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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南海龍女

第四十五回南海龍女  婉兒直圍著金彩鳳繞了一個對圓,才冷笑道:“展哥…小俠,你跟我姐姐剛剛結婚,便在這里亂勾搭女人,不免有點不像話吧?”

  婉兒的一句話,使金彩鳳與柳翠翠同時一震。

  柳翠翠又走了回來,忘記了傷心哭泣;金彩鳳也忘記了害羞,一齊睜大眼睛望定展白,張大嘴巴道:“你——”

  差不多是同時,柳翠翠與金彩鳳驚望著展白張口說出一個“你”字,但下邊的話,一時之間再也接不下去。

  想必兩個少女聽到這意外的消息,芳心已經碎了…

  展白早已看出二女心意,心想“快刀斬亂麻,揮慧劍斬斷二女情絲,此其時矣。”

  想罷,正容說道:“婉兒妹妹說得不錯,在明媒正娶之下,我已與婉兒的姐姐慕容紅,正式結為夫婦…”

  未等展白的話說完,柳翠翠已顏色慘變,鳳目急睜,怒叱道:“此話當真?”

  婉兒在一邊插手冷笑道:“難道還騙你不成嗎?”

  柳翠翠只感頭腦中“轟!”的一聲,嬌軀搖搖欲倒,鳳目中汩汩流下淚來,緊咬著嘴唇,向展白悲聲道:“你…你這負心…的。你說!你說!你把我怎么辦…?”

  展白見柳翠翠傷心至此,才明白柳翠翠對自己是一片真情,也不由深悔自己做得孟浪,一時氣憤,答允了慕容紅的婚事,看眼前情形,真要如自己所想“揮慧劍斬斷情絲”,可說是談何容易?

  就在展白深感懊悔,無言以對,微一怔神之際,突聽一聲慘嗥遙遙傳來,聲如野獸臨死之前的悲鳴,令人聽之心神俱為之一顫。

  這一聲慘嗥聲音雖不大,但傳至幾人耳中,幾人不由嚇了一身冷汗,展白與金彩鳳的臉上更是變了顏色。

  金彩鳳猛的撲至展白面前,悲聲叫道:“展哥…小俠,請你幫忙,我的父親恐怕兇多吉少…”

  展白對“青蚨神”金九的死活,并不關心,他擔心的是雷大叔、太白雙逸、茹老鏢頭以及自己的未婚妻慕容紅的安危。他此時吸入內腑的“龍涎香”毒已完全散去,周身功力已復,聞言順手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丟給金彩鳳,然后彎腰拾起地上的“無情碧劍”,道:“你父親在何處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吧!我還要去接應兩個人…”說話聲中,人已躍上假山頂,略為辨別一下慘嗥聲傳來的方向,立如脫弦急弩,向前撲去。

  三個少女,各懷不同的心情,互相對望了一眼,誰也沒理誰,金彩鳳最急,把展白丟給她的外衣,胡亂穿在身上,當先向假山之外跑去。

  柳翠翠白了婉兒一眼,道:“有膽嗎?”

  展婉兒鼻孔哼了一聲,撇了撇嘴道:“怕什么?”

  說罷,一跺腳人就如一縷輕煙一般,向前馳去。柳翠翠隨后追來,四個人差不多是前后腳來到一所廣大的庭院之中。院子里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是以看得分外清楚。

  這院子占地頗廣,縱寬各有四十余丈,地下完全是堅硬的三合土鋪成,三面高,墻壁邊地上放有石鎖沙袋及刀槍劍戟等十八般兵器,看樣子似是金府的練武場。

  迎面一座高臺,高約二丈,四丈見方,正當中擺了一張大長桌,桌后十數張高背金交椅,當中坐著“南海少君”及“南海龍女”兄妹二人,其余的椅子坐著“海外三煞”、“桃花四仙”等人,椅背后站著高矮不等的十數個勁裝大漢。

  迎著看臺的墻邊上,埋著十數根高大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綁有一個人,有的已經死了,開腸破肚、斷臂少腿、慘不忍睹。

  活著的也都嚇得面無人色。

  在這些綁著犯人的柱子兩旁,各站有兩名兇眉惡眼,打著赤膊、挺胸疊肚的劊子手,手中抱著明晃晃的鬼頭刀,一個個猶如兇神惡鬼。

  院子里正有數十人捉對兒廝殺,刀光劍影,掌拳呼呼破風,戰況非常猛烈。

  看“海外三煞”、“桃花四仙”等一流高手都坐在看臺上看熱鬧,顯見“南海門”僅是以二三流的角色應敵!

