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情根深種 金彩鳳武功雖得乃父真傳,但絕不是“神龍太子”的對手。
她只覺勁風壓體,蔽天指影已近面門,她自己無能躲閃,竟昂立不動,微微閉上眼簾,心中默禱:“展哥哥,慢走,小妹跟你去了。世間不能比翼,小妹愿在九泉之下跟哥哥并蒂連理…”
誰知她閉目等死,心中只默念著死后有知,追隨展白于地下,但等了半天不見那沉重的一擊打來,不由又睜開雙眼一看。
這一看不由使她又呆了。
原來此時“神龍太子”已退出數丈開外,而且滿臉驚惶之色…
在她面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道裝老者及一個貌比天仙,美決不亞于自己的少女。
道裝老者,年約五旬,面如古月,頷下蓄著五綹長須,相貌甚是清奇,身穿一襲灰布道袍,白襪云鞋,一副仙風道骨之態,令人一望便知,必是一道行高深世外高人!
那美麗少女,穿了一件鐘形衫,腹部微微隆起,看來似已懷孕。
一張清水臉,脂粉未施,一頭秀發,也未加梳攏,隨其自然地飄垂雙肩。但她的麗質天生,愈是未加人為的修飾,愈能顯出其美。
但她秀美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種哀怨憂傷之色。而她的剪水雙瞳,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倒斃在地的展白。
金彩鳳一眼看出,那無比美麗的少女,正是曾救過自己一命的柳翠翠。
金彩鳳暗暗納罕:“莫非她懷孕了…”
那道裝老者突然發話道:“太子,你快回去吧!很多事要等你去做哩!”
“神龍太子”收斂了一下驚惶之態,臉泛怒容道:“柳叔,你讓我回去?怎么?柳叔剛才擋我那一掌,是什么意思?”
金彩鳳此時才知道是那道裝老者救了自己…
道裝老者兩道長眉一聳,道:“很多是非一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只告訴太子一件事,教主乘舟過海,遇到颶風,船毀人亡,教主以下,全船二百余人無一幸免…”
不待道裝老者把話說完,“神龍太子”已驚叫道:“此話當真?”
“你以為貧道會說假話嗎?”
“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對望了一眼,知道這道裝老者絕不會謊言欺騙,不由得又驚又急,一言不發,雙雙飛身便走。
“太倉之鼠”、“蔥嶺之鷹”望了望橫尸地下的“三煞”“二兇”自認已然無暇為他們收尸,見“神龍太子”兄妹走得甚是慌急,二人也相互跟蹤。
“還有,”道裝老者道:“魔鬼島已為外敵乘虛侵占,希望太子早作準備。”
道裝老者說這話時,“神龍太子”兄妹及殘余“二兇”恐怕已在數十丈開外了。
但道裝老者乃施用“千里傳音”的功夫,相信他們四人必已清楚聽到。
此時,雷大叔上前兩步,沖道裝老者一抱拳道:“如果老夫的老眼不花,道長敢莫是‘銀扇子’柳崇厚,柳賢弟嗎?”
道裝老者立刻笑顏隨開,趨前握住雷大叔的手道:“雷兄,好眼力!一眼便認出小弟,小弟數十年未臨中土,故人無恙乎?”
雷大叔慨然長嘆下用手一指滿地橫尸,道:“真是一言難盡。賢弟,你看眼前便死去這樣多,至于你們‘江南七俠’,恐怕賢弟是碩果僅存,惟一的一人了…”
在雷大叔說話的當兒,柳翠翠已緩緩行至展白身前,她望著遍體鱗傷的展白尸體,呆呆發怔,既未說一句話,也未流一滴淚,凝站當場,猶如一座名家雕刻的女神塑像。
但任何人也可以看出她的傷心來。
深沉的悲傷,是使人欲哭無淚的。
此時,眾人已知這道裝老者,就是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無不對其現出崇敬之色。
“銀扇子”柳崇厚,嘴中與雷大叔說著話,眼睛卻注意到愛女憂傷的神情。
他雖然學道有成,看破紅塵,但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對他這惟一的愛女,仍是非常關切的,見狀他走了過來,也望了倒斃地下的展白一眼,向著愛女道:“翠兒,莫非這就是你委托終身的年輕人嗎?”
