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千鈞一發 展白身形一旋,避開劍鋒,單掌橫掃,狂飆怒卷,四名金甲武士齊聲慘叫,四散著跌出一二丈外。
眾壯漢齊聲驚呼,腳步立時停止,顯然被展白一掌震倒四人的威勢震住。
突聽一聲厲嘯,一條黑影驀地升空而起,半空中身形一旋,倏然疾撲下來,猶如一只碩大的巨鳥,鐵翼猛揮,直向展白迎頭撲下。
展白從那身法及下撲之勢的威猛,已能判斷出來是金府雙鐵衛之一的“鐵翼飛鵬”巴天赫。
但展白經過“神驢鐵膽”百日傳功,武功突飛猛進,自信心也大為增強,雖知“鐵翼飛鵬”巴天赫,乃金府頂尖高手,而且有“鐵翼神衣”之助,凌空下撲之勢,威不可擋,但仍然不躲不閃,揮臂向上迎去。
一上一下兩股極大無比的掌力相接,半空氣爆,巨聲如雷,展白昂立原地不動,半空中的“鐵翼飛鵬”卻被震得在半空連翻了兩個斤斗,才斂翅斜掠,落于地面。
這一來,金府之人個個心驚。想天下武林能夠接得住“鐵翼飛鵬”臨空一擊的,可以說是寥寥可數,何況還能使“鐵翼飛鵬”屈居下風呢!
“鐵翼飛鵬”落于地面,雙翼一收一張,黑夜中雖然看不清他的臉色,想必也是吃驚不小,正在鼓翼納氣,準備作第二次的撲擊…
突然小船上,亮起十數盞孔明燈的燈光,十數道燈的光芒,交錯地齊向岸上展白停身之處照射而來。
展白在十數道燈光交射之下,立刻纖微畢現,只見他身上裹著一條破棉被,腰里扎著幾條破布,雙臂雙腿均露在外面,而且也多裹著破布條,赤足未穿靴,樣子是狼狽已極!
但他英俊挺拔的臉上,卻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一股殺氣。
金府眾人,多半認識他,見狀不由齊聲驚呼:“啊!原來是他!…”
“青蚨神”金九更是在船上高聲大叫:“莫要放走小賊!上呀!拿住他!”
一群壯漢,以及十數名金甲武士齊握兵器,往前一圍,立刻把展白圍在核心但被展白威勢所懾,一時還在趑趄住未曾出手。…
突聽一聲豪笑,聲可震天,笑聲中一駝背老者,越眾而出。
此人正是“金府雙鐵衛”的另外一位“鐵背駝龍”公孫楚。
只見他大笑說道:“小兄弟數日不見,武功又增強了不少!啊——嗬!可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尚請小兄弟不吝見告,金府素來拿小兄弟當客人一般款待,為何小兄弟三番兩次與金府作對?是何道理?”
展白素對“鐵背駝龍”有好感,尤其自己初進金府時,尚蒙此老不少照顧,聞言強忍住心中仇火道:“公孫前輩有所不知,晚輩先父被‘青蚨神’金九老賊所害,晚輩與老賊有殺父之仇,豈可一日或忘,但晚輩殺父仇人只老賊一人,與眾人無關,如果公孫前輩放手不管,展白絕不與前輩為敵!”
公孫楚愕然動容道:“不知小兄弟先父是何人?”
展白凄然道:“子不言父名,但既是前輩問起,晚輩也不相瞞,先父就是‘靂霹劍’展云天!”
“鐵背駝龍”哦了一聲道:“那倒是失敬了,原來小兄弟乃是展大俠的后人…”
昏黑中只聽槳櫓激水之聲,展白怕“青蚨神”借星夜溜走,忙道:“話已說明,公孫前輩,是否可放手不管?”
“鐵背駝龍”公孫楚面現難色,尚在呻吟未決。展白已聽那船舟激水之聲,漸漸去遠,但數道強烈燈光照著他,敵暗我明,看不清楚河中情形,展白不由急起來,大叫道:“金九老賊休走!”