  展白已看出與“南海門”下血戰的,正是雷大叔、太白雙逸、茹老鏢頭及慕容紅等人。

  雷大叔與太白雙逸,完全憑一雙肉掌,茹老鏢頭一柄純金的紫背魚鱗刀,慕容紅的短劍,幾個人如生龍活虎一般,力戰南海門下數十人,仍然是從從容容,穩占上風。南海門下,不時有人被殺傷或是打倒。

  “南海少君”高坐看臺上,手搖銀扇,見門下久戰來人不下,聳了聳眉毛,向左右看了看。

  “海外三煞”之一,白發婆婆冷艷紅立刻干吼了一聲,就坐在椅上,原姿勢不變,身形凌空而起,升至三丈余高,彈腿折腰,身形平射而出,快逾飄風閃電,半空中揮出一掌,猛向雷大叔頭上砍去。

  雷大叔力戰四五人,仍然游刃有余,突見白發婆婆挾疾風迅雷之勢攻到,立刻揮左掌逼退四面之敵,右掌“天王托塔”硬向白發婆婆重逾千鈞的掌力迎去。

  兩股強烈掌風半空相遇,“砰!”的一聲大震,雷大叔蹌踉四五步,圍攻雷大叔的南海門下,也都哄然四撤,白發婆婆掌力驚人。

  雷大叔拿樁站穩身形,暗驚白發婆婆內力驚人,心中微微一懔。

  此時,白發婆婆身形已落下地來,干叫道:“再接我老婆子一掌。”

  說著話,雙掌平胸推出,一股狂飆,猛向雷大叔胸前卷至。

  恰好雷大叔也是傲骨天生,見白發婆婆盛氣凌人,他竟不躲不閃,也以右掌劈出,硬向白發婆婆強烈掌風接去。

  “砰!”又是一聲暴響,白發婆婆身形連晃,雷大叔已被震退五步。

  白發婆婆見雷大叔連接她兩掌,更形激怒,只見她滿頭白發無風自動,嗔目厲叱道:“好小子,老婆子這第三掌,要不了你的狗命,此后名字倒著寫。”

  說罷,運足周身十二成的功力,彎背塌腰,雙手顫巍巍地平胸推出。

  雷大叔連接她兩掌,已感雙臂發麻,內腑血氣翻涌,但他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雖見白發婆婆這第三次出掌,威力前所未見,他仍然咬牙硬接,暗把“天佛掌”力運至顛峰,待強猛掌風將及身前之際,才雙掌一揮,向前迎去。

  展白站在墻頂,萬沒想到雷大叔再會硬接白發婆婆這第三掌,總以為雷大叔要躲過去,然后再還招,所以他未做準備接應。

  今見雷大叔仍然硬接,不由脫口叫道:“不好…”

  但未等他竄下墻來,雷大叔雙掌已與白發婆婆雙掌接在一起。

  兩股強烈掌風,半空相撞,晃如平地響起一聲焦雷。

  余力四激,塵沙飛揚。

  雷大叔一路踉蹌,直退出丈余遠近,但身形晃了幾晃,仍然站著未倒。

  白發婆婆怪目圓睜,靜等著雷大叔不支倒下…

  但雷大叔不但未倒,竟張口說道:“老婆婆,你名字怎么寫法?”

  可是一張口說話,再也忍不住內腑翻滾的氣血,竟順著口角流下滿嘴鮮血來。

  白發婆婆用手一指,獰笑道:“你到閻王老子面前,再去問我倒寫的姓名吧!”