翠翠點頭,珍珠般的淚珠,滴滴滑下她白玉似的雙頰。
雷大叔隨后走上前來,憂傷逾恒地道:“柳賢弟,此子便是你大盟兄‘霹靂劍’展云天惟一的后人。”
出乎意外的,“銀扇子”柳崇厚,并沒有現出悲痛之色,兩只精光深常的眸子上下注視著展白尸體,嘴中卻冷冷地道:“此子骨格果然不凡。”隨又轉頭對女兒道:“他已死了,難道你還非要嫁他不成嗎?”
柳翠翠肯定地點頭,她雖沒有說話,但從她堅毅的神色上,任何人亦可看得出她的決心非常堅決。
柳崇厚又道:“孩子,你年紀太輕。一輩子的活寡,可不是容易熬的。依爸爸的意見,還是…”
翠翠黛眉一顰,粉面鐵青,未等父親把話說完,即毅然決然地道:“爸爸,這是什么話?女兒既已許身于他,終生便無更改,何況,孩兒,孩兒肚中還有了他的孩子。”
翠翠此言一出,慕容紅、金彩鳳、樊素鸞臉色同時一愕。
她們不知展白與翠翠,在秦淮河的舟中春風一度的那件事,只奇怪翠翠肚里怎會有了展白的孩子?
柳崇厚干咳了一聲,嘆道:“癡兒…”
可是,柳崇厚老臉究竟有些不掛,隨顧左右而言他道:“聽說還有幾位少女鐘情于這展姓少年,不知在不在此地?”
慕容紅移動蓮步上前,盈盈向柳崇厚施了一禮,道:“侄女乃是展小俠的未亡人。”
柳崇厚剛一愕,雷大叔已補充道:“她叫慕容紅,是老三‘摘星手’慕容涵的大女公子。”
柳崇厚“哦!”了一聲,忙道:“賢侄女免禮。”又轉問雷大叔,道:“她與展兄之子結過婚了?”
雷大叔黯然道:“還沒有舉行過婚禮,但已與展賢侄訂過婚了,是愚兄我做的大媒。”
慕容紅接口道:“并且,我妹妹也許配了展小俠,媒人是侄女自己作的。”
柳崇厚一愕,道:“有這等事?你妹妹現在哪里?”
慕容紅眼圈一紅,眼淚泉涌而出,道:“她已戰死。就躺在那里。”
說著用手一指暈倒在地的婉兒。
柳崇厚走至婉兒身前,扒開婉兒眼皮看了看,又探手摸了摸婉兒脈門,道:“她還沒有死,不過因急怒攻心,內腑又受了嚴重內傷,是以一時背了氣。”
慕容紅,雷大叔急趨而前,同時急問道:“她還有救嗎?”
柳崇厚也不答言,舉掌朝婉兒頂門拍了一掌。
婉兒一震,櫻口微張,柳崇厚以極快的動作從懷內掏出一只五色長頸小瓶,拔開瓶塞,連在婉兒口內點了三滴仙露,不一會兒,婉兒竟嚶然一聲,張開了眼睛。
頂門一掌,三滴仙露竟使死人復活,真是令人不可思議!雷大叔,慕容紅,同時探手把婉兒扶了起來。
柳崇厚道:“不要扶她站起,要她靜坐調治一會就好了…”
慕容紅幫助婉兒坐好調息。雷大叔道:“柳賢弟醫道越發通神了!不知這瓶內仙露是何藥物,能有如此靈效?”
柳崇厚道:“此乃千年‘靈芝仙液’,功可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不等柳崇厚把話說完,雷大叔急道:“那么,也可把展賢侄救活了。”
柳崇厚走到展白身邊,同樣扒開眼皮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展白脈搏,搖搖頭道:“他受傷太重,心脈已斷,無法施救了。”
此言一出,“哇!”的一聲,同時有四個少女哭出聲來。
翠翠,慕容紅,金彩鳳,及樊素鸞都掩面失聲痛哭,婉兒剛從死亡中蘇醒,睜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一時不知四女因何痛哭?
柳崇厚奇異地望了望金彩鳳與樊素鸞,道:“她們倆又是誰家千金?莫非也是鐘情展賢侄的嗎?”
