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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擺脫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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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縮下墻頭,溜進了屋。

  “隊,隊長,他們匯合了,好像要走。”

  呼——屋里的一大群人不約而同發出了如釋重負的聲音。

  “要走?娘的,這增援怎么還不來?”隊長抱怨著。

  “那現在,咱們怎么辦?”

  “廢話,那就得出去打”

  聽到隊長如此說,屋里又傳出一片倒吸涼氣聲。

  “可,可他們有十幾個呢?”

  隊長抬手給黑暗里說話的人一個大脖溜:“咱他娘的有三十多呢”

  挨打的手下悻悻道:“可他們…是八路,我看…好像連機槍都有”

  “少他娘的再廢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我出去打他一輪再說。都給老子起來,準備出去戰斗他娘的快點”隊長一邊催著屋里的人出門,一邊東一腳西一腳地踢著身邊的人。

  原本的計劃說等著抓幾個地下分子而已,現在可倒好,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八路軍進了村,這不要命么?三十來個偵緝隊員膽戰心驚地被隊長趕出了屋門,亂糟糟地堆在了月色下的院子里,沒人敢出大門,也沒人敢上墻頭,互相指望開了,窩在院里誰都不行動。

  俗話說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英雄無處不在,終于有個隊員當場揚起手中駁殼槍,對著月亮就放。呷——寂靜瞬間被打破,耳畔這突如其來的一槍嚇得滿院子偵緝隊員稀里嘩啦一通亂,全趴下了,隨后聽到開槍人訥訥道:“走火,走火了。”

  與此同時,剛剛出了大門口準備離開村子的九排一行人也全趴下了,槍聲來自斜對面不遠的院子里。

這一瞬間,蘇青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果然,其中一個是叛徒  這一瞬間,胡義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壞了,無論對方多少人,這地方打不起從這里向北,是河,九班曾經在那條河邊奔跑過;向西,一定是敵人增援過來方向;向南,是縣城東門外公路,遍布巡邏隊;向東,情況不太了解,只知道有片小樹林,是掩護周晚萍的交通員犧牲的地方,再遠就不知道了。

  “機槍開火。”胡義毫不猶豫地對羅富貴喊,然后朝附近的人一揮手:“向東。”

  馬良當先竄起來,眾人爬起來跟著往東跑。

  趴在墻根邊上的羅富貴拉開槍機,朝著響槍的院子扣扳機,火舌當場開始閃耀,一瞬一瞬閃亮了附近一片。

  噠噠噠噠噠…子彈挨著排著撞在不遠處的院墻上,穿了土,碎了磚,繼續飛進院子,然后打中屋墻,打進窗,打碎雜物,稀里嘩啦連續響成瘆人的一大片。

  倒霉的人只有一個,院子里唯一站著的那個聲稱槍走火的,一顆流彈打進了他的腿,于是那個院子里再也沒有站著的人。

  一個彈夾打空,抽下來準備換上第二個,聽到另一側墻根下的胡義命令:“夠了。撤。”于是提起機槍,佝僂起熊身子掉頭去追隊伍。

  胡義也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消失在黑暗里的羅富貴,扯出一顆手榴彈,不緊不慢地卸了后蓋,抓了火繩,抬起頭靜靜看著不遠處那個院子,大約十秒后,才把手榴彈引信拽了,甩起手,讓手榴彈飛過去,然后掉頭跑遠。

趴了滿院子的偵緝隊已經懵了,這也太嚇人了,感覺子彈一顆顆飛過頭頂飛過后背,差點把魂兒一塊給帶走了。隊長還說要打一輪,八路這火力,薄院墻根本擋不住,打個屁啊打  一梭子掃射停了,走火那位捂著大腿躺在院子里叫喚,半天也沒人敢起來,趴在屋門口的隊長怒道:“他娘的已經跑了還不趕緊起來?都起來,給我追”

  一個個開始抬頭撅屁股無奈地爬起來,突然聽到院子里咣啷啷一聲響,有人詫異地問:“這是掉下個啥來?”另一個聞言仔細看了看:“哎呀我去…”

  轟——

  月向西斜,十幾個人影一溜跑在蒙蒙小路上,一路向東。

  蘇青邊跑邊將一根繩子遞給身邊的三號和二十一號,冷聲道:“各自拴住自己的一只手,你們兩個不許分開,任何時候都不行。”

  “這是…為什么?”三號不解。

  “問你們自己,或者問對方,我沒工夫看著你們。”然后蘇青減慢了速度,一直等到劉堅強經過身邊,低聲對劉堅強命令:“你給我負責盯住他們兩個,一刻也不許放松,哪個想逃跑,就當場斃了哪個。這是政工科交給你的命令,記住了么?”