  展白知道那是白發婆婆鬼神皆驚的“搜魂指”,不由驚叫道:“大叔,閃開…”

  可是,婉兒比他更快,就在展白驚呼出聲之際,她嬌小人影,已如驚鴻飛燕一般掠至當場,人未落地,半空中單指疾出,也是用的“搜魂指”,猛戳白發婆婆右臂“關元”重穴。

  這是婉兒聰明的地方,她自己“搜魂指”的功夫,不如白發婆婆深厚,故此,她避開指鋒,出招指向白發婆婆右臂要害。

  白發婆婆此時若不收招后退,固然她的指風,可以要了雷大叔的命,但她自己的一條右臂,也得報銷。

  這叫“攻敵所必救”,類似兵法中“圍魏救趙”的方策,白發婆婆無奈,只有沉腕子,向一側閃去。

  只聽“滋!”的一聲輕響,白發婆婆的指鋒雖然讓開雷大叔,因為撤功不及,指鋒過處,竟在堅硬的三合土地面上劃了一道寸余深的一大道深溝。

  再看婉兒那一指落空,也把地面上戳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二人的“搜魂指”都夠驚人。

  雷大叔驚魂初定,搖搖欲倒,婉兒趕上一步,忙扶住雷大叔,忙道:“大叔,你負傷了…”

  雷大叔在慕容府最疼愛婉兒,婉兒也最敬重雷大叔,所以見到雷大叔負傷,芳心甚感焦急…

  此時,展白也跳落院中,見雷大叔有婉兒照顧,面孔一沉,對白發婆婆叱道:“你這么大年紀了,想不到還那么心黑手辣,對一個負傷之人,還下毒手,今晚,小爺到要領教領教你有多少絕學?”

  喝罷,雙掌一翻,亮出“天佛降魔掌”架式,道:“小爺先讓你動手,三招之內,照樣要你的老命。”

  白發婆婆一見展白出現,面露驚懼之色,把先前的狂傲早已嚇跑。因為她知眼前的小伙子乃是她命中克星,但一時之間,又不好意思掉頭就跑,是以怔在那里…

  突然人影一晃,長髯老人與佛印法師,同時掠至展白面前。

  長髯老人抖須笑道:“小哥兒,中原武林,就你一人,使我們‘海外三煞’心服口服。但今夜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要合起手來,跟小哥兒領教幾招絕世武學,這話要跟別人說算我們欺侮人。但對你小哥兒說來,諒必小哥兒不會說我們以眾欺寡…”

  展白哈哈大笑道:“在下尊你一聲老人家,你怎么不說是臉皮厚呢?”

  長髯老人臉上一紅,瞬即放聲笑道:“就算我老不死臉皮厚,但‘海外三煞’合戰你一人,未嘗不是小哥兒的大光榮呢!我老不死斗膽說一句,中原武林除了小哥兒一人,可榮獲這份光榮之外,武林中找不出第二人。”

  展白豪氣干云地笑道:“這樣說來,這份光榮展白是一定要拜領了?就請三位進招吧。”說著拉開“天佛降魔掌”的架式。

  雙方這一對答之間,連動著手的人都自動停止了下來,紛紛向四周退去,當中立刻現出一大片空地來,似是專為展白猛戰三煞空出的場地。

  因為大家心里明白,這四個人打起來,必是石破天驚。

  連看臺上那么鎮靜的“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也不由雙雙站立了起來,要看看自己門下頂尖高手,合戰一個少年展白勝負如何?

  慕容紅、金彩鳳不知“海外三煞”的實力如何,但見場中緊張的氣氛,也料想到對方必是絕世高手,展白以一敵三,禁不住為展哥哥暗暗擔心。

  婉兒卻是深知“海外三煞”的厲害,見展哥哥答應人家的挑戰,只急得芳心無主…

  柳翠翠雖然親身陪練,知道展哥哥此時的功力,足可睥睨天下,但聽說他獨戰南海三大頂尖高手,也不由暗為展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雷大叔、太白雙逸及茹老鏢頭,剛剛見識過白發婆婆的武功,一個人功力就有那么強,要見三個人合起手來,那威力不知要大多少倍?更是為展白焦急萬分…

  至于南海門的人,卻個個心喜,雖然不少人曾領教過展白高強的武功,但以本門三張王牌,要打一個少年展白,那是穩操勝算,因此,一個個都懷了幾分欣喜的心情,來參觀這一場武林罕見的大戰。

  不提雙方觀戰之人的憂喜參半,單說長髯老人見展白接受了他的挑戰,滿臉欣喜之情,向展白挑起大姆指來,贊道:“小哥兒,了不起!你可稱為近百年來,天下第一奇人。”

  展白見長髯老人出于真心地恭維自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收了架式,一抱拳,道:“老先生過獎了。”

  白發婆婆呷呷干笑道:“小哥兒不必客氣,我們老頭子說的是實話!老實告訴你吧,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自認為天下無敵,連我們的主子‘南海一君’,也不敢說是我們三個人的對手…”

  白發婆婆說到這里,長髯老人直打眼色,在看臺上站著的“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更是顏色愕變。

  但老婆子心直口快,不管眾人的反應如何,仍照直說下去道:“今夜小哥兒,一人獨戰我們三人,豈不是前無古人?”