喝聲中,人也飛身向河邊撲去。
“鐵背駝龍”公孫楚,人本極重義氣,對“靂霹劍”展云天的俠名,也早有耳聞,聽展白自報身份,本無意出手,但又拘于身在金府,食人厚祿,無法決定自己該不該出手,故此一時委決不下,今見展白身形掠起,他想攔阻展白,把話交代明白,然后再作定奪,忙道:“小兄弟慢來,且聽老夫一言…”
同時,也探臂向展白抓去。
展白身形掠起,突見“鐵背駝龍”向自己右臂抓來,誤以為“鐵背駝龍”已向自己出手。心急仇人去向,也不躲閃,就在半空中右臂一抖,五指反彈“鐵背駝龍”抓向自己右臂的肘腕關節。
“鐵背駝龍”未防展白反擊,也估不到展白有如此快捷手法,猛見展白抖臂脫出自己掌外,剛一疏神,展白五指破風,已彈向自己“關元”重穴,知道這“關元穴”如被彈中,自己一條右臂就算毀了,真是又驚又怒,驚的是展白小小年紀,竟是有了這種超乎想像的高強手法,怒的是自己一番好意,展白竟對自己施出殺手,更何況他素極自負,心目中把展白看成晚輩,展白這一招施出分明未把他看在眼內,驚怒之中更加氣憤,拼著右臂受傷,猛然吐氣開聲,以左掌猛扣展白后心。
展白自知危機一發,而且他也無意與“鐵背駝龍”拼命,急忙收招,腰里一疊勁,翩然橫飄一丈開外。
“鐵背駝龍”須眉皆炸,怒道:“小兄弟如此狂傲,敢情是自恃武功高,來!來來!老夫倒要領教幾手高招。”
說罷,拱身彎背,雙手十指箕張,漫空一舞,直向展白抓來。
展白見他神態威猛,屈背如弓,兩爪如鋼鉤一般,漫空揮舞而下,加上他滿頭蒼發隨風幡揚,頷下虬須繞頰,雙眼怒睜,睛光如炬;看到他的形象,展白猛然記起,這可能就是此老“鐵背駝龍”綽號的來源了,看他的樣子,真如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一樣。
展白被他的威勢所懾,心中一懔,不敢硬接,飄身向一側躲過。
可是,展白立足未穩,忽聽腦后風生,知有暗襲,但情勢危急,來不及回頭察看,猛然回身運掌往外一封,“砰!”的一聲大震,竟震得展白雙臂發麻,心血翻涌,噔!噔!噔!倒退三步。
展白暗道:“好大的掌勁!”
是以為又來了什么高手,待回頭看清,才知又是“鐵翼飛鵬”巴天赫。而且,一擊得手,還在那里雙翼翕張,怒視著展白。
第一次凌空下擊,“鐵翼飛鵬”只以六成功力,吃了展白一次暗虧,所以他這第二次下擊,已用出了全力。
展白卻是匆忙回身,未能運出全力,是以反被“鐵翼飛鵬”掌力所挫。
展白愕然驚視之中,身后又傳來“鐵背駝龍”吐氣沉喝之聲,接著一股狂大勁流直向自己身后涌至。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兩大高手,竟也聯起手來向他攻擊,展白倏然而怒,也激發了豪性,不再躲閃,把“神驢鐵膽”傳授他的“風雷八劍”,以掌法施出,一招“迅風疾雷”,以掌代劍,猛向身后砍去。“噗!”的一聲,展白一掌,如擊敗革。
原來“鐵背駝龍”被展白激怒,一招“蒼龍舒爪”,又被展白躲過,此老本就性烈如火,此時暴怒更甚,見展白又與“鐵翼飛鵬”硬對了一掌,立即施出一招“潛龍探海”,雙手齊張,全身向展白身后撲去。他本想抓住展白,但展白身法太快,反臂一掌,正好砍在“鐵背駝龍”的駝背上。
“鐵背駝龍”只看他這綽號,便知他背上必有特殊的功夫,果然,展白力可開石斷金的一掌,結結實實地砍在他的背上,絲毫未使他負傷,,反而使展白掌緣感到一陣巨痛。
但這一掌的力道,卻把“鐵背駝龍”直打出一丈開外,“鐵背駝龍”踉蹌前搶,幾乎來了個大馬爬,這一下“鐵背駝龍”更是暴怒如雷,這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栽過的筋斗,激怒之下反身急上,“怒龍攪尾”一腳踢向展白小腹,跟著上盤“龍出深潭”,猛向展白迎胸搗出一拳,同時左手并指疾點展白的雙目,乃是一招“雙龍搶珠”連環施出三大殺招,真可使風云變色。
