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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失敗的交流

  隨著大片的刺刀出現在火光范圍里,偽軍的槍不由自主都落了地,有的八路正在重新擰好手榴彈蓋子,有的正在揣起駁殼槍,不遠的黑暗高處稀里嘩啦落土響,沒多久拎著機槍的也出來了。

  看得偽軍暗暗僥幸,幸虧排長是俊杰,否則現在焉能有命?全都得變成篩子!

  傷員都不敢呻吟了,負責護送傷員的三十多個偽軍主動卸下裝備,槍扔下,手榴彈掏了,子彈帶摘了,武裝帶解了,干糧袋放下。十幾個八路當場開始收繳歸攏,一個年輕帥氣的八路看到東西歸攏得差不多,朗聲命令道:“除了傷員,軍裝也得脫!”

  “啊?…這…好吧。”

  偽軍們又開始亂紛紛地脫軍裝,秋夜實在有點涼,幸好八路允許他們到火邊去蹲著。

  偽軍排長向胡義交代,掃蕩線剛剛向西推過去,從牛家村這里往西北方向三十里有個村子,是個臨時中轉地點,一個小隊鬼子和他們的一個營偽軍原本臨時停在那里,負責支援接應,傷兵轉運,同時保障掃蕩部隊繳獲的糧食等物資向西被運出山。

  現在這鬼子小隊長為抓八路和逃走村民往南追進了荒山,那村子里目前只剩下一個醫療小分隊和傷員。

  九排里不少新兵原本就穿的是偽軍軍服,現在只要把那些傷員的帽子拿來戴上就可以,所以三十多套偽軍裝足夠穿,隊伍當場就變了,小丫頭不好解決,只好給她套上了一個偽軍外套,然后在廢墟里找了個破氈帽給她扣上束起小辮,小臉上抹幾把贓灰,變成個充數的傻小子。

  自己穿這身偽軍裝的時候從沒覺得好看,可是這寬眉細眼的八路穿了之后反倒英武了,偽軍排長覺得那個大檐帽在人家頭上怎么偏偏威風霸氣呢?

  “你想說什么?”他戴正了大檐帽之后問。

  偽軍排長回過了神:“呃…醫務分隊是認識我們的。你們最好…別報我們的番號。”

  “他們也會認識我們的。”他說得意味深長。

  凌晨兩點,五十一人的偽軍隊伍開出了牛家村,背著他們自己的八路軍服和十幾頂鋼盔,帶著四十多條步槍等繳獲,直奔西北而走。

  凌晨三點半,停留在途中某處干燥高地,挖掘,而后掩埋,留下記號,同時手電光柱照亮的地圖上也多出了一個標記。

  天色蒙蒙亮,有霧,有露水,無風,滿滿的秋涼。

  一支偽軍行進在霧中,若隱若現。

  “前邊不遠就到了,各班都把擔架抬上。”胡義在下達命令。

  小丫頭趕緊把一條帶血漬的破繃帶從口袋里掏出來,在腿上纏,然后往擔架上一躺,蒙著她那小破毯子開始睡大覺。羅富貴和吳石頭一前一后抬起來,跟沒抬一樣,丫頭和擔架加在一起還沒一袋糧食沉呢,在這倆貨手里如無物,得天獨厚的組合,活活氣死別人。

  一直走到了村東口,才看到了一個警惕的鬼子哨兵。

  看清楚了隊伍,鬼子哨兵的刺刀改為豎朝天,偽軍隊伍沒人說話,一溜兒往村里走,鬼子哨兵也沒說話,但是表情有點糾結,細細打量著一個個走過他跟前的偽軍,說不清是哪里不習慣。

  一個偽軍在經過鬼子哨兵身邊時停了下來,長得年輕干凈,當場掏出煙來遞上一支,善意微笑道:“太君辛苦。”又拿出火柴給點燃。

  一口香煙飄出,生硬漢語也冒了出來:“怎么從這邊來?”

  “來運糧,半路被打了幾個黑槍。哪想到咱后頭還有漏網的八路。”

  “東邊?有八路?”鬼子似乎聽懂了,開始詫異。前天大部隊剛掃過去,這邊都變無人區了,還有八路?

  年輕干凈的偽軍還想說點什么,冷不防一個臟兮兮的偽軍走出隊伍,一把推開了他,不滿地嘀咕著:“廢話那么多!閃開!”當著鬼子的面抽出了一把刺刀,揪住鬼子衣領便捅。

  馬良趔趄了一下重新站穩,再回頭看,那鬼子已經中了三刀,流鼻涕握刀的手上滿是鮮血,抽出刺刀來又捅第四刀。后面走來的偽軍隊伍扭頭看著,腳步不停繼續往村里走。

  “神經病!他都在我手心里了,用得著你逞能么!”馬良憤憤。

  第四次抽出的刺刀沒再繼續捅,劉堅強在鬼子衣服上抹蹭著滿手的鮮血:“那你還和他窮嘚啵個屁!”

  “聊聊天有什么不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懂不懂?”

  “沒膽下手,還給自己貼金!”劉堅強撇下尸體,起身走入隊伍繼續進村。

  “你…小五,你過來把這收拾了!這一套是你的了。”

  一個偽軍聽到馬良喊他,興沖沖跑出隊伍,直奔鬼子尸體而來。

  這個村子沒有被鬼子燒掉,也許是因為這村子的地理位置,來往的運輸隊和傷員轉運,而暫時沒有成為廢墟,等到鬼子掃蕩完成撤離的時候還是會難逃厄運。

  村里很靜,不只是因為天剛亮,而是因為這村里沒人味兒,胡義這樣斷定。在薄霧中大步向前走,那個排長說鬼子只有幾個醫務兵和幾個哨兵,其他的是傷員,所以犯不著鬼鬼祟祟,完全可以明目張膽。

  在隊伍的腳步聲里,前面的一間屋子打開了門,一個鬼子睡眼惺忪系著扣子走出來,站在道邊看著剛進村的這伙偽軍犯迷糊:“什么地干活?”