  展白頗為詫異道:“你們三位,既是武功蓋世,又何必甘心受別人驅使…”

  “佛印法師”急插口道:“臭老婆子,就會信口開河…”

  長髯老人微微一嘆道:“賊禿,今夜我們三人遇到絕代奇人,要說老實話。”

  接著又對展白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沒有時間多說…”

  忽然面色一整,道:“過去的不談。我們三個老不死的合起手來,打你一個小娃娃,可說是千載難遇的盛會,盛會難逢,咱們今夜的勝敗,要有個賭注才行。”

  展白見他們三個言語率直詼諧,心中減少了幾分敵意,聞言道:“不知老前輩,要賭些什么?”

  長髯老人聽展白尊稱他為老前輩,一時喜得抓耳搔腮,拉了半天胡子,才說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要敗了,從此退出南海門,不問江湖是非。如果小哥兒敗了,也要和我們一樣,退出中原武林,不問江湖是非。這樣公平吧?”

  展白本是忠厚誠實的青年,有點傻里傻氣,今天不知怎么突然聰明起來,乍一聽長髯老人所提的賭注,似乎微不足道,但仔細一想,可又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問道:“這還要多加說明,你們三位退出南海門,是否還可以在中原立足?在下退出中原武林,是否連在中原立足都不可以了呢?”

  長髯老人一聽,青年人不簡單,于是笑道:“不管在哪里立足,總以‘不問江湖是非’為重點就好了。也就是說凡是武林中的事,不許插手過問,至于安身立腳的地點,不限于中原還是海外,總以避免與武林人物見面為準。怎么樣?”

  此時“南海龍女”飛快掠了“神龍太子”一眼,“神龍太子”臉色慘變,剛要躍身下地…

  不過,眾人都注意展白與“海外三煞”的談判上,對他兄妹二人的動作,無人看到。

  就在“神龍太子”將要躍下之際…

  展白道:“老前輩辦法雖好,但在下實難照辦。”

  長髯老人一愕,道:“小哥兒,還有什么話說?”

  展白道:“在下父仇未報,除非展白已死,只要留展白三寸氣在,這殺父之仇,非報不可!”

  長髯老人一抖長髯,道:“父仇不共戴天,理應當報。但不知小哥兒殺父仇人是誰?”

  展白一字一頓,斬釘斷定地道:“‘青蚨神’金九!”

  白發婆婆突然咧嘴大笑,笑得滿頭白發亂顫。

  展白見白發婆婆笑得突兀,頗不高興地道:“不知老前輩有什么好笑的?”

  白發婆婆手指墻邊綁人柱那邊,卻一時止不住笑聲,說不出話來。

  長髯老人道:“‘青蚨神’金九已死,小哥兒這樁心愿是算了啦!”

  展白順著白發婆婆手指方向看去,但見墻邊地下放著一只破碎了的輪椅,綁人柱上綁著血淋淋的一段殘肢,雙臂雙腿以及項上人頭,均已被刀砍落,正是“南海門”“五刀分尸”的殘酷刑法。

  再一看綁在柱子上的那一段血淋淋的肢體,團花套肩錦緞袍,啞然而悟,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衣飾。

  突聽一聲悲慘的哭號,接著一條人影,飛撲至“青蚨神”金九的殘軀斷肢之前,扶地號啕大哭起來。

  他努力摒除了心中雜亂的感想,仍昂然道:“‘青蚨神’固然已死,但在下殺父仇人,還有‘乾坤掌’云宗龍。”

  長髯老人面含譎詭笑容,道:“看來小哥兒殺父仇人還不少,不知還有哪一個?”

  展白接著道:“‘混元指’司空晉。”

  長髯老人道:“接著說下去。”

  展白道:“‘霸王鞭’樊非。”

  長髯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哥兒殺父仇人,都是中原武林豪門巨霸,但不知還有沒有了?”

