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是出來放松心靈的,不為了“自虐”。天天中文,
沒報什么“一日游”或“二日游”的旅行團,不像那些跟團的游客進行“到此一游”式或“走馬觀花”式的旅游,而是想到哪兒去哪兒,走到哪兒算哪兒,景點人多就打個車回酒店,反正有一個星期時間可以揮霍。
在海邊散散步、看看老人釣魚、吹吹海風、坐在礁石上發發呆…
與其說旅游,不如說是休閑,心靈不是放松,而是放飛,張琳很享受這種休閑方式,昨晚心血來潮,在心上人跟夏莫青視頻研究案情的時候,居然把拖了半年的論文完成了,絕對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老公,樓下買的,新不新鮮?”
住得說是酒店,其實是海邊的一個酒店公寓。
樓高32層,橢圓形中庭設計,270度的海景房,360度的觀景陽臺,美麗景觀盡收眼底。客房60多平米,冰箱、數電視、寬帶、24小時熱水一應俱全,有獨立衛生間,有一個獨立廚房,配有鍋和餐具,可自己煮海鮮。
優雅舒適的居住空間,開放式的廚房,私密溫馨的臥室,合理的衛生間布局,并且價格便宜,一晚只要588,比住五星級酒店舒服多了。
一大袋蛤蜊,四只大梭子蟹,再加上一點熟食,兩個足夠了。
韓均低頭看了一眼,立即豎起大拇指:“老婆,你太會過日子了,今晚我們自己做。不給錢他們賺。”
不是不會做飯,只是做得沒小萍好而已。
在外面下廚與在家里下廚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張琳吃吃笑道:“你去忙你的,這些交給我。一煮就好,再調點小料,沒什么難度。”
玩重要,賺錢同樣重要。
艾琳、白曉倩和施玲稚發來的幾份文件需要一一把關,韓均也不矯情,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摸著鼠標繼續工作。
像算好了似的,海鮮上桌,工作正好完成。小兩口坐在落地窗邊。欣賞海景,享受美食。吃完飯要運動,下樓跑了一圈,回來洗澡繼續工作。只不過不再是賺錢,而是破案。
“處長,張繼軍的社會關系非常復雜。”
夏莫青坐在警務指揮車里,對著視頻頭憂心忡忡地匯報道:“這么說吧,新華水產規模不算下,管理卻沒跟上。與家庭作坊沒什么區別。財務請會計代帳,業務尤其銷售業務全是他自己負責,不讓第二個人經手,沒銷售員。有時候連送貨都他自己押車。”
“農民企業家。”
“可以這么認為,不過張主任認為他這么做有這么做的道理。本地有三十幾家同類企業,競爭非常激烈。銷售渠道必須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然銷售員跳槽肯定會帶走客戶資源。”
客戶資源,商務術語。
思維發散了。不像以前那么死板,韓大處長對她這種變化以及張祥的工作非常滿意。若有所思地笑問道:“這么說他的活動范圍很大,經常出差,接觸的人很多?”
“是的,現在只能通過他的手機、家庭座機、公司座機通話記錄和公司銷售記錄進行調查。一組和二組相互配合,專案組不重視的二組查,二組不方便的江主任建議專案組查。另外據江主任和生姜觀察,專案組對我們信心不是很大,認為深入調查被害人社會關系是在做無用功。”
由于他的存在,“801”的偵查方式與專案組完全相反。
是先鎖定嫌疑人再反過來調查,只是沒說明,只是確定了一個大概方向,表面看上去很兒戲,與公安機關前些年“以供求證”的辦案方式有些類似。
韓均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意料之中的事,畢竟這個案子怎么看都像財殺,況且他們已經排查過本地可疑人員,已經排除了仇殺乃至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第一次出省辦案,夏莫青不想灰頭土臉回去,禁不住問道:“處長,那您認為我們的方向有沒有問題?”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韓大處長似笑非笑地問:“我們是做什么的?”
“清查積案。”
“我們是怎么清查的?”
夏莫青不假思索地回道:“想專案組沒想到的,做專案組沒做過的。”
“這就對了,他們沒想到,他們沒做過。我們想到了,我們去做,至于有沒有收獲,能不能破案是另一回事。夏主任,你都有這樣的擔心,別人肯定有。所以你要沉住氣,要跟大家說清楚,我們是來查積案的,把這個案子當成積案在查,就像在老家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來個三板斧,成不成砍下去再說。”
與此同時,公安部刑偵局曹副巡視員正在與觀摩組成員在酒店會議室里開第一次總結分析會。
失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一位五十多歲的刑偵專家直言不諱地說:“外行,完全外行!復制專案組案發時提取的視頻,以最快速度航空快遞到江城分析,且不說她們不信任海濱市局的圖偵人員,就這個視頻能分析出什么?
胡亂猜測,估計是法制新聞看多了,電視上之所以經常播有攝像頭的案件是因為視覺沖擊力強。別說你我,恐怕連基層民警看到那些節目都會馬上換頻道。”
他身邊的專家深以為然,磕了磕煙灰補充道:“一線大城市的繁華區段,攝像頭或許能起到點作用。我去年辦的一起殺人案,省會城市兩個乞討晚上在窩棚喝酒,一言不合舉刀殺人,作案之后扒火車跑了。誰拿攝像頭抓個人我看看?”
