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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顧茅廬

  話說布政使大人身邊的金師爺興沖沖趕到漢江會館,卻吃了一個閉門羹。掌柜愁眉苦臉的告訴他,說這幾天唐師偃因為不勝其擾,到城外靜覺寺參禪去了,要過幾日才會回來。

  “大賢行事,果然是淡泊名利,云深不知處。”金師爺反而贊了一聲。他也不著惱,似乎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賞了掌柜一些銀子,施施然去了。

  唐師偃這幾日在省城的高層小圈子里面引起了好大風波。那篇文章發人深省,仿佛蘊含至理,又對田畝賦稅事務極具指導意義,許多官府中人都有心與唐先生交結。

  可惜這唐先生看起來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年輕了,不是兩三句好話一哄,假惺惺擺出禮賢下士的態度,就能讓他死心塌地相隨。

  今日唐師偃避而不見,金師爺反而覺得有門。他回了布政使衙門,也不用通報,直接穿入后衙,去見定湖省省布政使潘敬文。

  話說朝廷在各省為了權力均衡,設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揮使司三個衙門,而布政使司是排名第一位的,地位最重要,尊號藩臺,又稱為方伯。

  只不過后來為了加強統一管理,三司之上又設立了巡撫,由朝廷派人擔任。但布政使的地位仍然重要,負責全省錢糧民政具體事務,是封疆大吏之下第一人。

  定湖省這位潘藩臺五旬年紀,精神倒是健朗,鬢邊雖有白發卻不明顯,耳垂極大,頗見福相。此時他正身著便服,戴著老花鏡拿著一篇文章看,見金師爺進來,放下文章,沉聲問道:“如何?”

  兩人賓主多年。早有默契,不需多解釋便能明白彼此所想。金師爺搖了搖頭,笑道:“今日未曾見著,說是出城參禪去了,不知何日才回。”

  潘藩臺蹙眉道:“此人倒是孤傲,莫不是之前已有人招攬成功?”身邊的親信師爺下帖子去見,那本身就表明了布政使的態度,唐師偃不可能不明白,那還避而不見,必有原因。

  金師爺笑道:“大人切勿多慮。在這定湖省,除了大人還有誰能用他?依學生看來,不過是文人脾氣而已。當初唐師偃灰溜溜離了江州,這次卷土重來,肯定要找回些面子。”

  在金師爺看來,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而唐師偃經濟民生方面揚名立萬,所以想得大用,還是得投靠在潘藩臺門下。

  從另一個角度說。唐師偃擺出這種高人態度,反而是可以招攬的信號。短短幾日之內,關于唐師偃的底細,金師爺自然已經查得清清楚楚。

  此人當初意氣風發。可惜來省城三次赴考,均是名落孫山,而且還被李信為首的省城才子圈排斥,然后怏怏回了漢江。

  若說他心中沒有怨氣。那金師爺是死也不信的。他自覺對文人心思的把握極其準確,唐師偃不把這口氣順了,便不會好好做事。

  “這個簡單。”潘藩臺想了想道:“他無非就是爭一口閑氣罷了。不若找個機會,本官親自拜會于他,足以給他面子了。

  只是與他同行那葉行遠卻有些麻煩。文章畢竟是這少年所作,雖然多見老成,非少年所能語,肯定是唐師偃傳授給他的。但這也說明,唐師偃與葉行遠必定關系匪淺......”

  釋租這篇文章都知道是葉行遠所作,但此人畢竟年輕,在寫作之前也是自承受唐師偃教誨方得有此文。看了內容之后,絕大部分人都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十六七歲的少年,絕對沒有這么廣博的見聞閱歷,也不會寫出這樣闡述具體事務然后引發深刻義理的東西,這不是天才可以解釋的。

  但葉行遠卻又是被定湖省省官場所不喜的一個尷尬人物,驅周事件剛剛才告一段落,按察使司范僉事灰頭土臉的從歸陽縣回來,聽說就是被這個少年整治的。

  而周知縣的妖怪身份被揭破,按察使衙門上上下下都吃了掛落。范僉事被罷官,按察使被降級留用,布政使潘大人也受了牽累,被朝廷下文申斥。

  好在看到政敵按察使吃癟降級,潘大人對葉行遠倒是沒什么太刻骨的記恨,但依照官場慣例忌諱,他也不可能太親近此人。

  只是潘大人不明白,唐師偃這等大才,結交什么人不好,偏要去結交這個少年?

  金師爺大笑,又勸說道:“大人不必為此掛心,葉行遠此人詩才驚人,九詩動漢江,在漢江府中推為第一。唐師偃既然原本號稱四大才子之首,與他交好也是正常。大人要親見唐師偃,只避開了葉行遠,不必理他便是。反正省城之中,誰又會亂嚼舌根?”

  潘大人一想也是,自己若是親往漢江會館去見唐師偃,大家都知道是禮賢下士紆尊降貴,絕對不會有人說他去故意結交葉行遠,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就算潘大人真的想要利用葉行遠來對付政敵,也只需要派人召見,根本不必興師動眾。

  如此便下了決心道:“既然如此,那等唐師偃回來,本官就親自去見吧!”

