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道:“我知道葉孤城出手是從不容情的,為何這次你沒有全力出手?”
葉孤城冷然道:“有李志常在,我若全力出手便是對你不公平,無論和誰交手,我都要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
即便李志常如今不是全盛狀態,但是任何人也不能忽視他,尤其是在兩大宗師級高手交戰之時,李志常即使一言不發,一劍不出,卻能成為左右戰局的重要因素。
宋缺輕笑道:“你這是指我不肯給李志常公平對決的機會么?”
葉孤城道:“我從來不要求別人,你的戰心已消,我走了。”
茫茫夜色再也瞧不見葉孤城的白衣,仿佛他從未來過。
宋缺嘆道:“不知道你怎么能認識他這樣的人。”
李志常微笑道:“就這么認識了。”
宋缺正色道:“他這種人絕不會有朋友,你也不是他的朋友,你若是,他一定會殺你。”
李志常負手悠然道:“唯能無情方知深情,唯能深情方能忘情,葉孤城并非真正無情,這亦是他此時唯一的破綻,但是無論誰要殺他,都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你我也不例外。”
這并不矛盾,因為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已經更深一層,是世上無雙無對的劍中之神,而今夜葉孤城并沒有動用天外飛仙,只因為這一招已經超然入神,一旦用出宋缺必死,他也必死,絕沒有第二種可能。而葉孤城沒有動用這一招不是他怕死,而是這也是還李志常人情的一部分。
他不說,李志常也明白。再見面兩人便是對手。
宋缺輕聲道:“確實如此,他的人若與劍一般無情,他就不會來,因為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動他。”
李志常嘆息道:“到那時還有誰可以做他的對手,一個最大的悲哀便是沒有對手。他已經夠寂寞了。”
葉孤城尋遍天下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夠破解天外飛仙的對手,李志常當然明白他有多么痛苦。縱然有人能擊敗他的人,卻無人能擊敗他的劍,這是榮耀也是束縛。
宋缺道:“你我這樣的人對這總歸要懂一點的,但是卻沒有他那么純粹。”
李志常仰望明月,淡淡道:“趁著此時月色還未消失。宋兄可有興趣喝一杯。”
宋缺道:“自然愿意。”
兩人沒有談聯手之后,誰來主導的事情,但是兩人都很清楚,自從葉孤城到了之后,宋缺也不得不在這場交鋒中承認失敗。
因為只要李志常和葉孤城聯手,宋缺絕無活命的可能。這一點的緣故全在于葉孤城的天外飛仙一旦施展出來,絕對有和宋缺同歸于盡的能力。
宋缺也沒料到葉孤城會來,這是他最大的失策,因為他并不了解葉孤城和李志常之間特殊的關系。
當寇仲回來時,李志常和宋缺已經把酒言歡,其間發生了什么事情,誰也不知道。因為當宋缺到來時。李志常已經清場,問劍閣周圍百丈之內絕無第四個人。
一月后宋閥旗幟鮮明的支持李志常,而出道以來從無一敗的宋缺也親口透露李志常擊敗了他,但讓李志常真正走上神壇的便是李志常截了葉孤城的胡,親手殺了傅采林。
雖然隋亡有許多原因,但是三征高麗的失利,絕對在其中占據舉足輕重的要素,而傅采林便是楊廣征伐高麗失敗的最大因素。
李志常一步一步走上神壇,每一次舉措都讓武林的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南方的佛門勢力幾乎蕩然無存。道門的崛起已成必然,而北方此時的形勢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唐軍攻伐洛陽的主帥正是李孝恭,這個當今世上最為出色的統帥之一,李世民之死,徹底解放了他。讓他成為李淵不得不倚重的重臣。
鄭軍在李孝恭的攻勢下已經岌岌可危,鄭軍雖然是前隋留守洛陽的正規軍,但在李孝恭眼中一樣是土雞瓦狗。王世充被李孝恭嚇得心驚膽戰,據守在慈澗城中不敢出兵。
李孝恭站在高地,身后便是瓦崗的降臣徐世績。王世充擊敗了李密,但是李唐卻收納了李密大部分勢力,讓李唐的實力更上一層,和王世充拉開了距離。
李孝恭是個很有領袖氣質的統帥,縱然在軍事上頗有天分的徐世績也不得不對李孝恭佩服的五體投地。唐軍的兵力約在五萬人間,中央清一色是步兵,兩翼和前后陣均是騎兵。中央步軍又分九組,每組三千許人,由不同兵種的隊伍合成,各備弩、弓、槍、刀、劍、盾、拒馬等兵器。可以想像作戰時在李孝恭的指揮下陣法變化無窮,隨時針對敵人而作出種種最有效的應變。
