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道:“貧道李志常,與貴宮少主花清淵曾相約,前來拜訪天機宮。”他用內力束音成線,峰頂天風再大,也足可以把話語送上去。可是李志常一話既出,封頂三人久久無人答話。
過了一會,只有南面頂上,那位垂釣的灰衣老者喝道:“小子你嚇跑了我的魚兒。”
其中一位對弈老者道:“董老三你自己本領不濟,釣不起來魚,別混賴在別人身上。”
董老三冷笑道:“修老四你也別說風涼話,你下一把棋,要悔四五次,這等臉皮當真古今罕見。”
另外一個對弈老者道:“你們互相揭短,沒來由在遠客面前丟了臉,好笑好笑。”
董老三哼道:“左老二你說錯了,這人是淵小子的客人,又不是我們的客人。”
左老二笑道:“難道這天機宮將來不是淵小子說了算么。”
董老三冷哼一聲。
修老四道:“昨日淵小子回來已經給我們說過他這位朋友要來,他終歸是一宮少主,咱們現在還是得給他面子。”
董老三冷笑道:“修老四就你會做好人。”董老三忽地站起身來,仰天一陣清嘯,聲傳數里,經久不絕。不多時,雙峰溪流之上,劃出一艘龍舟,悠悠而下。船上艄公。年約四十歲許,面容親切。
李志常見到龍舟,不等及近。身子一縱,好似飛燕翱翔,一個燕子三抄水的輕功,輕輕巧巧登上了龍舟。
李志常不待船家說話,雙掌往水面一拍,一條清鯉落在手上,但見李志常雙手一幻。半尺長的清鯉,越過百丈高空。落到南面峰頂之上,董老三身邊的魚簍之中。這隔著百多丈距離,李志常將一只活魚送進董老三的魚簍之中,這份腕勁和準頭。當真神乎其神。
李志常微笑道:“剛才驚走你的魚,還你一條。”
董老三膛目結舌,不待回話,龍舟悠然去遠。左老二撫須長嘆道:“淵小子不知從哪認識了這么厲害的一個人物,剛才這一手功夫,只怕明老大也做不出來,哎。”
董老三道:“我看天機宮上下沒一個能做到剛才那小子那一手,只怕當年那人也未必有這小子這么厲害。”
修老四冷笑道:“咱們天機宮本來數百年無事,直到這幾十年不知道怎么會有這么多高手進來。”
董老三嘿嘿道:“修老四我早說過。憑什么要讓花無媸這老女人一直騎在我們頭上拉屎,若不是她丈夫公羊羽引來了蕭千絕,當年花無想怎么會死。這天機宮到底落在公羊羽的血脈手上了。”花無媸是花清淵生母。而花無想卻是花無媸親弟弟。
且不說三人談話,李志常著在一葉龍舟之上,船夫溫顏和色道:“道長俺叫葉釗,昨日淵哥兒跟俺提起過你,他說道長是一位極厲害的人物,沒想到一來就震住了鑄伯伯。”
李志常道:“葉兄內功精湛。又得以隱居在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這才是令人羨慕。”
葉釗道:“哎呀。這幾十年可不那么清凈了,只愿將來淵哥兒當上宮主,他人和氣,大家都喜歡他,我們天機宮也能過點安生日子”
李志常輕嘆道:“沒有霹靂手段,哪顯得菩薩心腸,世事難料。”
兩人說話間,這艘龍舟便已然穿過了雙峰,群山清幽,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壁之間生了不少奇拔的古樹,有時山間一道瀑布,懸在當空,清榮峻茂,令人神清氣爽。
這時暮色入峽,流光溢彩,湛湛生輝,仿佛神仙境地。
過了一會龍舟駛出峽口,前方豁然開朗,溪水在山間匯聚成一個湖泊,湖邊青峰錯立,云霧繚繞,數十只白鶴唳聲清亮,在晚照中翩然往來。葉釗手挽龍角,忽地朗聲歌道:“水接西天霧里花,云飛鶴舞是仙家,暮山如酒山人醉,嘿,一曲狂歌動晚霞。”歌聲豪放清絕,在群山中久久回蕩。
李志常聽到葉釗放歌,贊道:“唯有如此山水,方有此等清歌,當年建造天機宮那位先賢,胸中有大境界、大智慧。”
葉釗不好意思道:“一時形浪,倒讓道長見笑了。前方便是棲月谷、天機宮。”
李志常放眼望去,但見水岸交界處,三道奔流不息的飛瀑,如銀河九天而落。蕩得李志常心中劍意不休,此處絕地當真和他銀河九天的劍法相合,若是在此處使劍,也不知道是何等快事。同時三個蟠龍纏繞的奇形巨輪在瀑布前緩緩轉動,帶動千百根細長銅臂,在水中時隱時現,有若無數蛟龍糾纏。