雷大叔眼含痛淚道:“說起來她們也不是外人。”說著一指金彩鳳道:“她就是老二‘青蚨鏢’金九的掌上明珠,名叫金彩鳳。”隨又一指樊素鸞道:“這位是老幺‘霸王鞭’樊非的女兒,名叫樊素鸞。”
金彩鳳與樊素鸞,此時都已知道柳祟厚乃是她們父親的結拜兄弟,同時施了一禮,道:“侄女拜見世叔。”
“銀扇子”柳崇厚眼放奇光,看看這一個,望望那一個,見金彩鳳與樊素鸞,同是貌比天仙,絲毫不亞于自己的愛女,不由點頭道:“二位賢侄女免禮。”轉又對雷大叔道:“難得這幾位弟兄,都有這樣漂亮的女兒。我聽說他們的兒子,不也都在武林中很有名望了嗎?有沒有在此地…”
不等他把話說完,“武林四公子”都趨前見禮,雷大叔在一旁,一一為其引見。
柳崇厚見“武林四公子”個個儀表堂堂,人品出眾,不由點點頭,贊不絕口的道:“難得!難得!賢侄們免禮。”隨又轉問雷大叔道:“賢世侄們,個個人中龍風,賢侄女們,人人貌比天仙,他,她們,為什么不互配良緣?這么多女孩子,單單都看中了展兄之子一人,這其中莫非有什么特別的緣故?”
雷大叔搖頭苦笑道:“對這兒女私情,我是一竅不通。這還得問問他們自己了。”
“武林四公子”個個面現愧色…
婉兒此時人已清醒,也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愛展白的心最專,所以才不理會“端方公子”的苦苦追求,寧愿與姐姐同事展白。同時,她年齡幼小,口也最無遮欄,聞言走上來,道:“大叔,有什么不通的?誰能勉強自己的感情?誰能勉強別人愛,還是不愛?”
雷大叔最疼愛婉兒,聞言不但不為忤,反而對柳崇厚笑道:“這可能就是最好的答案。”
柳崇厚搖了搖頭,掄指點著五個少女道:“你!你!你!你!你!難道你們都要嫁給展賢侄。”
婉兒、慕容紅、翠翠、金彩鳳等四女一齊點頭,獨有樊素鸞默默無語,也沒有點頭。
點頭的算是承認了,抓住一個沒點頭的,柳崇厚道:“還是樊姑娘明白,哪有這么多女孩子,同嫁一個丈夫的道理?”
誰知樊素鸞忽然一抬頭,微紅著小臉說道:“世叔,您錯會了侄女的意了。侄女雖然不一定要與展小俠結婚,但卻要跟展小俠做個朋友。”
在這悲傷的場合,樊素鸞此言一出,柳崇厚忍不住笑了,道:“如果不是有洞庭湖之變,你們都是通家之好,不但是朋友,還是親戚呢…”
未等柳崇厚說完,樊素鸞卻接口道:“侄女不是這個意思。侄女是說,要與展小俠做一個知己朋友,朝夕相處,永不分離…”
樊素鸞說至最后,聲音已很低,秀臉更是映上一抹紅云。
柳崇厚一怔,道:“男女之間,除了做成夫妻之外,恐怕還沒有做這樣的朋友的。”
樊素鸞點了點頭,道:“侄女與展小俠就是要做這樣的朋友!”
柳崇厚望著這玉體修長,面如冠玉,兩眼生輝,秀眉入鬢,頗有幾分男兒風的美女子,心中似有所悟。
男女之間,超越情愛之外的友愛,那是至高無上的!那是純潔無比的!柳崇厚在未出家證道之前,原本也是個多情種,這種至高無上,純潔無比的友情,乃是基于一種莫逆于心的知己之交。他倏然明白了樊素鸞所說“朋友”二字的含意。
同時這種超乎愛情的自私肉欲的庸俗,只把“紅粉酬知己”,不占有,不嫉妒的知己之交,他的心中也曾向往過。
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世俗上也不容許青年男女有這樣友誼的存在。于是,他搖頭苦笑,道:“賢侄女,你還忘了一件事,展賢侄已經死了,恐怕你的理想,再也無法實現。”
樊素鸞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但她卻毫不猶豫地道:“我要把他安葬,然后,在他墓前結一茅廬,伴他一生!”
