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依河而建的水寨,就在恒河、梅克納河的交匯處附近的梅克納河(大英國的正式名稱是梅河)岸邊,也就是大英國新設立的名為河邊府的治所河邊縣的地盤上。+◆頂+◆點+◆小+◆說,水寨分成旱寨和水營兩部分。旱寨是個棱堡,由六個正面,每面寬約百丈,六棱各有一個三角形的碉樓伸出城外。墻高兩丈,碉樓高三丈。城墻是夯土包磚所建成,非常之堅固。這并不是一座華夏標準的城池,而是一座軍堡,其中只有駐軍和華夏官員、家眷,并沒有天竺百姓。在大英王國的地圖上,這座堡壘名為“河邊堡”,河邊府治所和大英水軍恒河水師衙門都設在這座堡壘里面。可以說這里就是大英王國在河邊府的統治中心。
而河邊堡外就是河邊水營和河邊港。河邊港在河邊堡的北面,借用梅克納河的一條寬闊支流漢名叫四通河的河道為港口,沿河修建了數十個碼頭泊位,附近還有大量的倉庫、商號、酒樓、錢莊,儼然就是一個新興的港口城市。
水營在河邊堡西面的梅河河道上。這里是恒河水師艦船的駐地。現在大英水軍并沒有什么海戰能力,小西洋的制海權是由大明南洋艦隊負責的。大英水軍的戰場就是梅河和恒河,其主力就是用于恒河作戰的水師艦隊。
恒河是天竺的母親河,在天竺的地位就和長江類似,所經過之地是天竺最繁榮富庶之地。可以說誰控制了恒河,誰就掌握了天竺。已經在天竺東部孟加拉地區站穩腳跟的陳淮清很早就注意到了恒河的戰略價值,因此便在恒河入海口附近建筑起河邊堡。同時又開始籌建大英水軍。
河邊水營是大英水軍的根本,其規模自然不小。用一百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首位相連,圍成一個弧形。在寬闊的河面上下了鐵錨,組成仿佛城墻一樣的水上防御工事。水上防御工事只在西面有一個出口,平時用大鐵鏈封鎖,只有當船只出入時才將鐵鏈沉入水下。
這道弧形水上防御工事內部則是一座大型船場和軍港泊位,船場有十八座并列的船臺——其實就是在河岸邊上用木頭和沙石搭建一個可以造船的平臺。每座船臺上都有一艘正在施工的木船,都是體態修長的三層槳艦,這種曾經為陳德興奪取過川江作戰勝利的高速戰船,現在又成了大英國太子兼大英水軍提督陳德芳的殺手锏了。
十八艘修長的三層槳艦和另外十八艘只有一層長槳,但是船體卻寬大許多的單層槳座炮艦已經下了水。它們就依次排列停靠在軍港泊位上。仿佛三十六條水中怪獸在靜靜休息之中。
天光初亮,晨曦未顯,陳德芳自城堡中的縣衙出來,現在是天竺的雨季,氣候炎熱潮濕,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水汽,人的身體上也是黏糊糊的,走上幾步就一身汗珠。這種氣候,讓陳德芳有些不大舒服。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又整理好黃色的公服,正正烏紗,沖著身后一隊護衛隨從招了下手,就抬腿朝西門走去。
一隊火槍兵自陳德芳身前小跑而過。扛著沉重的天道二年式步槍——這種步槍現在已經被大明陸軍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天道六年式燧發滑膛槍——兵士們喊著一二一的口號,步伐整齊。看上去就訓練有素。
“火槍兵真是越來越多了,將來或許就是火槍的天下了…”
陳德芳在心中感慨。隨后又想到自己的大英水軍。現在大英陸軍有槍有炮,和大明陸軍的武器裝備相差不多。可是大英水軍就不行了。光是這個“水軍”名號,就知道他們不是能夠縱橫海上的海軍了。海軍不是大英這樣的國家能玩得起的,而且大英也不需要海軍。因為大英的舞臺不是全世界,而是天竺,現在已經有九天竺(八國聯軍加上歸附的阿洪國)了,再過一陣子可能會有十天竺、十二天竺甚至十六天竺——陳德興已經在書信里面和陳淮清提過這件事,等到消滅了德里蘇丹國,還要滅掉南天竺那些奉婆羅門教的國家,到時候還要封幾個藩國的。不過大英國肯定是諸天竺之首,土地、人口都是最多一份。孟加拉和阿拉干都是大英的,大英還可以沿著恒河擴張,一直達到昔日孔雀王朝的故都華氏城。而為了確保大英國在天竺的優勢,一支強大的恒河艦隊是必須的。
而這支恒河艦隊就是大英水軍,以大英自制的三層槳座戰艦和單層槳座炮艦為主力。前者用于近戰格斗,后者則在艦艏修建了圓形炮塔,裝備六門兩寸大炮。
“殿下!”