展白腳踩“九九歸元”步法,這步法也是“神驢鐵膽”傳授他的,踩對了步位,身形看似無甚進退,但不論對方使何種招式,也休想傷得分毫,本也是“神驢鐵膽”的一種絕藝,只為了與“神猴”鐵凌打賭,要想勝過婉兒的“躡空幻影”步法,才傳給展白,沒想到展白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鐵背駝龍”的三大殺招,竟被他從從容容地躲過。
“鐵翼飛鵬”見“鐵背駝龍”久戰展白不下,鐵翼猛展,倏然也加入了戰圈。
“金府雙鐵衛”這一合手起手來,果然威猛非常,一個空中,一個地下,鐵翼疾揮,鐵掌猛翻,勁風氣流,猶如怒海狂飆。
展白曾在“十二巖洞”,見識過“金府雙鐵衛”合戰窮家幫的“青竹大陣”,但自己未親身領教過,沒想到二人合起手來,竟有如許大的威力。
“鐵翼飛鵬”鐵翼猛揮,倏飛倏落,借那俯沖之勢,每一下擊之力,怕不有千鈞之重。而“鐵背駝龍”指抓掌打,每一招出手,也足可裂石開山,加上他不時施出他“靠山背”的獨門功夫,拱起如丘的鐵背駝峰,橫擠猛靠,往往逼得展白無法躲開,只有硬碰硬打,兼之“鐵背駝龍”有名的背,不要說是拳掌打上,他昂然不懼,就是刀斧砍上,也不能損傷他分毫。
展白立刻陷入苦況,以他現在的功力來說,雖然“金府雙鐵衛”合起手來,威猛無儔,他還能勉力支持不敗,可是他身上穿的并不是合身衣服,而是用布條拴在身上的破棉被,他自己運力施力,加上“金府雙鐵衛”掌風激蕩,他身上的布條早已松弛,破棉被一直往腳下滑落,使他束手縛腳,十分不便,加上被中棉絮被掌風吹得滿空橫飛,更使他狼狽不堪。
可是苦于無法跑,不但破棉被已縛住他的雙腿,就是沒有絆腳的東西,也難逃出“鐵翼飛鵬”的鐵翼臨空,展白一邊心中暗暗焦急,一邊只有咬牙苦撐。
又戰了數合,展白身上的破布條已完全松開,半條破棉被已滑脫在小腹以下,上半身赤裸,轉動更加不便,堪堪就要落敗了…
忽聽一聲嬌叱,一條人影電閃而至,手中一道青蒙蒙的光華凌空幾閃,空中的“鐵翼飛鵬”一聲厲嘯,有如斷線風箏般,直跌出五六丈外。
“鐵翼飛鵬”竟似失了懸持,從空中慘叫著栽落地下,竟然跌滾出好遠,方翻身爬了起來,再一看,他賴以成名的“鐵翼神衣”,竟然折了一翼。
而且左臂也負了傷,鮮血順流而下。
“鐵翼飛鵬”面色慘白,滿面驚容,顯然他是為了自己“鐵翼神衣”被毀在來人劍下,而心懷懼意。
再一看,戰圈中已多了一個手執長劍,身材矮小的青面紅發之人。
除了展白知道來人是誰之外,金府眾高手一齊吃了一驚。
“鐵背駝龍”一見老搭檔斷翼,驚上加怒,暴吼一聲,掄掌向青面紅發之人攻去。
“鐵背駝龍”掌力本就雄厚,如今積怒出手,更見剛猛,只見掌影如山,挾著烈烈風飆,卷向青面紅發怪人。
青面紅發怪人卻漫不經心地揮出一掌,“砰!”一聲把“鐵背駝龍”震退五步。
“鐵背駝龍”怪眼圓睜,頷下虬須根根直炸,他也想不到來人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
但他姜桂之性,遇挫更怒,愣了一會,突然大吼一聲,身形如車輪般一旋,以他有名的“鐵背”,施出了一招“靠山功”,聳起如丘的駝峰,猛向青面紅發怪人靠去。
青面紅發怪人微微一笑,低聲叱道:“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只見他一挺手中碧劍,“噌!”的一聲,直刺進“鐵背駝龍”的鐵背之內。
“鐵背駝龍”慘嗥一聲,猶如野獸哀鳴,前沖丈外,方才站穩,但一道血泉,已如水箭般從他的駝背上射起。
“鐵背駝龍”練有“莽牛罡氣”護體,周身刀槍不入,尤其他的“鐵背”,更是堅硬如鋼,功運至頂峰,可以無堅不克,沒想到竟被青面紅發之人一劍刺破。