柳崇厚又一怔。這樣的純情出自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之口,實使他大大感動,他暗地里開始羨慕起展白來,是什么理由能使這女孩子對他這般傾心?
柳崇厚慨嘆之余,突然靈機一動,回身對另外四個少女道:“好了!展賢侄的后事,已有樊姑娘料理,你們都可以回去了。”
誰知他的愛女翠翠首先提出異議,只見她粉臉一抬道:“爸爸,這是什么話。展哥哥的后事,當然應該由女兒處理…”
翠翠的話尚未說完,慕容紅、婉兒,同時上前一步道:“我姐妹已三媒六證嫁給展小俠,這塋墓收葬的事,當然是我姊妹二人的事。”
柳崇厚心中暗暗稱奇,一個男子死后,還有這么多少女鐘情于他…這展白不知究竟有怎樣吸引人的魅力?但他胸有成竹,隨又問道:“把展賢侄埋葬以后呢?”
翠翠、慕容紅、婉兒,差不多是同時說道:“也學樊姐姐的樣子,墓前結廬,伴以終生。”
柳崇厚仰頭苦笑了一聲,道:“四女守墳?世界再大,恐怕也不會有這等新鮮事吧…”
誰知他的話尚未說完,金彩鳳也上前一步,道:“愚侄女也愿與四位姐妹作伴。”
這一下,不但柳崇厚愣了,所有在場之人,莫不愕然。一個個心中納罕:“世上真會有這種事!五個美女,終生不嫁,愿為一個死去的男子守一輩子墳墓?…”
柳崇厚眼放奇光,把金彩鳳、婉兒、慕容紅、樊素鸞以及自己的女兒,五個美絕塵寰的少女,挨個兒看了一遍。忽然掉頭道:“這事情貧道無法處理,還是叫展賢侄自己來吧。”
死人還能管事?這事透著玄虛。
就在眾人齊感驚異的當兒,柳崇厚走至展白跟前,伸手向展白頂門連拍三掌。
柳崇厚醫術神通,未出家以前在“江南七俠”之中,即以醫道與泅水術,名享江湖。出家證道之后,懷抱濟世之旨,苦研歧黃,醫道更是精進,但他與一般內家高手療傷之法卻大是不同。
武林一家高手,大多是用“推宮活穴”,或是“內功療傷”。這柳崇厚抬手向傷者頂上拍掌,可說是從未有人見過。
事實上,在他這一掌拍出,內含道家無上玄功真氣,已從傷者頂門“華蓋”穴貫注入傷者體內,“天靈”過“紫府”,直達“泥丸”“返魂”,傷者穴脈一通,氣血也就活了,故不論多么嚴重的傷勢,都可以醒轉。再喂以千年“靈芝仙液”是以起死回生靈驗無比,較之一般內家高手的療傷方法高明多了。
他救婉兒的高強手法,眾人已見識過。此時,見他又去施救早已宣布死亡的展白,不禁都圍攏上來觀看。
這時,柳崇厚三掌拍出,道家至高無上的玄高真氣,已從展白“華蓋穴”通過周身要脈。
展白周身一震,緊閉的牙關自然開張。
柳崇厚即刻以瓶中“靈芝仙液”,一滴二滴三滴…滴人展白口中。
直滴到第九滴,展白竟呻吟出聲,緩緩張開了眼睛。
眾人齊聲驚呼。
雷大叔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贊道:“柳賢弟,真神人也。”
柳崇厚哈哈笑道:“雷兄過獎了。如果不是前幾天,我在一座秘洞,巧獲千年‘靈芝’,制成這一瓶功可起死回生的‘靈芝仙露’,恐怕就是真有神仙下凡,也難救展賢侄一命了。”
雷大叔靈機一動,道:“說來說去,柳賢弟早就有救活展賢侄之法,方才說不能救,只是故作姿態了。”
這回柳崇厚沒有笑,回頭望了望展白,點了點頭道:“雷兄猜對了。我所以宣布展賢侄無救,只是希望為他解脫情孽糾纏,但是,看情形就是展賢侄真的死了,這一身情孽也解脫不開了。”
此時,五個絕美少女正在圍擁著展白,有的為展白撫拭身上的血污,有的為展白包扎身上的傷口,有的為展白推宮活穴…
展白卻像一個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幸福王子,在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服侍之下,趺坐在地,臉上卻是一片茫然的神色。
不要說展白,就是任何人,從死亡的黑谷中返魂醒來,睜眼看到五個美如天仙的少女,服侍在四周,也會瞠目不解,以為身在夢中。
展白神智漸漸清醒,逐個望了望五個少女,然后,俊臉一紅,顯然當著眼前這么多人,身受五個少女服侍,過多的艷福,使他有點發窘。
他微微挪動了一下身軀,皺了皺兩道長眉。
婉兒道:“展哥哥,你身上還會痛吧?”
