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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流言主角

  其實這幾天在省城有了些奇怪的流言,據說這一次省試的解元已經內定了。

  按說科舉考試的制度嚴格,尤其是從省試開始,卷子都要密封糊名,理論上內部操作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科場黑暗,舞弊之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所以作為飽讀詩書的秀才,卻反而寧可信其有,也因此對這流言的主角起了敵意。

  這主角當然是葉行遠。他在省城雖然已經刻意低調,不愿意拋頭露面橫生枝節,奈何錐置于囊中,終究要脫穎而出,自身實在太過優秀,擋都擋不住。

  一到省城的桃花文會,葉行遠推唐師偃出來擋槍,減少了許多麻煩。但是之后流民事件緊迫,他不得不親自去處理,這難免就在有心人面前露了相。

  再之后葉行遠不驕不躁,躲進小樓成一統的讀書,倒又扳回了不少。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科考的發榜撤榜事件,徹底將葉行遠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省內三位大人同時約見葉行遠,王學政明明已經發了科考過關的榜單,葉行遠榜上無名,但卻硬生生撤回,重新發榜的時候,葉行遠又排在第一。

  這叫人怎么能信服?此后葉行遠忙于流民和鴉神的祥瑞,并不在省城之中,但傳言卻一直沒有斷過。等到他返回江州,繼續蝸居于鴉神廟之中閉戶讀書的時候,流言已經甚囂塵上,最后就演變成了現在這樣。

  有人說的有板有眼,“葉行遠這人背景極深,只怕與京中大佬有關系,你看他連著縣試府試的案首,文章卻不曾流傳于世,據說都是秘發入京,哪有這個道理?

  王學政不知其中內情,吃了個啞巴虧,堂堂一省學政卻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重新給他科考第一。單從這一點。便可知葉行遠的厲害了!”

  有人反駁道:“話雖如此,也未見得葉行遠就能內定解元,省試可不同于王學政心血來潮搞出來的科考。在眾目睽睽之下,解元之位私相授受。不怕激起民憤么?”

  先前說話的人嗤了一聲,“天真!你可曾聽說撫臺、藩臺、臬臺三位大人,都曾想單獨召見葉行遠?你想想他背后是何等勢力?解元之位,于我等是天大之事,但對于他這種人來說。也不過是一步臺階罷了!”

  眾人不解流民內情,縱然有所耳聞,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見省內三位大人都對葉行遠另眼相看,王學政與他做對都灰頭土臉,只覺得是葉行遠或有厲害的后臺,心中就不免有各自不同的打算。

  恃才自傲之人自是不憤,恨不得將這走后門的小人碎尸萬段。但也有人心中畏懼羨慕,上桿子想要巴結。省試之前的這次集會,便是各色人等接觸葉行遠的最好機會。

  秀才愛集會,平日無事也是三日一小集。五日一大集,如今借著省試,難得各府各縣的精英匯集一堂,不集反而是咄咄怪事。

  這次文會乃是省內幾位富家公子發起,借了一位官宦的老宅園子,雖不如穆百萬家中豪奢,卻精細雅致,頗有讀書人的格調。

  葉行遠會著唐師偃姍姍來遲,本想低調的進門,可惜省中秀才雖然未必能認得葉行遠。但對走了狗屎運發了一注大財的唐師偃豈能不識?紛紛上前,堆笑寒暄。

  唐師偃與葉行遠交好,他既然被人認了出來,那自然有不少有心人關注唐師偃身邊之人。眼看此人長身玉立。面色淡然,年紀雖輕,一身的氣勢卻甚為不凡,心中也自有了認定。

  “這人就是葉行遠?還以為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一個錦衣男子厭惡的瞄了他一眼,低聲向身邊人詢問。此人姓秦名霖。乃是江州官宦子弟,才名素著,三年前才十四歲便考中了秀才,因喪母守孝,未曾參與省試,一直拖到了今日。

  秦霖自負才高,又閉門苦讀三年,目標就不僅僅是一個舉人功名,而是要一舉奪魁,方能顯他的本事。偏偏此次出了一個葉行遠,據說內定第一,叫他怎么能不生氣?

  旁邊有人嚇了一跳,趕緊勸道:“秦兄噤聲!這人來歷非凡,你們秦家在江州雖有些勢力,但怎能與他相比?萬萬不可惹他!”

  秦霖面色發白,心中雖然害怕,卻依舊嘴硬惱道:“怕他做什么?吾輩讀書人,胸中有浩然正氣,威武不能屈,難道還怕這些惡勢力不成?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reads;!莫欺少年窮!待我在省試之中奪得解元之位,將這人壓下去,方才能揚眉吐氣!”

