思開這療心室,說得盡是一些廢話,對我而言,毫無益處。”
“咦喂!我怎么聽你這語氣,怎么像似同行呀?”
“你說對了。”
“哦...那你是來砸場子的呀!”
“正是。”
“那得另外收費。”
外面先是一陣沉默,隨即又響起一聲嘆氣聲,道:“我真是不明白,你這么做,對于你而言有什么好處?”
韓藝一笑,道:“這天下之事,豈能盡如人意,這緣分到了,想躲也躲不了,那何不順應天意。”
話音剛落,那屏風突然向左移動起來。
韓藝從里面走了出來,只見外面坐著一個頭戴黑紗帷帽的女人,“難道不是嗎?不管我們多么想離開彼此,但命運始終會令我們相遇,我想縱使一人死去,那也會在地府相遇的。”
那女子沉默半響,隨即取下帷帽,但見此女生得清艷脫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絕美的臉龐,成熟豐滿的身材,讓人瞧不出她的年齡。
此女正是陳碩真。
韓藝雖然已經知道,但是當他見到這一張臉,不禁還是心神一動,眼中微微有些濕潤,除了工作方面,他落淚的次數不多,但有幾次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而且,當初陳碩真的離開,讓韓藝認為這可能會因此遺憾終身。
陳碩真見他呆呆的看著自己,黛眉皺了皺,然后將臉偏到一邊去。
韓藝一怔,回過神來,緩緩道:“其實大多數事,我都能夠算計的清清楚楚,但唯獨與你的關系,令我全無頭緒。頭兩回見到你,我就差點都沒了性命,但是隨后幾回,如果沒有見到你,只怕我現在難以活在這世上。故此,與你相見,究竟是好是壞,我是真不知道,既然如此,我還不如順其自然。不過我真沒有想到,你會這么快來。莫不是,你也想見見我。”說到后面,又夾帶著幾分輕佻的神色。
“你可別自作多情了。”陳碩真冷哼一聲,道:“我來這里,是因為我知道你這人向來就是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悔過寺是我開的,就一定會想辦法逼我出來,與其天天與你玩這捉迷藏的游戲,就還不如早點來與你做個了斷。”
“不是了斷,是再續前緣。”韓藝一本正經的糾正道。
陳碩真道:“你還是這么無恥。”
韓藝笑道:“你還是這么漂亮。”
陳碩真一翻白眼,她寧愿與韓藝隔著屏風說話,至少屏風里面的韓藝還算是比較專業,雖然說得都是廢話。
韓藝又問道:“當初你為何要不辭而別?”
陳碩真斜眸一瞥,笑道:“你說話還是這么小心謹慎。”
韓藝苦笑道:“可是誰愿意事事都小心謹慎,就連說句話都得反復思量著,這其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但是我...算了,好像什么借口都只會顯得我更加虛偽。”
陳碩真一笑,道:“我沒有怪你,反而很感謝你當初來提醒我,我知道你能夠做到如此,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關于這方面,我們之間早就有過約定的,而且,我也并非你想象的那么愚蠢,皇后要殺我滅口,也不是那么容易。”
要知道她也是干過大事的人,所以她非常清楚韓藝的苦衷,畢竟有那么多人跟著韓藝,他若有一個什么閃失,那將會有許多人跟著他遭殃,包括他的妻兒,韓藝是沒有選擇的余地,他當初去提醒陳碩真,其實都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甚至可以說違反了一個老千的職業素養。
“那請容許我再虛偽一回。”韓藝急急坐了下來,后知后覺的一臉驚訝道:“哎呦!你得意思是...皇后要殺你滅口?”
陳碩真愣了下,隨即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韓藝又道:“吶吶吶,真不是我小覷你,如果是別人要殺你的話,我對你有著十分的信心,絕不會擔心。但是對方可是皇后,她的手段我可是清楚的很,我真的非常好奇,你是如何從她手中逃出來的?”