“鐵背駝龍”聲聲慘叫,周身肌肉顫抖,虬須糾結,臉上痛楚的神情,更是猙獰可怕,想是他橫練被破,周身氣逆血瀉,比普通未練功之人受傷更加痛苦千倍,即連展白也覺不忍。
金府之人更是個個嚇得膽落魂飛,這是他們連想也沒有想到的,南京金府指靠為長城靠山的兩大高手,竟同時受傷慘敗。
尤其“鐵背駝龍”極為愛護晚輩,甚得人望,看到他受傷后慘怖的情形,不少人嚇得驚呼出聲。
但見那青面紅發之人,身形一旋,真比飆風還疾,手中碧劍接連幾閃,血光崩現,有幾個慘呼失聲的壯漢,立刻身首異處,倒地死去。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青面紅發怪人連斬數人之后,仍然飄身立于原地道:“哪個再敢鬼叫鬼叫的,這就是榜樣!”
金府那么多高手,果然被他震住,一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一個再敢出聲,都瞪大了驚怖的眼睛望著他,臉色如死。
展白一皺眉,心頗不忍,知道那青面紅發的鬼臉之后,乃是一位美逾天仙的少女,萬也沒想到她手段如此毒辣。又見她用的是自己的“無情碧劍”,便跨前一步叫道:“把我的‘無情碧劍’還給我!”
青面紅發怪人回頭對展白道:“怎么?你心軟了!忘記剛才他們是怎樣欺侮你的。”
說至此處,倏然住口不說了。
她現在是戴著鬼面具,如若不然,展白可以看到她已羞得滿面紅霞。
原來展白身上裹的破棉被,已墜落到大腿根以上,上半身都已赤裸,什么都露出來了。
但展白自己還不覺得,聞言道:“不管怎樣,我也不愿見你用我的劍枉殺無辜!快把劍還我!”
青面紅發“嗤!”的一笑,背過臉去,道:“看你的怪樣子!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展白猛一低頭,見自己赤身裸體,臉上羞得像大紅布一樣,趕緊把褪至腿下的破棉被往上提了提,重新用布條扎緊。
在展白做這些事時,金府之人驚魂初定,已有數個膽小的,想偷偷開溜。
沒想到逃不過青面紅發人的眼睛,只身形一晃倏去即回,“無情碧劍”一晃,立刻又有數人腦袋搬家,鮮血四濺。
展白更覺不忍,大叫道:“快把劍還來!你要再濫殺,別說我對你不客氣了!”
青面紅發怪人,緩緩把劍遞給展白,道:“劍名‘無情’,難道還怕沾血嗎?多殺幾個走狗,又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展白氣呼呼地把劍接過,道:“虧你說得出口,難道他們便不是人嗎?”
青面紅發怪人喲了一聲道:“干嗎這么兇?我不是為救你,才殺他們的嗎!”
她這一“喲!”回復了女聲,配上她這副鬼面,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受了傷的“金府雙鐵衛”,以及嚇呆了的金府眾高手,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一齊怔怔望著青面紅發怪人發愣。心說:“這惡鬼似的怪人,說話怎么似女子聲音…”
展白不理她,提著劍直向河邊船上走去,但到了河邊一看,岸邊只靠著數艘空船,“青蚨神”金九早已鴻飛冥冥,走去多時了。
而且,連那些壯漢搬來的箱子也都不見了,想是“青蚨神”金九,藉著雙鐵衛纏住展白時,早已率眾押船走了,只剩下這些搬運箱子的壯漢在河邊上做替死鬼。
展白在河邊上望著河水發呆,青面紅發怪人卻悄悄來到展白身后道:“你找什么?”
展白道:“我的仇人逃跑了,我要過河。”
青面紅發人道:“那么,就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