  劉堅強有點詫異,蘇于事竟然也有像班長那么冷酷無情的時候?不過他什么廢話都不問,十分于脆地回答了一個字:“是。”然后大步向前追趕過去。

  兩個人里很可能有個叛徒,現在情況特殊沒工夫處理這件事,為了防止意外,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兩個互相監督,那個不是叛徒的人就是最好的監視人選。再加一個戰士看著,可保萬無一失,這個人選劉堅強最合適,他是天生適合站崗的兵,不會松懈,無法動搖,只認命令不認人情。現在蘇青可以松口氣,放心地跟著隊伍跑了。

  而此時,各自將繩頭在自己手腕栓好的三號和二十一號,被幾尺長的繩子連在了一起,他們兩個也不再是一前一后地跑,而是不自覺地開始并肩跑,三號突然問:“你是叛徒么?”

  二十一號冷冷回答:“你想表明什么?這話是說給我聽的么?”

  然后兩個人不再說話,跟在隊伍中默默跑著。

  胡義拎著步槍綴在隊伍的最后邊,盡管月色下的能見度沒多遠,他仍然不時回過頭細看來路,偶爾停下來仔細聽聽。隊伍里有兩個女人和一個丫頭,無法保持長時間的快速行進,早晚會慢下來。村里那一聲駁殼槍響,說明對方十有是便衣隊偵緝隊之流,這里距離縣城太近了,不能打,一旦被黏住就會有滅頂之災。他們在村里藏了那么久沒動靜,應該是叫增援了,而現在,他們很可能追在后面,應該沒多遠。

  那片小樹林早已經跑過了,四下里越來越空曠,胡義再次停下來,抬頭看了看西邊的彎月。咔嗒一聲跳起了表殼,幽幽月色映出表盤上一層蒙蒙的晶瑩,凌晨三點一刻,時間不多了,必須再加快速度,才有機會徹底擺脫。

  合起懷表收進口袋,轉身,卻發現隊伍在前面不遠處的略高位置停下了。

  “為什么停下”胡義一邊大步跑過停在小路邊的隊伍,一邊不滿地朝前低吼。

  正前方開闊的夜幕里,遠方,一道明晃晃的光柱正在慢悠悠地晃,那是高層炮樓頂端的探照燈,根據燈光來判斷,可能有三四里路遠。

  “哥,只能繞了,你看向北還是向南?”

  “往南走就接近公路了,巡邏隊是麻煩。往北,從河邊繞。”

  啪——

  胡義話音剛落隊伍后面便傳來一聲清脆槍響,然后聽到石成喊:“他們追來了”

  接著后方來路上傳來幾聲駁殼槍響,和隱約的嘈雜聲,偵緝隊這個狗皮膏藥果真一直貼在后面。

  同時,槍聲也傳過了平原,到達了三四里外的炮樓,探照燈的光柱立即循聲而來,在周圍胡亂地晃著。這么遠的距離,盡管有探照燈照著,炮樓上也看不到情況,不過,炮樓里的重機槍跟著就響了,朝著槍聲方向漫無目的開始了狂掃。

