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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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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口地呼吸著,仍然不能緩解胸膛里的痛感,全身所有關節像是僵化了,虛弱得常常不能保持重心平衡。

  一腳踏偏,力竭的身體摔出去,嘩啦啦,干涸的土地上泛起一大片嗆人的塵土,吸進無法閉合的嘴里,吸進冒火的嗓子,痛苦地咳嗽著。

  咬牙爬起來,汗濕的軍裝黏滿干燥土塵,變成附著在表面的泥,形成深褐色,轉瞬又風干,僵硬。

  繼續奔跑,滿是汗涸的灰土臉上,干裂的嘴唇已經不明顯,濃眉下的細眼中目光卻仍然堅定,冰冷。

  隊伍在眼前已經踉蹌得混亂不堪,馬良在頭前帶隊,不得不說這小子耐力真夠好,跑到現在他還要偶爾停下來等。小丫頭也跑在前面,自從搞明白了形勢之后她終于從騾子背上跳下來,猛甩她的兩條小細腿,雖然人小力弱,但好在后期加入,體力相對充沛,跑得玲瓏,摔得也漂亮,沒多久便轱轆成個小土人。

  早已不再向后射擊,現在只是悶頭跑,騾子明顯已經沒了速度,仗著步伐大,還能勉強晃悠在眼前,徐小則已經掉隊到了最后,需要自己不時地扯起他的單薄肩膀,或者揪住他的后脖領提溜起來。他哭了,眼淚在他臉上和成大片臟污,他覺得他是累贅,拖了九排的后腿,他以為排長是因為他才跑在全排的最末尾,不敢哭出聲,死命地使出最后一點力氣,紅著眼睛往前跟。

  回過頭,一里地外仍然模糊地晃動著那支鬼子隊伍,他們居然還能跟得住,這些不是人的,太瞧得起九排了,一群神經病!

  “到達前面山梁…休息!”

  胡義朝前嘶聲喊,聲音聽在他自己耳中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大,力竭邊緣的九排戰士們猛地有了點精神。

  西風陣陣,黃沙不時起舞,給驕陽蒙上一層浮暈。

  荒涼的山丘上,戰士們胡亂地歪倒在干涸中,再不愿爬起來。

  望遠鏡里的敵人追至七八百米遠的一處高地突然停Δ,然后仿佛中彈般橫七豎八倒下,戰無不勝的鬼子也完蛋了,只能望著天喘大氣。

  “班長,打吧。看這樣子甩不掉了。”劉堅強躺在個土窩里朝胡義有氣無力地說。

  胡義持續觀察著,不回頭不說話。

  羅富貴坐靠著一塊石頭,高高舉起水壺,瞪著熊眼瞅了半天,終于有一滴水滑落下來,卻沒進入口中,反而砸在他臟得發紫的嘴唇上,浸潤出一點清涼痕跡,差點把熊氣炸了肺。

  恨恨舔著嘴唇上那點濕潤,改朝徐小吆喝:“把你的水壺給我。”

  話音剛落,一個水壺咣啷一聲飛落在熊的胸口,扔出水壺的小丫頭同時道:“只許你喝一半!”

  馬良來到胡義身邊歪坐下:“鬼子有仨歪把子,咱們兩挺機槍,他們有個擲彈筒,咱們也有李響,實在不行咱就打吧,他們未必討了便宜。”

  雙方火力雖然差得不多,人數相當,但是戰斗力絕對有差距,即便不考慮訓練水平,鬼子是五十多老兵,九排有戰斗經驗的老手才二十來個,硬打絕對不樂觀,不到萬不得已胡義不愿意頭破血流。

  咔嗒——清脆的金屬聲中表殼輕快跳起,表盤上的指針顯示了時間,下午兩點半。

  “不打。只要敵人再往前挪,咱們就繼續走。馬良,一會再走的時候你帶個大圈子,免得跑出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出了這地方如果有援軍只能是敵人的,明白么?”胡義收起了懷表,一邊說,一邊把指北針掏出來遞給馬良。

  “哥,你是想拖到天黑?”

  “對。”

  明白了胡義的想法,馬良接了指北針,喜滋滋地開始把玩,他一直希望在戰斗中繳獲一個這東西,理想至今未實現,今天有機會用一次排長這個,也算解饞。

  “哎?死騾子,你怎么都喝光了?”小紅纓搖晃著沒了動靜的水壺突然翹辮子叫。

  “你不是說讓我喝一半么!”羅富貴說話的音顯示這頭熊的狀態好了不少。

  “我說的是半壺水的一半!”

  “反正是一半,有啥區別?”

  “你——”氣得小丫頭有沖過去撓他的心,卻無力再折騰。

  鬼子少尉覺得頭昏眼花胃里反酸,多次戰斗打過來,從未像現在這般疲勞無力過,這家伙,太能跑了。都說土八路是兔子,今天才相信此言不虛,用兔子形容土八路根本不夠客觀,兔子跑得了這么遠么?

  頂著日頭迎著風,翻山越嶺又翻山,要不是仗著有一顆皇軍的榮耀心,要不是有不服輸的武士道精神一路支撐,早追吐血了。這些只會逃跑的懦夫,真是恨啊!