河邊堡西門口站崗的士兵看到陳德芳都立正扶槍行禮。陳德芳舉臂還禮,然后舉起巡城令牌。陳德芳現在還兼任著河邊府知府,守門的士兵都算是他的部下。大英國還是草創,軍政沒有分家,一府之尊不僅要管民政,還要兼管一府軍務,府城守備更是知府需要負責的重點工作。陳德芳每天都要例行巡城。
“城外可以異常?”陳德芳問。
“并無異常!”一名守門的排長大聲匯報。
“那就開門吧!”
吩咐完之后,陳德芳又轉身往北門而去。河邊堡有六座城門,分別是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側門、偏門。并不是每座城門都會開放。按照規定,只開西門和北門。西門通往水營,北門則通往商港。不過普通的天竺百姓不得入城,只有各個鄉鎮村莊的天竺土著首領和在河邊堡中任職的天竺人以及佛教僧侶才能入城。
在北門,陳德芳又問了同樣的話,然后又吩咐開門——城外當然不會有什么異常。這里已經遠離前線,周圍都是大英王國的地盤。之前統治這里的德里蘇丹相當暴虐,強制推行天方教。拆毀佛教和婆羅門教寺廟,而且德里蘇丹的政權中根本沒有天竺土著貴人(其實也是外來戶。不過時間久了些)的位置。因此孟加拉一帶的天竺人并不歡迎德里蘇丹的總督,對于大英國的到來也持歡迎態度。
而陳淮清的統治之法也頗為有效。扶植佛教,寬容婆羅門教,和天竺土著貴人聯手,給大英侵略者以特等婆羅門種姓——這實際上就是和天竺的雅利安統治者同流合污,這樣做的結果自然是短期容易安定,長期難以漢化。
天竺人民終有覺悟的一日!不過眼下,大英王國境內還算平靜,不需要多少軍隊都可以鎮撫地方。這也就讓陳淮清得以抽調大軍,準備西征德里。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天竺的戰事仿佛進入了一個中場休息期。大英王國占領了孟加拉東部和阿拉干一部;法蘇古(古格)兩軍占領了尼波羅;宋軍在信度河入海口取了一個據點;此外就隨著英軍一起行動;呂軍則在天竺西海岸一個名為“七島”的地盤建立了據點;拉達克軍則是毫無動靜,還守在大山上根本不敢對臨近的天方教勢力下手;三佛齊軍也隨英軍一起行動。
另外,陳淮清還使人去招安了一個從大理境內遷徙而到孟加拉東北的傣族小國阿洪王國。使得八國聯軍變成了九國。
而德里蘇丹一方,求和不成之后,也在積極準備決戰。一方面豁出血本從臨近的阿富汗、波斯雇兵擴充軍隊;一方面還遣使向伊利汗國和埃及求救;一方面還將德里達財物珍寶運往拉合爾,準備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遷都去拉合爾。
雙方現在都在厲兵秣馬,大戰一觸即發!
“還真是有打不完的仗啊…”
陳德芳站在河邊堡北門里面低聲嘀咕。入侵天竺的戰爭雖然進行的非常順利,但是陳淮清和陳德芳都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德里蘇丹國并沒有被打敗,他們只是放棄了一些守不住的地盤。以便將兵力集中起來。
而且,根據各方面匯總過來的情報。蒙古人并沒履行不支援德里蘇丹國的諾言,德里蘇丹國的宗教領袖現在正在阿富汗和波斯活動,號召神圣戰爭!