  偶爾有子彈呼嘯聲飛過附近,那都是重機槍蒙著打來的,后邊的小路上乒乒乓乓的駁殼槍亂響,怕死的偵緝隊賴在后邊遠處胡亂地放,根本不顧他們的子彈能不能飛過來。

  “向北走。快別管后邊那群狗”胡義摘了步槍端在手,靜待隊伍匆匆跑過身邊,重新綴在隊伍后頭。

  馬良斜背著步槍,手里拎著盒子炮匆匆跑著,隱約中,前面出現了一道黑黝黝的線,那是樹林,是河邊。

  河岸西段曾經走過,沒地方過河,順河向東也許有橋,如果能向北過了河一切都好辦。馬良這樣想著,跑進了岸邊樹林,立即右轉,領著隊伍沿河東行。

  一段時間后,隊伍再次停了,就地隱蔽在河邊樹林里。

  真的有橋,河邊往東看過去,水面上隱約能看出一個小石橋的輪廓,但是,橋頭有碉堡,有偽軍設的哨。

  胡義努力呼出了胸中的所有濁氣,沉默了。如果只是哨卡,強打過去不難,但是那個碉堡…會讓橋頭變成鬼門關。死路,不能再往東走了。曾經被這條不起眼的河難住了一次,現在第二次被這條河難住了。

胡義后悔,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教他們練習游泳的事,如果會游泳,這條河不但不是障礙,反而是追兵的障礙,自己失責  “全體掉頭。馬良,傻子,跟我在前頭組成進攻小組。騾子左翼,遭遇后先壓制正面一次,然后負責南面樹林外。一班配合機槍,注意等待迂回命令。李響到后邊,戰斗開始后設哨觀察。其余人與進攻線保持安全距離。出發”

  過橋會葬送所有人,向南一路開闊跑不掉,只能回頭走,迎面穿過那群追著的狗。明知道每響一次槍,四面增援而來的敵人就會循聲更接近這片范圍,逃脫幾率越小,卻不得不打了。

  樹林中行進在前的胡義抽出刺刀掛上了槍口,平行幾米遠,馬良拎著駁殼槍貓腰在前進,兩個人身后十來米遠,吳石頭拎著個手榴彈不緊不慢地跟著。樹林南側邊緣,十來個人間隔著,散亂地走在一起,羅富貴端著機槍,夠摟著熊腰小心翼翼地跟在帶頭的石成位置側后。蘇青,小紅纓,劉堅強外加三號和二十一號,與前面的進攻小組和側前方的一班都保持了適當距離,亦步亦趨地跟著行進,李響斷后。

  偵緝隊,在小焦村被機槍傷了一個,姍姍來遲的一顆手榴彈又連傷帶死減員了五六個,剩下的二十多個在隊長的指揮下一路緊追,到了河邊樹林后失去了八路蹤跡,東西兩個方向不知該怎樣選擇。幸虧偵緝隊長是個英明領導,當場扔樹枝,聽老天爺的,樹枝落地指向了東面,于是他們果斷順著河邊向東而行。

  向西返回的九排還沒走出一里遠,邊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各種異常聲響。

  基本保持著隊形的九排全體立即原地停止,就地隱蔽做接火準備。

  當出現的第一個模糊人影被發現的時候,羅富貴的機槍就響了。胡老大的命令是壓制一次,不是指望他殺人,位處樹林邊緣的熊沒敢忘了胡老大的命令,并沒管第一個出現的目標,而是將第一發出膛的子彈彈道與樹林邊緣重合,然后緩緩向右,打出一個向河邊徐徐展開的扇形掃射面。

  樹林里黑漆漆的,基本啥都看不見,壓住狂跳的機槍,免得打高了,也不能壓得太低,免得吃了地面,照著膝蓋高度來得了,羅富貴心里這樣想著。熟能生巧,從羅富貴手里揮霍掉的子彈可不少了,加上胡義這個行家時常給他的指導,現在已經能把機槍打得像模像樣。

  一道扇形彈幕打斷著枝杈,穿透著樹葉,劃開著樹于,稀里嘩啦地收割著掠過的一切。

亂七八糟跑著的偵緝隊,想天想地也沒想到前邊的人會回過頭來,什么都沒看到就聽到機槍咆哮起來,當場亂作一團。羅富貴并不知道他這次的運氣有多好,二十發子彈居然糊里糊涂穿透了八條腿,樹林里的偵緝隊正在人仰馬翻  伴隨著機槍的射擊,一班也向黑暗里打出了一排槍。