他倆一開頭,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稍年輕的專家接過話茬。一臉不屑地說:“前段網上很火的那個中國籍女孩,叫什么可可的。在美國旅館電梯里有詭異行為,最后死在頂層水箱里的案子夠典型吧?那么長時間的攝像頭,破案了嗎?
當然,也不是說攝像頭一點作用沒有,現在主要有三個問題:一是只有繁華地段才相對集中,三四縣城市和大城市的偏僻地段基本空白。‘7.29案’就是這種情況,監控遠、盲區多,再遠的就沒什么分析價值,如果能靠這個鎖定嫌疑人。案子早破了。
二是角度和分辨率有限,夜間和雨雪天氣就是睜眼瞎;三是可以輕易被反偵查,我見過嫌疑人在逃跑過程中只把衣服反過來穿,換變了個顏色攝像頭就根本排查不出來的。如果攝像頭真靠譜,交警的肇事逃逸的破案率至少比現在要高10個百分點。”
來之前研究過“801”所以的案例。
提起監控視頻的事,曹副巡視員并沒有感到奇怪,不動聲色地說:“同志們,同樣的視頻,能發揮出不同作用。江省有好幾起積案專案組都分析過視頻,但分析方式有問題,憑感覺去找那些可疑的,只要稍有點心理素質的嫌犯。作完案后都會裝著若無其事。
‘801’分析視頻是為了比對,先確定一個甚至幾個方向排查,篩選出可疑人員與監控視頻交叉比對。工作量很大。看上去很笨,但必須承認確有成效。他們通用這種方式破獲好幾起積案。”
“可是她們確定的方向好像不太靠譜,懷疑熟人作案。懷疑是仇殺或者情殺,并建議專案組以此為方向展開偵查。”
所有跡象表明這是一起入室侵財案引發的命案,仇殺或情殺的可能性真微乎其微。
曹副巡視員正分析她們是基于什么作出這樣的推測,一個專家突然笑道:“她們的理由讓人啼笑皆非,那個小丫頭理直氣壯,說什么她們‘801’是清查積案的,不是偵查現發命案,只要專案組沒有做過她們就要做。無視事實,簡直亂彈琴。”
“想專案組沒想到,做專案組沒做的,哈哈哈,有點意思。”
“曹處長,您認為她們這不是瞎胡鬧?”
“對她們而言,這真算不上瞎胡鬧。”
曹副巡視員微笑著點上根香煙,慢條斯理地解釋道:“為清理積案,為確保命案破獲率,江省公安廳不是容忍她們胡鬧,而是縱容她們胡鬧。舉個例子,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為了摧毀一起12年強奸殺人犯的心理防線,為了把案子辦成鐵案,她們投入上千警力,又是認人,又人測謊,又是提取dna的,四面楚歌搞了三天,一個縣的公檢法司全動員了,硬是啃下這塊硬骨頭。
她們的第一輪清查,光dna就比對了三萬多個,設卡布控,大規模大范圍排查是常有的事。合成戰、心理戰、人民戰爭,只要有一兩分把握,無所不用其極。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是‘寧可錯殺三千,不會放過一個’。”
一個來自西北的刑偵專家一臉驚詫地問:“這要多少經費?”
“江省有錢,可以讓她們折騰,事實證明她們真折騰出成績,積案初查破獲率9,復查破獲率67,連追查科都破獲一起29年前的陳年舊案。你們應該聽說過,嫌犯一個縣政協委員,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沒刑訊逼供,甚至沒怎么審。”
一個四十多歲的刑偵專家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排除掉所有可能,就剩下最后一個可能,她們是在用排除法!”
曹副巡視員輕嘆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一點不簡單啊。經費能不能保障放一邊,關鍵是能不能想到最后一個可能,同時需要破釜沉舟的決心。江子躍生前整理了一份關于‘801’的材料,其中有幾句話陳副部長看了之后很有感觸。”
“他怎么說的?”
“他說‘801’辦案人員展開全面清查時都要去看看被害人尸體,這是為什么?這是為了堅定把案子一查到底的決心!被害人死不瞑目,正等著她們申冤呢,所以她們不會考慮其它的,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會去查。”
“難怪她們前天下午要去看尸體,原來是‘801’的慣例。”
曹副巡視員深吸了一香煙,自言自語地說:“我感覺她們接下來會有大動作,就是不知道專案組會不會配合,因為她們要么不動,動起來動靜肯定不會小。”
一個刑偵專家搖頭道:“這個案子影響太惡劣,陳副廳長下不了這個決心,海濱是旅游城市,估計海濱市委市政府也不會同意。”
“是啊,命案要破,又不能影響大局,她們想在東山打響出省第一炮很難。”
出省第一炮,彭向遠不可能不重視。
曹副巡視員猛然反應過來,旋即又不動聲色地笑道:“有點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今天就到這兒,明天繼續觀摩,反正就剩四天,看她們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