埃及的馬木魯克蘇丹也在設法支援德里蘇丹國。蒙古人已經將巴士拉城交給了馬木魯克人,以便讓他們利用巴士拉的造船廠建造艦隊。馬斯喀特和亞丁的蘇丹也都站在了德里蘇丹國一邊,那里的造船廠(馬斯喀特是阿拉伯半島的造船中心)正日夜不停地開工建造戰船。看來這些天方教蘇丹都知道什么是唇亡齒寒。
正是由于這些天方教蘇丹都站在了德里蘇丹一邊。才讓大明海峽總督府下決心對小西洋上的天方教商船動手——不惜暫時中斷通過小西洋進行的東西方貿易,也要將天方教的商業勢力從小西洋上清除!
不過這樣的舉動也有可能將天方教海商的力量全部推到德里蘇丹一邊!
隨著嘎吱吱的響聲。木制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外面是一道壕溝,深兩丈。寬三丈。壕溝之外就是河邊港的商埠,河邊商埠的管理體制和大明的商市完全不一樣,沒有議會和市政廳,也沒有什么士紳、士爵議政。陳淮清對陳德興在大明搞的那一套貴族、精英民主根本不認同。他還是原來大宋的路子,大權操之于朝廷,地方上小心遵命辦事即可。
對于商人和商業,陳淮清的看法也和大宋傳統的官僚一樣——那是朝廷斂財的重點!一定得好好控制掌握,怎么能讓商人有自治之權?而管理商埠的市舶司則是個權力極大的衙門,不僅要收抽解稅,還擁有搏買之權。提舉河邊市舶司的差遣也是由陳德芳這個河邊知府兼任的。所以陳德芳每天還得去市舶司轉一圈。看看有什么東西可以搏買,留心一下各種關系民生軍務的重要商品的價格。
“太子殿下,您來的正好,有商人運來一批奴隸槳手發賣。”
騎馬到了市舶司,市舶司管辦杜宇(就是臺州杜家的十五秀才)已經拿著賬本興沖沖來給陳德芳報喜了。
“奴隸槳手?”陳德芳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這可是好東西啊!水軍現在正缺槳手呢!索價多少?又有幾人?”
大英水軍已經建造十八艘單層槳座炮艦和三十六艘三層槳座戰艦。由于單層槳座炮艦船體寬大,安裝的是三名槳手共同劃動的長槳,因此使用的槳手和一艘三層漿座戰艦一樣多,都是配屬180名,也就是說,整個艦隊的54艘主力艦一共需要9720名槳手。
這么多槳手當然不可能用漢人,只能用天竺土著或奴隸。而天竺土著又不能用婆羅門、剎帝利這樣的高等種姓,因為天竺人并不把槳手當戰士,而是看成一門低賤的差事。因此出身高貴種姓的天竺戰士是不愿意干的。無奈之下,陳德芳只得使用奴隸槳手。不過天竺本地的奴隸多是首陀羅和達特利種姓的達羅毗荼人,身材本來就矮小,又缺乏足夠的營養,一個個瘦得跟猴子差不多,很難找到體格足夠強壯的奴隸充當槳手。而且奴隸槳手不是夠結實就行,還得訓練,今年秋天到來之前恐怕很難湊齊人手了。
今天居然一次能買到一百二十一個訓練好的奴隸槳手,還真是個好消息啊!
杜宇恭謹地答道:“有一百二十一人,每人索價四百貫,一共要四萬八千四百貫。”
“不便宜啊,能不能用啊?”陳德芳又問。
“看著挺結實的,其中有五十二人還是黑奴,余下的全是白奴。”
“什么?是黑奴和白奴?”陳德芳愣了一下,“知道是哪兒弄來的?”
“是艘私掠船,船東姓雷。”杜宇眉頭微皺,“看來是在海上搶了白番商船…”
現在的小西洋上還是有一些阿拉伯商人在冒險活動的,因為大宋控制的大光港還允許他們去貿易,而且他們還可以把自己偽裝成朱羅王國或錫蘭王國的商人。由于大明海軍的封鎖和私掠船的活動,海上貿易已經變得非常危險了。不過風險的背后,往往也意味著暴利!
所以這殺頭的買賣還是有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