  胡義一邊走向他一邊答:“我們有人受傷了。”

  那鬼子這才注意到了偽軍隊伍里抬著幾個擔架,不滿地揚揚手:“抬去那邊。”

  往這附近的屋舍間看了看,沒見到有人,胡義徑直走向那鬼子。

  “抬去那邊。懂?”鬼子忍不住抬起手來指向遠處的一間房,話剛落寬眉細眼的偽軍已經到了他面前,一只大手猛然卡住了鬼子喉嚨,一股狠力推著他的脖子重重撞在身后的土墻上,傳出了喉骨碎裂的聲音。

  “三班去找哨兵,其他人以本班為單位搜索,九班留下。”胡義朝隊伍下了命令后,順手推開了鬼子走出的這個門。

  屋里有些暗,桌上放著個鬼子的醫藥箱,和幾個散亂的空罐頭盒,角落處鋪了一塊行軍毯,應該是這鬼子睡覺的位置。進門繼續走,剛要進里間屋,胡義停在了門口。

  白花花的,憑空大字吊捆著一個女人,頭發濕黏地粘滿了她的臉,除了捆著繩索的手腕和腳腕,再無寸縷,狼藉景象和她腿間的干涸污穢充分說明了一切。

  也許她是個被俘的女兵,也許她是個沒能跑掉的村民,胡義靜靜遲疑了幾秒,最終放棄了出門去找丫頭的念頭,抽出刺刀走近,切斷了繩,然后返身回到外間,撿起鬼子的行軍毯,還沒走到里屋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重重的撞擊響,那是顱骨碎裂的聲音。

  本想就此撇下毯子離開,想了想還是再次走進里屋,把那具軀體蒙了。

  村東一個哨,進村的時候讓流鼻涕給捅了,村西一個哨,被馬良帶著三班給摁了活,南北壓根沒設哨,因為哨兵攏共只有幾個要換崗,又不覺得這里會危險,所以只站了兩個明哨。

  戰士們捆好了鬼子后往村里拖,馬良一個人站在村西頭試圖看看遠,可惜霧還沒散開,朦朦朧朧的西邊什么都看不見。掉頭進村,注意到旁邊有個挺大的房子,順手推開門,拽出駁殼槍,穿過院子。

  隨著吱吱嘎嘎的門軸怪響,滿屋子尸體映入眼簾,堆著疊著幾十口,老的少的滿地腥臭。

  出了大門外,胃里陣陣地翻,興致全無的馬良背靠在院墻邊,從口袋里掏出繳獲偽軍的煙,捂著火柴嘗試性點上了一支。

  一股辛辣沖進肺里,嗆得他鼻涕一把淚一把,頭昏腦漲還沒直起腰,聽到西頭吱吱嘎嘎響,扭臉一看,一輛騾車剛剛從西頭進了村,趕車的偽軍正在看過來,臉上明顯是嘲笑的表情。車上滿滿當當裝著剛收割來的糧垛子,接碿第二輛也走出了霧,后面還跟著第三輛。

  “站住!停!咳咳…咳…”馬良攔住了剛剛進了村西口的三輛糧車,以及押車的十來個偽軍。

  這些押糧的把馬良當成了放哨的,頭前那個不由道:“好狗不擋道,我們趕大早是指望今晚能收工呢,能不能別耽誤兄弟們的心情?”

  馬良看著三車剛收割的糧食捆子,隨口問:“這是要往哪送?”

  管事的偽軍班長跳下了車,來在馬良跟前上下打量一遍:“我怎么瞅著你小子這么怪呢?”

  “我…哪里怪?”

  “三八大蓋,子彈盒,盒子炮,你行啊?”這么好的裝備水準,偽軍實在想不出面前這小子是哪部分的。

  “我這是…替太君站崗,盒子炮倒是我的。”

  “哦?”這個解釋有點不通,皇軍居然把槍交你手里了?這有點不科學吧?不過也不敢絕對排除,天知道是不是皇軍喝多了。

  正在此時,不遠處的一間屋子里走出個偽軍來,長得和個土豆似得,木木然拎著一把工兵鍬,鍬面上血淋淋一片,還在往地上滴落著鮮紅,他無意間望向糧車這里,傻呆呆不動。

  “這什么情況?”押糧的偽軍班長脫口問。

  馬良無奈吧唧吧唧嘴:“他這是…幫皇軍處理傷員來著。”

  “用鍬啊?”

  “用鍬…壓著傷口唄!要不還不得被血噴一臉。”

  又在此時,一個纏著繃帶的皇軍驚恐地沖出那間屋門,踉蹌跌倒在路上,繼續爬。接著一個臟兮兮的偽軍端著血淋淋的刺刀從屋里追出來,一腳將皇軍踹趴成個大字,手起刀落,噗——好不絢爛!

  “這——他…那個…我日…”押糧的十來個偽軍被這一幕看得蛋都碎了。

  掉了下巴的偽軍班長驚駭大叫:“你又怎么說?”

  馬良回頭看了看還在悶頭補刀的流鼻涕,十分無奈地抽出駁殼槍:“唉——好吧…舉起手來!”

  結果…十來個偽軍不只是舉起了手,而且當場給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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