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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個有…馬?”
賈似道不大確定的又追了一問。
“真的,相公不信,可以再使人去看。”梁崇儒梁大名士臉上的笑容也掩飾不住了。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了!他雖然因為上書呼吁抗蒙得了些名氣,又進了賈似道的幕府,還得到了個書寫機宜文字的差遣,但是…畢竟不是官!他這個書寫機宜文字的差遣不是在撫司而是在武銳軍,兩者可是天差地別的。武銳軍的都統制不過是剛夠著橫行官(從七品右武郎到正五品通仕大夫之間的十三階)的武夫就能當的差遣,因此配給武銳軍的文職幕僚就不一定要有官身了。
而此時的文士要得個官,也是極其不易的。主要的途徑就是科舉、蔭補、舉薦三途。科舉就是考個進士,難度自不待言。蔭補則是拼爹,梁崇儒的爹爹生前只是個從八品的文官,根本沒有資格給他賺個蔭補。而舉薦…那得看賈似道的心情,同時也要看兩淮前線的戰局如何。
如果兩淮前線報了個貨真價實的大捷,身為兩淮安撫大使的賈似道自然可以舉薦更多的幕僚去當官。反之,兩淮戰事如果不利,賈似道就是送了薦表上去,也有可能被駁回。
而之前戰報不過是斬獲五百來顆韃子頭,自損卻過了一萬!這等戰績要說成大捷實在是牽強了些。但是武銳軍卻突然拿出四百十一顆真韃子的首級,加上之前的五百多,往上報一千都沒有什么問題的。
斬獲一千顆真韃子的腦袋,如何不是大捷!
只要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斬首的數字一定是小于敵軍真實傷亡的,通常只有敵軍傷亡的幾分之一。斬了一千顆韃子首級也就意味著至少有三千韃子被殺!而韃子的傷亡,通常也只有蒙古漢軍的幾分之一。如果三千韃子被殺,漢軍的損失起碼上萬!
這樣兩淮撫司便是用一萬余條性命換了對手一萬三千條性命——其中還有三千真韃子!
“若是真的,可是大捷啊!”賈似道咳嗽一聲,換了個喜出望外的神色,“斬了一千韃子的頭,他們起碼丟了三千條性命…蒙古韃子攏共才多少人?怎禁得住如此折損?祥甫,你趕緊隨梁機宜去看,若是真的,速來報吾!”
李庭芝也是喜形于色,他雖然有個濠州知州的差遣,但是并沒有上任,還在撫司當參議官,替賈似道謀劃軍事。賈似道雖然督軍十幾年,但畢竟是科舉出身的文官。知兵的程度和李庭芝這樣在孟珙軍中出身的進士還是不一樣的,戰略上面他可以指揮,但是實際戰役部署還是要李庭芝在負責。因而昨日一戰“大捷”到什么程度,對李庭芝仕途的影響也非同小可。
若是五百余顆韃子首級的“大捷”,大宋官家最多減他兩年磨勘,可要是一千顆韃子腦袋上去,起碼就能轉上兩官!李庭芝現在的散官階是正七品朝請郎,另外還有個直寶文閣的貼職(館閣職,榮譽性質),屬于京官(并不是在京為官的意思,而是宋人對承事郎以上,奉直郎以下文官的通稱)中的高層,轉兩官就是奉直郎,算是進入朝官這個階層了。等到兩淮告捷之時,他李庭芝應該還能轉上兩個官,到時候就是正六品的朝奉郎,已經夠資格在賈似道離開兩淮后接任淮東置制使或安撫使了…
“群玉,”望著李庭芝和梁崇儒兩人離開,賈似道又將廖瑩中喚到身邊,“那梁崇儒做事還算仔細,這四百多顆首級當是不假…如此,昨日一役便是貨真價實的大捷,可以多薦幾個官了,也給梁崇儒一個吧。”
廖瑩中是賈似道門下幕僚之首,還有一個進士,散官階和李庭芝一樣。如果說賈似道在軍事上依靠李庭芝出謀劃策,那么他在政務上便是倚重廖瑩中了。至于翁應龍和梁崇儒這樣未中進士的幕僚,在賈似道幕中并不是太受重視。畢竟宋朝官場的游戲規則就是以進士為高貴。若是沒有個進士,就算是賈似道也很難將之拔到高位。而有了進士的出身,再沾上些軍功,就很容易成為一路安撫,就是宰執的位子也不是不能一窺的。
“另外,再去問問梁崇儒,是想繼續在軍中當機宜,還是想去參加鎖廳試。”賈似道又道。
鎖廳試是專門面對官員的解試,通過解試便是舉人(宋朝的舉人不是終身的,而是一次性的,只能去參加一次省試),有資格去參加來年的省試搏個進士功名了。不過參加鎖廳試的官員是不能擔任任何差遣的,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分潤軍功了。
廖瑩中應了一聲,便告退離開,剛到門口,忽有停步,提了一句:“相公,您不覺得這四百多顆首級來得不那么簡單嗎?”
賈似道一笑:“自是不簡單,這事要簡單,大宋就不會有如今之難了!”
“相公,是不是要使人去把來龍去脈弄清楚?”
“李祥甫不是去了嗎?”賈似道笑了笑,“他在軍中多年,自然會處理好一切的。”
“世伯乃是樞密相公倚重之人,日理萬機,身子難免操勞過度。如今天氣轉涼,正是滋補強身的好時候兒,小侄家中的生藥鋪子日前得了些參茸虎骨,今日正好拿來給世伯補補身子,聊表些心意。”
陳德興終于在撫司衙門的參議署內見到了廖瑩中,行禮之后,便滿臉堆笑的奉上了禮單。對于陳德興的這番做派,廖瑩中卻是大感意外。他和陳德興之父陳淮清算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如何不知道陳淮清的心氣?而陳淮清的兩個兒子雖然所學各有偏重——陳德興重武,其兄陳德芳則重文——但是傲氣卻是和其父如出一轍,何時學會巴結上官了?
不過意外歸意外,廖瑩中卻沒有拒絕收禮——他是奸臣賈似道的心腹,自然是貪官污吏了。
翻開禮單一看,廖瑩中更是訝異了一下。這禮物可頗重啊!人參、鹿茸、虎骨…這都不是江南所產,需要從兵荒馬亂的北地或高麗購入,自然是物以稀為貴了。這陳德興能拿出這樣的厚禮,必是有所求了。
廖瑩中合上禮單,請來客落座。看著身材高大,面目威武,很有些大將風采的陳德興,又微微一笑:“慶之世侄,在武銳軍中數月,可適意否?”
陳德興微微一笑,知道對方還不曉得自己立了大功——今日離開軍營之前,他已經很盧大安一同,將斬獲和繳獲的數字報給了新來的書寫機宜文字知曉,還將一個倜儻風流的文士帶去一個個數人頭來著…估計這位姓梁的文士還在什么地方吐隔夜飯呢!
“廖世伯,實話和您說,小侄在昨日之役中帶著俺們武銳軍的千余士卒在保障河邊同韃子血戰一場,頗是有些斬獲!”
“斬獲?”廖瑩中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定定地看著陳德興,“斬獲了多少?”
“北虜首級四百十一,蒙古漢軍的首級有二百一十五,另外還掠得戰馬四十八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