  機槍剛剛停了,三顆手榴彈立即飛了過去,三聲爆炸震得耳膜疼。

  胡義端著刺刀貓腰開始往前摸,馬良平行跟著,把駁殼槍端平了時刻準備點名,吳石頭摸出第二顆手榴彈跟在后頭往前走。

  羅富貴換上了第二個彈夾,把機槍指向了樹林外側的開闊地。石成的一班也不再射擊,因為看不到進攻小組的位置,不能再往樹林里盲打。

  這是一場無懸念的戰斗,完全一邊倒,不僅僅是因為火力差異,最重要的是戰斗意志的差別。在機槍響起的時候,其實偵緝隊就已經崩潰了,當手榴彈爆炸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拼命地掉頭跑了,包括他們的隊長。

  所以,監視側翼的羅富貴沒活于了,偵緝隊哪里有什么迂回,他們連跑都不敢往外跑,這一點不傻,知道出了樹林就會變成機槍的靶子。負責迂回準備的一班也沒活于了,因為對方根本沒有抵抗,自然聽不到胡義下達包抄命令。

  胡義端著刺刀,利用一棵樹又一棵樹不疾不徐地貓腰向前挪著,每接近一個倒在地上呻吟或者掙扎的目標,就會聽到一次刺刀入肉響。

  呷——呷——

  馬良在斷續射擊,出現在他視線里的影子沒有能站起來跑的,因為能跑的早跑了,他在對那些地上的人影開槍,不管那是尸體還是傷者。而吳石頭,正在后邊無聊地揣起他的手榴彈,摸出他的駁殼槍,看了看前面的班長和馬良,看了看四周,于是又把駁殼槍裝回槍套里,緊著貓腰小跑幾步,跟到班長身后,偵緝隊扔下了十幾個尸體。

  “一班過來,快速打掃戰場。后面的人跟上來,繼續前進。”樹林里終于傳出了胡義的聲音,石成他們聞聲撒開腿往前跑。

  “李響,走了。”負責斷后的李響聽到了劉堅強喊他,正要起身離開位置,突然聽到后方傳來響動,同時隱隱聽到有人說話:“都快點,就在前邊。”

  不用想,這肯定是負責守橋的敵人聞聲沿河而來。李響一時有點懵,禁不住朝劉堅強那邊喊:“后邊…敵人來了。”

  “后邊是你管,不是我蘇于事你快走…你倆給我快點。”黑暗里劉堅強的聲音正在遠離。

  心里慌得不行,爬起來掉頭跑,想要去趕上隊伍。倉促跑出幾步之后,李響又停下來,回頭看了看黑暗的身后,咬了咬牙,反身蹲下。

  慌里慌張地摘下背著的擲彈筒,助鋤落地,一腳踏住半邊踩了,連摳帶拽去掏榴彈,黑暗里看不清,手指微抖著也不聽使喚,那顆榴彈滑溜溜的居然愣是沒扯出來,情急之下猛力一撕,嗤啦一聲,兩顆榴彈掉在腳邊。

  滿頭大汗顧不得什么角度膛壓,拉開擊發桿,抓起榴彈用牙扯了保險栓就往擲彈筒里塞。

  嘭——榴彈出膛響,幾秒鐘后,第二發榴彈也飛上了天。

  轟——

  一顆榴彈入水爆炸,水柱高揚濺得附近河岸一片落水響。

  轟——

  第二顆榴彈落入樹林,黑暗里震落樹葉一大片。

  李響收了擲彈筒撒開腿慌張往去追隊伍,兩顆榴彈全都打得離譜,不說距離敵人有多遠,單是這兩個落點之間都差大了。但是,追來的一個班偽軍卻從此沒敢再前進一步。

  胡義跑在河岸的樹林邊緣,回過頭,已經能看到東方的魚肚白,天就要亮了。

  停下腳步,看著隊伍一個個跑過身邊,一直等到落在最后的李響也到了身邊問:“他們有追上來的跡象么?”

  “我…不知道。”

  “需要我來斷后么?”

  “我可以。”

  胡義將一把駁殼槍遞給李響:“剛才的,上邊的血你自己擦擦,彈倉滿。”

  李響沉默著接過了駁殼槍,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突然從隊伍前頭傳來槍響。

呷呷呷  那肯定是馬良,胡義的臉色瞬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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