龍舟經過巨輪,前方一空,卻是兩道摩天高崖悚然對峙,崖壁上鬼斧神工般鐫著兩行行草,依稀可辨。右方是:“橫盡虛空,天象地理無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左面是:“豎盡來劫,河圖洛書無一可據而可據者皆空。”這兩行字遒勁絕倫,字字均有數丈見方,最末一筆直入水中,氣勢驚人。
李志常見到這幅對聯,被這驚天筆意感染,脫口贊道:“好個‘可恃者唯我’,好個‘可據者皆空’。”
突然李志常一陣急掠,飛身上岸,忽地一聲長嘯,這時候前方岸上,坐落著不知多少石像,盡是些古今圣賢,這些石像還在緩緩轉動,原來之前三道摩天巨輪轉動之間,便帶動了這些石像的轉動。
葉釗驚道:“道長不可,前方是本宮奇陣,兩儀兩儀幻塵陣。”
李志常長笑道:“葉兄勿驚,我那小友梁蕭陷在里面了,我去救他。”
這時候也不知何處有人道:“是李道長來了么,梁蕭和我家曉霜落在兩儀幻塵中了,這陣奇妙,道長不要輕入。”說話之人正是花清淵。
李志常沒有回話,葉釗大聲道:“淵哥兒,這位道長進去啦。”
花清淵‘啊’的一聲。
花慕容氣道:“來搗什么亂啊,大哥這陣法又變化了,又得重新算過。”
李志常不如這兩儀幻塵陣中,只見到無數圣賢像刻畫的惟妙惟肖,他還知道這陣法轉動起來,就是一套極為厲害的武功,不過這些武功雖然精妙,對他卻沒什么用處。他感應到梁蕭就在里面,可是這處陣法有霍亂精神的奇異處,李志常一時間也不能感應到梁蕭的確切位置。
他步入這陣之中,忽然見得周圍盡是些蕩蕩虛空,無可憑借。李志常兩眼生出精光,神照功運到極處,輕輕道:“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他靈臺清明,蕩蕩虛空也無法讓他心頭迷亂。
李志常一步踏出,破了這‘虛空境’。這時候突然周遭風雪交加,天地一寒,這又是到了兩儀幻塵陣的‘廣寒境’。此處清絕,凍徹心扉,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寒風呼嘯,讓人心中念頭遲緩。
李志常身上忽然發出一陣氣浪,好似一個大火爐,周遭三尺,溫暖如春,他本身氣血散發出來,就仿佛一個大太陽,廣寒雖冷,不及他血熱。
度過廣寒境,他周遭景物又變,這次是地皮忽地震動,發出巨雷也似的悶響,剎那間,大地迸出一道裂縫,數百丈的火舌狂噴而出,熾烈無比。
可是這些火舌撲倒李志常身上,連一絲衣角都沒點燃,李志常在這茫茫火海中,盤膝跌坐,如同一尊神像,真是烈火焚燒若等閑。過了一小半時辰,烈火退去,這‘祝融境’也給他破去了。自從兩儀幻塵陣建成以來,李志常恐怕是唯一一個用自身武功定力,沒有絲毫取巧。生生將幻境破去的人。
熬過‘虛空境’、‘廣寒境’、‘祝融境’,前方再無遮攔,李志常聽到一絲絲哭聲,若他沒聽錯,這是花曉霜的聲音。
李志常循著聲音而去,只見花曉霜靠著一處圣賢像,面色發紫,流出的眼淚也結成了霜花。李志常暗暗嘆息道:“真是苦命的孩子。”
李志常一晃身來到花曉霜身前,運起北冥神功將她身上寒毒渡入自己體內。這九陰毒和花曉霜身上氣血相連,李志常也不敢吸收太多,不然花曉霜就會氣血虧空,大病一場。
花曉霜見到李志常一喜,說道:“李大叔,蕭哥哥落在陣里面了,你快去救他。”
李志常道:“真是好孩子,曉霜我們先不急找梁蕭,大叔傳你一篇功法吧,你要牢牢記住。”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九陰真經的口訣,自李志常之口傳入花曉霜之耳,花曉霜聽得口訣,忽然關元穴一跳,進而神明穴跟著一跳,身上數十處穴道接連相應,形成一個小周天,她身上九陰毒甚是積厚,讓她時常感覺自身冰冷刺骨,這時候跟著李志常所述口訣,存神煉氣,渾身經絡再不復陰寒刺骨,而是一種涼絲絲的感覺,同時精神也健旺了許多。
數千字口訣述完,花曉霜有過耳不忘的本事,也把口訣牢牢記住,花曉霜道:“李大叔這是什么功法,我現在感覺好舒服。”
李志暗嘆:“終究是飲鴆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