  勸解之人苦笑道:“以秦兄的才學,若無葉行遠,這解元自然如探囊取物。只如今有了他,還是不要白日做夢癡心妄想了,先取一個舉人功名,日后再徐徐圖之。”

  這人也是一番好意,葉行遠背后之人權焰熏天,連文章都不用公布就能占據兩級案首,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次省試的第一他也是勢在必得,只能委屈秦霖了。

  “可惡!”秦霖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悲憤道:“朝中諸公昏昏,竟然讓這等不學無術之輩上位,我豈能容他?你且等著,我這就去撕了他的畫皮!”

  秦霖昂首挺胸,竟朝著葉行遠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勸解之人目瞪口呆,看他自尋死路,哪里還敢啰嗦,轉頭就往人堆里一鉆,只當是不認識他。

  葉行遠正被一堆人圍著,不勝其擾。他原以為此次文會,必然又有人來打壓他,想要踩著他上位,正好他也就借此再用詩文打臉,順手刷刷名聲。

  不想全然不是他所想象,一到此文會,大部分人都像蒼蠅一樣涌上來阿諛奉承。葉行遠這才深自感慨,不過穿越短短一年,如今的身份地位,可是大大不同了。

  遙想一年之前,他不過是鄉村之中一個懵懂蒙童,就連社學的老師都能來踩他兩腳,如今他一路披荊斬棘,過縣試府試,斗秀才舉人,周旋于龍宮、神祗、高官之間,退流民之亂,哪怕是一再低調,終究在這江州省城之中,無人敢再小覷于他。

  只要再中了舉人,葉行遠在這一塊地方也就算是占住了腳跟。以后就不必再在省中掙扎,而是要將目光放遠,盯著進士之位,從此超拔于人世之中,真正走上官路通途。

  想到此處,葉行遠越發從容,只語氣淡淡的與一眾秀才談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讓人越發心生敬畏,眾秀才們更不敢造次,言語也愈發的小心翼翼。

  秦霖走到眾人身邊,聽著這些寡廉鮮恥的家伙爭先恐后拍葉行遠馬屁,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手撥開人群,擠到葉行遠面前,生硬道:“在下江州秦霖,聽聞葉公子才學高明,特來請教!”

  葉行遠瞥了他一眼,渾不在意說道:“不敢,秦兄若有什么疑問,今日諸賢畢集,不妨提出來一起討論一番便是reads;。”

  這哪里是來請教的,分明是來找茬的。葉行遠心里有數,不過自己如今木秀于林,當然會有些不開眼之人撞上來,如今他更不放在心上。

  秦霖聽葉行遠之言,只當他是膽怯,冷笑譏諷,“葉公子縣試、府試連捷,又有賢名。卻不愿答我之問,難道是只務雜學,少讀圣賢書,故此心中發虛不成?”

  此言一出,周邊的秀才們都一片默然,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統統表示事不關己,生怕葉行遠遷怒。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簡直等于當面辱罵,葉行遠不生氣才怪,秦霖自己作死,可不要連累了他們。

  葉行遠啼笑皆非,這出來,與潑婦罵街似的,顯得多沒逼格?

  葉行遠最近的對手是撫臺、藩臺、臬臺這一級的大人物,就算是朱振朱凝兒這種,至少也是統率萬人高高在上。大家總不至于破口大罵,倒讓他有點不適應這種低級的謾罵挑釁節奏。

  不過天賦異稟,何況站得高看得遠,自也不懼,便笑道:“秦兄盡管說來,我雖不才,不過指點你一二還是足矣。”

  秦霖大喜,不在乎葉行遠言語中的反諷之意。心道就怕你裝死不肯搭理,你既然敢回答,那你這走后門的小人能有什么學問,看我將你問倒,丟人現眼!

  他再度冷笑道:“圣人有言,‘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易事而難悅也,小人易悅而難事也’。我要想請問葉公子,這幾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幾句話都出自,并非什么艱深之語,隨便找個蒙學先生就能解釋,又何必向葉行遠請教?秦霖如此詢問,分明是以君子自比,將葉行遠斥為小人。一眾秀才更是尷尬,不知是否該出言勸解。

  葉行遠暗笑,對方這種手段,可是自己八百年前就玩膩了,這位秦公子不了解情況,真是班門弄斧,難道不知道自己可是號稱讀書人罵街第一人?這可是送上門來找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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