慕容紅道:“白哥,你感覺內腑怎么樣?”
金彩鳳道:“展哥…小俠,你的傷好了!”
樊素鸞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一對明眸脈脈地望定展白,臉上笑容如花,但眼簾中還在汪著晶瑩淚珠…
翠翠扶著展白臂膀,細聲道:“你還是多調息一下吧!你此番受傷不輕…”
五個少女,一樣的細心體貼,一樣的柔情蜜意。
展白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好了。”
說著,在五個少女扶持之下,緩緩站了起來。
抬頭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道長,與雷大叔并肩而立,正在雙雙含笑望著他。
他感到一陣難為情,同時也醒悟到一定是這位道長救了自己,才想上前拜謝。
雷大叔已經說道:“展賢侄,快來見過。這位道長就是你父親結義弟兄,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乃是賢侄的六叔!”
柳崇厚忙道:“他的傷勢尚未復原,不宜起來行動,還是多調息一會兒…”
但未等柳崇厚說完,展白已搶先數步,探身跪倒叩稱:“六叔!小侄展白叩見。”
柳崇厚忙道:“賢侄免禮!賢侄免禮!”
但嘴中如此說,心中卻暗暗地熱愛展白。
一樣是故人之子,一樣是參見第一次見面的長輩,“武林四公子”只是微微一抱拳,展白卻是大禮參拜。這雖然是小節,但也可看出“武林四公子”是狂傲無禮,恃才傲物,最低限度對長輩不大恭敬,展白卻是忠厚誠樸,尊敬長上,從此一端,柳崇厚對五個少女一齊鐘情展白的原因,有了部分的了解。
展白道:“聽說先父遇害,六叔是對先父惟一施以援手之人,小侄理應大禮參拜。”
說著推金山,倒玉柱接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形。
“武林四公子”現在大都已悉當年“江南七俠”,也就是他們父親輩的事情,聞言不由個個面有慚色…
九大掌門見“銀扇子”柳崇厚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各派下有傷殘之人,一齊上前請求救治。
柳崇厚也不推辭,一一為其施救。
在這救治傷患同時,雷大叔問起“南海門”教主遇風覆舟之事,是否有假?
柳崇厚道:“這事倒是真的。所幸小弟未與之同來,否則,也要葬身海底了。”
說著,即把“魔鬼島”上所發生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原來“海龍神”龍嘯天,先遣一子一女,率領門下高手,分兩批侵入中原,得到“神龍太子”回報,中原武林大部分已入掌握,只待“九九重陽”在嵩山少林寺召開英雄大會,把少數未曾降伏的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便可獨霸天下,“海龍神”得信,親率全數徒眾二百余人,分乘三艘大船,第三批傾巢而出,柳崇厚因與“海龍神”事前有默契,只在島上修道,不問江湖是非,故而未與同行。
但“海龍神”率眾出發后不久,柳崇厚突感心神不寧,自以為思念已到中原的女兒柳翠翠所致,隨也掉舟過海,但在海上遇到數艘大船揚帆而至,竟是大股海賊,早就覬覦“魔鬼島”,想取之為海上劫掠的根據地,以前也曾有幾次進犯,均被“海龍神”擊退,這次想是乘虛前來。貧道見他們勢力眾多,而且也不愿多造殺孽,隨告誡賊眾,小心“海龍神”回來報復,海賊們大笑道:“海龍神早落海喂王八了!還會回來?別作夢吧!”