陳碩真笑道:“皇后若要殺我,必須得萬無一失,否則的話,我對她將會是一個大麻煩。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這萬無一失的辦法是什么吧?”
韓藝搖搖頭道:“過獎,過獎,雖然我很帥很聰明,但是我還真不知道什么辦法能夠萬無一失,我只知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我都能坦然接受。”
陳碩真眼中閃過一抹尷尬,微微瞪了他一眼,還能不能愉快的聊下去。道:“其實在很早之前,皇后就在籠絡我身邊的一個親信。”
韓藝愣了下,隨即苦笑道:“這皇后還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她是不可能得逞的。”
陳碩真微微皺眉,好奇道:“你怎知道?”
韓藝笑道:“因為你不同于別人,你當初是憑借著鬼神之說而崛起的,你有九條命,你是神女下凡。在你失敗之后,還跟在你身邊的人,那肯定是被你忽悠的已經失去了心智,真的將你視作神女,視作信仰,一般情況下,這種人是難以迷途知返的,金錢和美女也都無法收買,你看我就從未想過,從你身邊的人打主意,以往我泡妞的時候,多多少少也會收買對方身邊的人...呃...這半句當我沒說。”
陳碩真倒也沒有主意這后半句,她不爽得是,好像什么都瞞不過韓藝,情不情愿的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
韓藝道:“于是你就將計就計,弄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讓皇后誤認為你死了。”心中卻想,想不到這兩個女帝之爭,竟然是陳碩真占得上風。
陳碩真點點頭,道:“應該說是我幫皇后設計了一場滅口的計劃。只不過....。”說到這里,她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內疚之色。
“只不過那個幫助你的人,如今肯定被殺人滅口了。”韓藝道。
陳碩真沉默不語。
韓藝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感到內疚,一個人能夠為自己的信仰而獻身,那是一種快樂,我絕非是在諷刺你,我是認真的,因為我對這方面是有過研究的。”
陳碩真冷笑道:“你現在也不見得比我好到哪里去,哦,我也不是諷刺你。”
韓藝哈哈一笑,道:“是呀!咱們如今可是同病相憐,更加應該相互扶持,而不是內斗。”
陳碩真道:“這就是我今日來找你的目的,如今我真的不想再摻合你們的事,也不想你來打擾我,我只想以余生之力,去幫助那些曾今被我傷害過的人,但愿下輩子能做一個清清白白的人。”
“真是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如今我只是想做一個田舍兒,過著悠閑的田野生活,那些打打殺殺,陰謀詭計,我也累了,我相信我們會有許多共同的話題。”韓藝笑呵呵道。
陳碩真看著這個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無奈道:“我是認真的,不瞞你說,皇后要殺我滅口,我并不記恨她,一點都不,而對于你的仇恨,我也已經放下了。因為在我看來,像我這種人,是沒有資格去記恨任何人,況且,我也殺不了你們。”
她這一生經歷了太多太多,對于仇恨、權力、都已經麻木了,她如今更多的是想恕罪。
韓藝道:“我也是認真的,既然你都已經放下,而我如今也是無官一身輕,我覺得此時此刻我們的交流一定要比以前輕松的多。”
陳碩真一語不發的看著他。
韓藝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再將你卷入進來的,你也幫不了我什么,但是...但是也沒有必要老死不相往來,這天底下多少恩愛的夫妻也未比有咱們這緣分。”
陳碩真臉上一紅,狠狠剜了他一眼,將帷帽戴上,起身道:“我要說得都已經說了。告辭。”
韓藝愣了下,隨即道:“有空閑的時候,常來坐坐,大不了我不收你錢。”
也不知陳碩真是否聽見,她并未應答,徑直開門走了出去。
韓藝突然那想起什么似得,急忙追了出去,“等等先。”
陳碩真回過頭來,好奇看著他。
韓藝微微喘氣道:“記得翻墻走,莫要壞我心醫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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