  而后潘藩臺用手指輕輕摸索文章上的字跡,長嘆道:“此等大才,若是不能為朝廷效力,紓解省中窘境,便是吾輩失責!”

  過不幾日,金師爺聽說唐師偃從靜覺寺參禪回來了,趕忙稟告了潘藩臺。潘大人輕車簡從,不帶儀仗,就到漢江會館來見唐師偃。

  不想又撲了個空,唐師偃與葉行遠都不在,連掌柜都陪著出去了,只有一個愣頭愣腦的伙計在會館中打掃。瞧見是輕車簡從的布政使大人卻也不識貨,只淡淡道:“唐相公與葉相公與朋友相約,去赴雅集了,或許飯后便回,但若吃酒暢快了,只怕到夜半三更也是有的。”

  金師爺駭然,自己來時,對方敢不顧而去。那倒也罷了;如今藩臺親至,唐師偃還敢走?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才!若無潑天的底氣,哪里敢這樣行事?

  他便低聲勸藩臺道:“此人看來是有心躲避,大人不必著急,下次再來便是。”

  潘藩臺點頭,他和顏悅色對伙計道:“那便請你轉告唐先生,就說誥授資政大夫、特賞侍郎銜、定湖省布政使潘敬文來拜。先生不在,改日再登門拜會。”

  伙計懵然道:“我記不得這許多名字。”金師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便說是潘藩臺來過。”

  這伙計是個粗人,跟他多說也無益,潘大人與金師爺聯袂而還。一路只嘆息大賢難遇,良才難得。

  到夜間,葉行遠與唐師偃回來。聽伙計轉述,唐師偃嚇得頭冒虛汗,幾乎站立不穩,葉行遠卻是撫掌大笑,并不在意。

  又過幾日,潘藩臺興起,又帶同金師爺來到漢江會館。那日伙計剛好在門口。瞧見他們便大喜道:“藩臺大人,今日巧了,先生正在會館!”

  潘藩臺與金師爺相視而笑,跑了幾趟終于有了結果。當下整束衣冠而進。走到會館中庭,卻見一個年輕人急急迎出來,口中只叫惶恐。

  潘藩臺愕然,聽說唐師偃已經三十六七。怎么能如此年輕?這怕是弄錯了吧?

  卻聽那年輕人誠惶誠恐道:“大人親臨會館,學生葉行遠不勝惶恐,只今日唐前輩出門訪友去了。卻又累得大人白跑一趟。”

  這說話的當然就是葉行遠了,他聽說潘藩臺要來,第一時間就把唐師偃給支了出去。唐師偃如今已經麻木了,對葉行遠言聽計從,拖著酥軟的雙腿去集市逛街,哪里是什么訪友。

  金師爺聽說眼前此人是葉行遠,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少年聲名鵲起,也非池中之物,只可惜身份敏感實在不好多接觸。

  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堂堂,稱得上倜儻人物。而且從表面上來看,也沒有什么狂生之態,看來種種傳聞不足為憑。

  潘藩臺卻有些意興闌珊,兩次前來,兩次不遇,他的耐心也有限。何況葉行遠實在是碰不得的刺頭人物,也就懶得多說,轉身就走,只道:“既然唐先生不在,那本官改日再來。”

  葉行遠目送二人遠去,心中篤定了不少。從今日情況來看,作為主管一省民政的布政使大人對自己雖然沒什么好感,但也沒什么太大恨意,只是懶得搭理自己。

  這不是壞事,總比省城官場人人都恨自己入骨好。或者可以說明,按察使那邊被嚴厲處分了,藩臺潘大人沒那么氣憤,甚至還有點樂見其成?

  到唐師偃回來,葉行遠便正色告訴他說,“下次藩臺來時,你可以見了。之前原富十三篇,你可背熟了?”

  要唐師偃完全理解并有心得,那還早得很,但是死記硬背卻不是什么難事。畢竟也是三十多歲的老才子,別的不會,有了材料裝模作樣總是會的。

  唐師偃苦著臉,躊躇道:“背倒是背熟了,不過是面對一省藩臺,我這心中沒底。”

  說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傲笑王侯的才子,但真見到大人物卻還是難免有些異樣。其實關鍵在于,這不是唐師偃擅長的風花雪月,而是先前完全不懂的東西,他不能不心虛。

  葉行遠無奈,只能一一指點細節,要他遵循動作,從言語到舉止不可有絲毫偏差。唐師偃聽得匪夷所思,不過因為對葉行遠的完全信任,才有執行的勇氣。

  于是當潘藩臺再來的時候,唐師偃確實是在家了,不過他按照葉行遠的吩咐,并未出迎,而是在里間大床上翻來覆去的裝睡。

  缺心眼的伙計收了葉行遠的銀錢,守在門口,對著潘藩臺硬邦邦的回答道:“唐先生正在午睡,此時必不能叫醒他,還請貴客稍待片刻。”

  潘藩臺與金師爺面面相覷,無奈苦笑,也只得選擇在廳中等待,聽著里間臥榻上鼻息如雷。葉行遠躲在隔壁,暗笑不止。既然某位大人肯禮賢下士,那就讓他賺夠名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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