  展白道:“沒有了。”

  白發婆婆擠著堆滿皺紋的臉道:“那小哥兒,你盡可以跟我們三個老不死的放手一拼,中原武林,再也沒有什么事可令你放心不下的了。”

  展白不信的道:“莫非中原四大豪門,鎮江樊非,都被你們‘南海門’斬盡殺絕了?”

  “佛印法師”道:“難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還會騙你一個娃娃嗎?”

  展白道:“此話當真?”

  長髯老人面容一整,道:“小哥兒你也在江湖上走動過,當知江湖上的人一言九鼎,‘海外三煞’不是沒名無聞之輩…”

  展白突然向三人一抱拳,深施一禮,道:“那么,在下殺父之仇已報,要謝謝三位了!”

  白發婆婆道:“小哥兒,不要先謝我們三個老不死的,真正代你誅卻殺父仇人的,應該是我們少主,小哥兒應該謝她。”

  展白掉頭一看,白發婆婆手指的是“南海龍女”,而“南海龍女”一對亮如晨星的大眼睛也正盯著他望。

  他情孽糾纏,已有數個少女對他鐘情,使他無法應付,因此,一看到“南海龍女”用這種眼光看他,嚇得忙轉回頭來,對“海外三煞”道:“謝一不謝二。”

  “展白此時父仇已報,倒真無牽無掛,這個賭是打定了,就請三位前輩賜招吧。”

  說罷,“嗆啷!”一聲,抽出背上“無情碧劍”,左手藏劍,穩壓肘后,右手捏劍訣,斜指齊眉,劍招亮式,仍是他那一套不大高明的“三才劍”法。

  “海外三煞”一見,各自移身錯步,成三角形把展白圍在中央。長髯老人身形直立,雙掌一反一正平置胸前,乃是“懷抱日月”的姿勢;白發婆婆塌肩跨步,右手單指堅立如錐,擺在右耳下方;佛印法師,卻是雙掌扶地箕踞蹲坐,狀如青蛙,看樣子長髯老人要以“大手印”應敵,白發婆婆亮的架式已是“搜魂指”,佛印法師是用的“蛤蟆功”,三老均要以平生絕藝來合戰展白。

  “海外三煞”單打獨斗,都吃過展白的虧,此時三人合戰展白,一亮式便把各人驚世的功夫擺了出來,看樣子并不像“神龍太子”所擔心的那樣會“放水”,相反的,三人是有把展白折辱在手下的決心。

  展白見三人徒手擺開架式,朗聲道:“請三位老前輩亮兵器。”

  “海外三煞”同時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從來不帶兵器,而且我們三敵一,徒手也罷…”

  本來展白仗劍獨戰三大絕世高手,也算難能,但展白天生傲骨,說沒有兵器,他一回手,“嗆!”的一聲,又把“無情碧劍”還鞘,當時雙掌一挫,擺出了“天佛降魔掌”的招式道:“那么,在下也就空手奉陪了,請。”

  雷大叔與太白雙逸,暗暗搖搖頭,心說:“當真是跟他父親‘霹靂劍’展云天,一個樣的脾氣…”

  不由得更為他多擔了一份心。但此時此際,局外人又無法出面阻止,只有站在一旁,暗暗為展白焦急…

  長髯老人笑道:“小哥兒先請,我們三個老不死的,以三敵一,已經占了便宜了。”

  展白道:“幼不欺長,還是三位老人家先請。”

  白發婆婆呷呷笑道:“盡客氣個什么勁?老婆子先出手。”

  說罷,“搜魂指”神功,運至巔峰,猛烈劃出!