  八路就在七八百米遠的那邊山梁,半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繼續出發的跡象。不甘心的鬼子少尉看得咬牙切齒,感覺已經恢復了一部分體力,于是下達前進命令。無論如何也要讓這些土八路見識見識皇軍的頑強意志,要讓這些懦夫徹底戰栗。鬼子少尉又開始猙獰地嘶吼,顫抖吧——土豪!

  結果…嚇得土豪們又開始跑。

  后來,追不動了改為走,逃跑的也改為走。

  又后來,大家都慢慢地走。

  最后,鬼子少尉終于找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八路在七八百米遠的那道山梁,自己停在這個高地上,山還是那些山,只是驕陽變成了夕陽,這不又回到讓土豪們顫抖的地方了么?

  八格牙路——漫山遍野都是鬼子少尉那聲嘶力竭的回聲。

  一追八路就跑,一停八路也停,分一隊試圖從左翼包抄結果八路往右轉,收回分隊試圖向右橫切結果八路又往左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光線好,山又荒,八路似乎連望遠鏡都有。跑了大半天,走了一下午,現在是真走不動了,滿腳水泡,痛不欲生。

鬼子少尉站在高地上無奈望夕陽,臭不要臉的八路居然有人朝他打黑槍,一顆子彈  距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入土,隨后一聲槍響才從山梁上傳過來。

  根本不聽鬼子們的勸阻,少尉動也不動,依然站在高地上蔑視著七八百米遠的山梁,肺子要氣炸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他一遍遍強壓心中怒火,這樣告誡自己。八路死活不肯打,他們這是要等天黑,夕陽已經在山邊了,天一黑再沒法追,這次追擊注定要無果而終。

  附近又有一小股土灰激迸起來,隨后再次聽到對面傳來的一聲友坂步槍射擊響。這么遠的距離,開槍這位還能打到這么近范圍,真是個好手,鬼子少尉看了看子彈落點,仍然沒有臥倒躲避的想法,只是抓起隨身的水壺,想要在夕陽里仰脖喝,可惜他忘記水壺早空了,一滴水都沒有流出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放下空水壺往對面看了一會,突然掉頭走向隱蔽位置,掏出地圖展開,努力回憶著一天里折騰的路線,在地圖上仔細尋找目前所處范圍,目光最后鎖定在地圖邊緣一片標注不詳細的荒蕪區域。

  指尖在這位置附近輕輕畫著圈,沒有河流,沒有村落,除了荒山什么都沒有。也許真的是什么都沒有,也許有小溪或山泉,但地圖上沒標記。鬼子少尉不甘心,又把范圍擴大一點,再仔細看一遍,指尖最后停在了一個位置,那里只寫了三個字:清泉谷。

  這是個地名,但是個與水有關的地名。清泉谷?會有一眼清泉么?不甘心撤退,鬼子少尉下決心賭一次試試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的月亮看起來該是十三四了,明晃晃亮瑩瑩,冷光照得荒山幽幽。

  五十多個人影走在月光下,走得很慢,很疲憊,一個個都駝了背,全無精神。

  不久后,響起一個軍人的聲音:“停止前進,原地休息。”隊伍立即亂七八糟疲憊歪倒在月光下。

  “丫頭,把你的手電亮一下。”

  一道光柱照亮了一張地圖,某些細節顯示這是一張日軍使用的地圖,但地圖中的大部分標注都用了漢字。軍人的指尖點在一個位置上,緩緩滑出一段,停在清泉谷三個字位置,然后另一只開指北針看一眼,努力回憶了一會,自語:“方向應該沒錯,雖然速度慢了點,天亮也該能到。”

  “哥,這個清泉谷只是個地名,萬一沒水呢?”

  “沒水也不要緊,到了那就快出這片荒山區了,咱們可以繼續往西走,那邊有村子。”

  手電光柱消失,困乏的隊伍掙扎站起來,繼續艱難在月下,向西行軍。

  晨曦逐漸照亮了荒山,預示出今天絕對是個好天氣。

  一條長長的山谷靜悄悄清晰起來,卵石遍布,堆砌出一條干涸的印記,說明這里曾經有山溪奔騰。

  干渴了一夜的戰士們再也忍不住希望的誘惑,踉蹌著沖下山坡,摔倒著,翻滾著,滑起大片浮塵飄土,沖向那片碎石嶙峋,如果有泉,只會在那。

  一個巨大的石縫,一個干涸的深坑,坑底的泥土片片龜裂,干燥得蟲都沒有,這,就是清泉谷的由來。

  朝霞里的戰士們傻眼了,只是站著腳都疼,腿也疼,全身都疼,困得不想睜眼,渴得不想說話,累得不想再走。

  一個戰士突然大喊:“有情況!”

  萎靡不振的戰士們嘩啦一聲就地全趴下了。

  朝霞里,干涸的下游,一支向上而來的五十多人隊伍也在狼狽尋找隱蔽。那相同的困乏感,那五十多個鋼盔,居然又出現在七八百米。

  見鬼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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