正因如此,才讓鄭軍吃盡了苦頭,王世充兵力在十萬上下,卻被五萬唐軍打得不敢出城,此等將略,古往今來李孝恭也是十分罕見。
李孝恭露出譏嘲的笑容,對著身后的徐世績說道:“若是慈澗是虎牢、洛陽這樣的堅城,王世充堅守還有意義,可是慈澗城小,根本容納不下十萬大軍,王世充果真是無膽鼠輩,若是他出城結寨我們要破去他還要花大把力氣,現在就是菜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徐世績感慨道:“若是當初不是寇仲幫王世充一把,洛陽城早就是李密的囊中之物。”徐世績是翟讓的嫡系,向來跟李密不是一條心,如今李密降唐,他自然可以直呼其名。
李孝恭道:“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寇仲就是那種千古不遇的帥才,若是此生能和他交一次手,將是何等快事。”
徐世績笑道:“天下局勢南北對峙之態已然形成,等大帥掃蕩北方之后,終究會有這樣的機會。”
李孝恭嘆息道:“你不知道圣上這人并非立志開拓之主,太子和齊王兩人倒有些氣魄,不過卻不能左右圣上的決定,若是秦王還在,掃蕩北方之后,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南征,但是現在就不一定了。”
徐世績不發一言,李孝恭如今軍功蓋世,分量越來越重,自然有置評朝野的權力,不過這確實有些冒失了,但徐世績終歸不敢提醒。
李孝恭見到徐世績啞然無聲,暗暗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此,也懶得去改變,功勞越大,他越有可能步韓信的后塵,但他絕無謀反的念頭,午夜夢回,有時也會被噩夢驚醒,到底還要不要這么功高震主下去。
但是指揮千軍萬馬實在是他難以割舍的興趣,舉十萬之師,決機于兩陣之中,這才是李孝恭的夢想。
李孝恭說道:“破王世充就在眼前,但是我有一個極大的擔憂。”
徐世績道:“大帥是怕建德出兵,不得不班師回朝?”
李孝恭道:“世績若沒有你,這軍中還有誰能和我談論兵法呢?”
徐世績苦笑道:“秦王舊將李靖才能遠勝在下,若是大帥肯重用他,其作用比我大十倍,大帥太抬舉我了。”
李孝恭道:“李靖確實是千古罕見的兵法家,若是用在統一天下上,對他都有些屈才,他當如衛霍那般,追亡逐北,封狼居胥才對。可惜正因為他才能太高,又是秦王的舊將,才不能用他,這是對他的保護。”
徐世績當然明白李孝恭的意思,若是李靖是一般的將才,李建成或者李元吉也就收納了,但是正因為李靖才能太高,反而不能用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用他。
當年李靖的舅舅韓擒虎都贊嘆能和他談論兵法的只有李靖,可見李靖才具之高。要知道當年一句‘城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讓韓擒虎聲名大振,亦讓世人知曉,南陳到底滅在誰手上。
正因如此,要想發揮李靖的才能,自然要給他一軍統帥的位置,縱然李建成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給李靖這樣的位置。
要知道將才并非文臣,不得不慎重。
而且亂世之中要想出頭的人大有人在,李建成也得安撫手下。
徐世績低聲道:“的確如此,大帥考慮的極為周到。”
李孝恭虎目深沉的凝望慈澗,心思早就飄離到其他地方,李志常和宋缺如今致力于掃蕩南方,林士宏、沈法興之輩不過只能負隅頑抗,所以留給李孝恭擊敗王世充破滅竇建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李志常和宋缺解決掉南方的勢力后,若是李唐還未一統北方,便會錯過最好的機會,屆時最好的局面不過是三足鼎立,但更大的可能是,竇建德的大夏和他李唐被李志常分別擊破。
竇建德雄才大略,深深知道亂世之中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所以必然會主動出擊,先一步吞噬李唐,到時抗衡李志常,所以趁他們攻打洛陽的時候,建德出兵已是定居。最有可能的便是,如今建德已經出兵,倒不知道李淵那邊能不能頂住壓力,不讓他班師回朝。
關中長安之內,李淵也是左右為難,建德兵出河北,直指關中,兵鋒不可謂不盛,讓他心中猶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