“貧道當時尚不相信,到船行海上才見不少浮尸及散破船板,又聽當地人說前幾天海上曾有颶風,不少海船翻覆,至此貧道才知不假。”
群雄聞言,面現喜色,紛紛道:“這樣說來,我中原武林還有希望,只要把‘神龍太子’再趕出中原,便可天下太平了!”
柳崇厚道:“無需再趕了,神龍太子顧慮老巢安危,必定率眾連夜回島去了。”
眾人沒想到一場彌天大劫,竟這樣容易就化解了,莫不額手稱慶。
柳崇厚轉對展白道:“從此中原武林可能有一段時期的平靜,賢侄,你做何打算?”
展白一想,自己父仇已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且經過一場生死慘殺把榮辱已經看破,又見柳崇厚仙風道骨,飄然出世之態,聞言道:“小侄一切看穿,也想學六叔的樣,出家修道。”
柳崇厚哈哈大笑,一指五女,道:“任何人出家可以,惟有賢侄你辦不到,你看,你這一身情孽!”
五女聽展白說要出家,均自一怔。現在又聽柳崇厚這一說,不由個個粉面通紅。
展白一看五女,心中已經了然,不由一皺眉。
五女十道眼光,都脈脈含情地望著他,他心中一陣迷惘。暗暗思量,突覺無法應付。
柳翠翠已懷身孕,脂粉不施,發也未梳,顯得楚楚可憐;慕容紅體態如柳,顯得弱不勝衣;婉兒一脈天真,真情躍然臉上;金彩鳳柔情萬種;樊素鸞明眸含笑,似是與他無逆于心…
五個少女,一樣地柔情蜜意,千萬縷情絲一齊纏在他的身上。
展白左思右想,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實在難定取舍,不由一狠心,“嗆!”的一聲龍吟,竟把背上的“無情碧劍”抽出鞘來。
一道碧光耀眼,眾人齊皆一怔!剛才對敵他都未取兵器,此時不知他把劍亮出來是何用意?
柳崇厚道:“賢侄你要如何?”
展白道:“古人云‘慧劍斬情絲’,小侄也想學學先賢,拔慧劍斬斷情絲。”
說罷,把手中“無情碧劍”在身前虛空一劃,道:“五位小姐的盛情,展白心領。從此咱們一刀兩斷。各行其是。”
說完之后,掉頭就走。
柳翠翠嚶然一聲輕啼,飛身擋住展白去路,道:“別人不管,只有我你不能拋下。因為我身上已有了你的孩子。”
展白一愕,道:“我的孩子…”
慕容紅、婉兒,雙雙掠至,同時道:“我們姐妹是你明媒正娶,也不能拋下。”
樊素鸞也飛掠上來,道:“出家可以不要妻子,我這知己朋友隨行總無妨吧。”
金彩鳳緩緩走了上來,低著頭道:“不管天邊海角,小妹永遠追隨左右。”
愣了!展白真的愣了!
柳崇厚哈哈笑道:“劍雖無情,卻斬不斷柔絲萬種。”
展白一跺腳道:“隨你們的便吧。”
說罷,強忍著周身傷勢,急掠而去。五女如影隨形,一齊跟在他身后。
“小恩公!…”“太白雙逸”剛想追去,柳崇厚一手一個拉住二人,道:“怎么?你們兩個人也想湊數呀…”
說得群雄哈哈大笑起來。
群雄急于各回其地料理后事,紛紛告辭,雷大叔拉住柳崇厚道:“我們弟兄多年未見,要好好喝一杯去。”
柳崇厚笑道:“可惜,小弟已吃齋了。”
雷大叔道:“素酒,也跟你干三大壇。”
太陽升了半天,眾人已走了個一干二凈。
事過數年,江湖上真是一波未興。在洞庭湖附近的居民,常常看到一個俊美少年,攜帶著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婦,在湖中蕩舟行樂。
一個人能有五個這么美的妻子,實在是不可想像,就是天上神仙,恐怕也無此艷福。
更使人驚羨的是,五個絕美少女,每個人懷中都抱著一個粉裝玉琢的嬰兒,互相調笑,好不羨煞人也。
當然,這便是展白,攜著五位嬌妻隱居洞庭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