  尖風狂嘯,猛向展白劈面點來。

  這真是武林罕見的一場惡戰,只見掌起處風云變色,指落處石破天驚,只打得天昏地暗,燈火無光,就在堅硬逾石的練武場上,掀起的塵頭也是有十數丈高。

  這時,已看不清四人的人影,只能看到四團罡風急旋,猶如四股強烈的卷風糾纏在一起,翻騰播滾,狂嘯刺耳。

  晃眼間,展白獨戰三煞,已然打了三五十個照面。

  此時,掌風勁流,愈來愈猛,激濺起來的灰塵愈漲愈高,只見黃塵滾滾,怒流激湍,龍卷風如深山大川暴雨過后,萬濤齊鳴,又如狂風巨浪的大海上,群龍鬧海,四股風漸漸合成一股,吼吼怒卷,聲勢簡直驚人已極。

  在四周圍觀的眾人站不住腳,身不由己地紛紛后退。二三十丈開外的燈籠火把,均自搖晃不定,昏昏欲滅。

  這時眾人已無法看清四人動手的招式,也不知打了多少個照面。反正時間不短了,場中風聲漸減,人影又漸漸現了出來。

  四個人頭上均已冒起騰騰的汗氣。

  想以這種絕世神功應敵,雖然威力強大,但也最耗真力,“海外三煞”三百余年的苦修苦練,尚且頭上見了汗,展白縱然神功蓋世,也不由不累得氣喘吁吁。

  場外觀戰的那么多人,連敢喘一口大氣的人都沒有,顯見這一戰,的確是盛況空前。

  四個人由快攻快打,變成圍場游走,招式既慢了,眾人已能看得清楚,只見四人之中,無論任何人攻出一招,均是全身功力之所聚,每一招落空,均可把堅逾青石的地面,打一道深溝,或是一個大坑。

  看樣子四個人任何一人的一指一掌,均可開金洞鐵,碎石成粉。

  白發婆婆性情最急躁,她平生很少遇到敵手,曾狂言有在她手下走過三招者,即不予以殺害。今見三人合手,久戰展白不下,立即暴怒,把“搜魂指”運功運至巔峰,“嗤!嗤!嗤!”接連猛戳三指,指指尖嘯破風,指指指向展白要害。

  展白打得久了,也激起少年傲性,“千幻飄香步”、“無色無相身”,翩若驚鴻,矯如游龍,接連躲過三指,“天佛降魔掌”,一招“佛光普照”無儔罡風,狂卷白發婆婆。

  白發婆婆招式出手太狠,用力過老,一時收招不及,躲得略為慢了一慢,左肩被展白無儔的掌風掃了一下,白發婆婆半邊身子一麻,痛徹心肺,不由慘嗥一聲,一路蹌踉踉五六步,被打出圈外。

  所幸只是掌風掃中,如若被掌力擊實,以展白目前功力來說,焉有白發婆婆的命在?

  佛印法師一見展白掌傷白發婆婆,心中又急又怒,呱!呱!呱!厲嘯,雙掌如風車一般,猛向展白身后撲至。

  展白一掌震退白發婆婆,聽到身后罡風怒吼,知有暗襲,不躲不閃,“天佛降魔掌”運至十成,反臂向后撩去。

  “轟隆!”一聲暴響,猶如地裂山崩,勁風四射,回旋生飆,塵沙飛揚之中,佛印法師已如斷線紙鳶一般,倒飛出去。

  展白連傷二煞,勝利在望,尤其掌傷白發婆婆,呼吸之間,反臂震飛佛印法師,身法巧,招式妙,掌力驚人,四周圍觀之人,不分敵我,哄然叫好。

  “南海龍女”、“神龍太子”顏色慘變…

  雷大叔、茹老鏢頭、太白雙逸以及慕容姐妹,喜極歡呼…

  但就眾人紛紛一亂的當兒…

  突然又是一聲暴響,猶如一個悶雷打在練武場上,聲音之大,只震得眾人雙耳雷鳴,心頭狂跳。

  余力狂卷而出,竟把數十丈開外的燈籠火把吹得一暗。

  眾人齊聲驚呼,待燈光暗而復明時,只見展白俊臉泛白,嘴角溢血。

  再一看長髯老人,發須皆炸,怪目怒睜如炬。

  顯見展白吃了長髯老人的虧,而且內腑必已負傷。

  關心展白的雷大叔等人,一陣大嘩…

  長髯老人大逾車輪的雙掌,又緩緩舉起,作勢向展白當頂劈下。

  同時嘴中嘿嘿笑道:“小哥兒,老不死三傷其二,這一掌下去可要了你的小命。”

  展白連傷二煞,不慎被長髯老人一掌震傷,此時腑內血翻氣涌,但仍昂然不懼,雙掌平胸而起,道:“不見得!老前輩與在下功力悉敵,這一掌下去,還不知勝負屬誰?”

  長髯老人車輪大的巨掌,一邊運力下壓,一邊嘿嘿言道:“小哥兒,不要再逞強了,你已經負傷吐血。”

  展白“天佛降魔掌”運至十成,一邊緩緩上擊,一邊道:“老前輩自己心中明白,你內腑真氣已經逆竄。”

  長髯老人內腑真氣還真是幾乎被展白掌力震散,見展白道出他的隱秘,不由殺機陡起,獰聲道:“我老人家本想與你分出勝負即止,如此說來,小哥兒你是死定了。”

  說罷,真氣一降,內力崩出,巨靈大掌如山崩海嘯一般,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展白頂上劈來。

  慕容紅、展婉兒,以至剛剛自行蘇醒的金彩鳳,不由同時驚呼,猛然撲了過來。但慢了。

  展白雙掌已然迎了上去。

  震聲中,狂飆四卷,慕容紅、展婉兒、金彩鳳三條嬌小身影,又被無儔的罡風勁流震退了回去。

  塵灰四落,展白“哇!”的一聲,張口又噴出一口鮮血,但人仍未倒,奮起雙掌,叫道:“老人家,再來。”

  長髯老人身形晃了兩晃,到底忍不住,也張口噴出一股血箭。見展白舉掌又要打來,目射奇光,舉掌欲迎…

  突然他面色緩和了下來,滿面怒容改變成一臉贊佩之色,一翹大姆指道:“小哥兒,你真行。”

  展白天生服軟不服硬,見長髯老人突然夸獎他,想到三煞已經傷在自己手中二煞,再與老人拼下去,也不過是落個兩敗俱傷,自己父仇已報,還有什么值得爭的?于是,突然收掌,雙掌一抱,道:“在下認輸了,老前輩,再見。”說罷,回頭就走。

  這又大出長髯老人意外,見展白說走就走,一時怔在那兒…

  展白走了幾步,穩住腹內翻滾的氣血,竟翻身向墻外馳去。

  他聽到身后慕容紅、展婉兒、金彩鳳以及雷大叔等人在呼叫他,但他頭也不回地向南京郊外馳去。馳出南京城,順著江邊朝前跑,越過巖石十二洞,登山越嶺,穿過一座山底涵洞,展白又跑至“亡魂谷”,耳內聽到淙淙泉鳴,眼睛又看到翠翠曾為他“純陰療陽”的那塊長滿了茸茸細草的大白石,他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撲倒在大白石上,立刻昏了過去。

  也不知昏死過了多久,他覺得鼻孔里非常搔癢,“嘰!嘰!”連打兩個噴呵,人又清醒了過來。

  只見紅日爬過了山嶺,百鳥聲喧,原來是夜已經過去,黎明又已來臨。

  他睜眼一看,柳翠翠嬌軀斜倚石前,玉手尖尖兩指,拈了一根不知取自什么鳥身上的五彩羽毛,如花的粉面上含著淡淡凄笑,正在以羽毛逗弄他的鼻孔。

  展白猛地爬起道:“你…”

  翠翠丟掉手中羽毛道:“我跟你天生一對神仙伴侶,世事無憑,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云煙,恩怨情仇,也不過是南柯一夢。我與你不管江湖上是是非非,找一洞天福地,樂享終生。白哥哥,此時你再不能說不了。”

  展白心動,但仍覺有事來了,道:“我…”

  翠翠聰慧逾人,不等展白說完,道:“白哥哥父仇已報,無牽無掛,正可與妹妹遨嘯世外,寄情山水,同效鴛鴦雙飛…”

  翠翠見展白情思尤有未逮,明眸一轉,狡黠笑道:“莫非白哥哥還舍不下慕容姐妹與‘江南第一美人’?”

  展白見心事被翠翠說破,玉面一紅,仍訥訥道:“我與慕容大姐已有婚約…”

  翠翠笑道:“她姐妹恩怨株連,一時脫身不開,顯然不能與白哥哥置身世外。假如,她們三人之中,對白哥哥情有獨鐘,舍得離開家庭父兄,不過問父死血仇,當然還可以來追尋白哥哥身側,小妹已經想開了,一定與她們和平相處,共效娥皇女英,白哥哥,你不要小瞧妹妹,妹妹決不是‘母夜叉’,更不是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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