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灣村砍了九十多個韃子人頭,每個五十兩,湊了一個整數,一共五千兩,另外萬歷又從內帑賞賜了兩萬五千兩銀子,加起來一共三萬兩銀子。
其實張恪立了戰功,又獻上了賺錢的妙策,萬歷是想多賞賜一些的,只是他這個皇帝真不富裕,別看滿天下的派礦監稅監,可是三大征都是花錢的無底洞,有多少銀子都添窟窿了,眼下遼東花錢又像流水一樣,實在是拿不出多少。
三萬兩對于張恪來說也不算少,他原本還想著剿匪賺錢呢,不過有了這些銀子,似乎又能維持一段時間了…
“大人,您看看吧,又有兩撥百姓來了,您看看該怎么辦啊?”唐畢急匆匆的跑來,腦門上都是汗珠。
張恪也有些吃驚,急忙問道:“唐大人,老百姓都舍家撇業的來大清堡干什么?”
“這個…他們都說大人仁義愛民,是難得的好官,他們愿意投靠您,求您收留他們!”
張恪眉頭緊鎖,要說他不像其他當官的,把老百姓看成負擔,可是也要看大清堡的承受能力啊!前后三天時間,來大清堡的百姓足有五六波,加起來有四五百人,負擔可不輕!
不過投奔自己張恪也不能不管,他想了想問道:“唐大人,剛剛朝廷賞賜了三萬兩銀子,救濟百姓應該差不多了,你算算要多少銀子?”
唐畢急忙搖頭:“大人,您舍得花銀子,卑職佩服,可是眼下光是有銀子也不行,咱們沒地方買糧食啊!”
“怎么會,有錢還花不出去嗎?”
唐畢頓時哭喪著臉說道:“大人,為了安頓河灣村的一千多百姓,咱們已經把義州的糧食都買來了,這些天您又讓買肉食,方圓三四十里的豬羊雞鴨也都差不多買光了。偏偏又是過年,往年的生意人都要過了正月才從關內運糧食過來,有二十多天的缺口,卑職真是沒了主意!”
張恪這下子也傻眼了,唐畢偷眼看看張恪,試探著說道:“大人,依卑職看就把這些人趕走吧,誰知道他們怎么來的,我看純粹是給大人添亂。”
“不可!”張恪急忙擺手:“唐大人,要做事就要以人為本,你跟著我出城,去看看百姓們。”
唐畢暗暗苦笑,到底是年輕人,喜好虛名!看就看,等看到了那么多人,你也就知道難了!
唐畢一面搖頭,一面跟著張恪出了大清堡。
就在東門外面,臨時搭了一大排棚子,十幾口鐵鍋熬著濃濃的小米粥,喬大嬸領著一幫婦人忙活,馬如峰領著一隊士兵維持秩序。
再往遠處一看,張恪頓時血壓升高,迷迷糊糊。
原來在棚子內外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一眼望不到頭,黑壓壓的到處都是,很多人更是攜家帶口,扶老攜幼全家都過來了。
有老百姓來投靠,絕對是大好事,可是這個時候太糟了,貧弱的大清堡背一個河灣村已經夠難了,又來了這么多人,這不是要命嗎!
唐畢看到了張恪的一臉苦澀,偷偷低聲問道:“大人,您也看到了吧,咱們的存糧也僅能維持到二月。救了他們,咱們怎么辦,更何況四周還有百姓過來,到時候更不好辦了!”
張恪沉著臉,沒有說話,他疾步匆匆到了熬粥的大鍋前面。
“喬大嬸,給我準備20碗粥!”
“好嘞!”
喬大嬸動作麻利,很快盛好了粥,張恪又一擺手,把馬如峰叫來。
“你去選幾個百姓過來,記住了,挑那些長得憨厚一點,最好傻不拉幾的帶過來,我要問話。”
“大,大,大人,卑職沒聽錯吧,您要問話找幾個精明的過來啊,弄一幫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干嘛!”
張恪一瞪眼,說道:“哪來的廢話,照著做就是了!”
馬如峰只好點頭,果然要不了多久,就帶來了十幾個人。張恪看了看,果然全都呆頭呆腦,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張恪隨手端起了一碗濃濃的小米粥,笑道:“大家都過來領粥吧。”
這些人也都照做,拿了粥碗,就悶頭吃了起來。耳邊全是哧溜哧溜的喝粥聲。
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左臉好好的,可是右臉竟然有一大塊傷疤,五官都跟著蜷縮,看起來好不猙獰!
“你叫什么名字?”
“狼,狼剩子。”
“聽說過狗剩,可沒聽說過狼剩,你怎么叫這個名字?”
年輕人眨眨眼睛,突然畏縮地問道:“能不能再給俺一碗,俺告訴你。”
張恪忍不住哈哈一笑:“看你臉上的疤我也猜到了,你覺得粥好喝嗎?”
狼剩子撓撓頭,突然說道:“不好喝。”
唐畢在一旁頓時皺起了眉頭,氣呼呼說道:“小子,這可是上好的小米熬的,除夕晚上都未必能吃到的,你還嫌不好吃,難道要給你吃酒席嗎?”
“那,那…”狼剩子囁嚅了半天,說道:“怎么沒有肉吃?張大人摳門,不給俺肉吃,他是壞蛋!”
“你敢罵張大人,找死!”馬如峰掄拳就要打,張恪急忙拉住了他。
“狼剩子,你要想吃肉不難,你要先告訴我,是誰告訴你大清堡有肉吃的?”
“是…不,不讓俺說!”狼剩子堅決的搖頭。
張恪眉頭緊鎖,都過了年關,按照大明的規矩,在正月十五之前,債主不要債,衙門不拿人。而且也沒聽說有戰亂,怎么就來了一大堆的難民,實在是蹊蹺!
“去,拿一碗紅燒肉來!”
“是!”
不多時有人捧著肉碗過來了,紅艷艷的五花肉,飄著醇香,狼剩子眼睛都直了。
“說吧,說了就給你肉吃!”
狼剩子皺著眉頭,疑惑的說道:“不對啊,明明告訴俺不說有肉吃,怎么變成說了有肉吃!”
張恪看著狼剩子一頭霧水的模樣,笑著夾起來一塊顫顫哆嗦的肥肉,笑道:“說吧,不說可就沒的吃了。”
“俺說!”狼剩子艱難的咽了下口水:“是甲長大人告訴俺的,說是去大清堡,就有房子住,有衣服穿,還有肉吃,每個人還,還…”
狼剩子痛苦的揪著頭發,他想不起來還有什么好事了。可是張恪和唐畢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感到了異樣。
“唐大人,你馬上去排查,給我問清楚,這些難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畢急忙轉身,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唐畢終于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氣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大人,卑職問過了,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是被官員騙過來的。”
“什么?”馬如峰吃驚的問道:“當官的把老百姓騙到咱們這兒,有什么好處嗎?”
唐畢苦笑道:“怎么沒有好處,他們至少沒了麻煩,還能看咱們的笑話!”
張恪總算是弄清楚了為什么回來這么多的難民,原來臨近的幾個墩堡的備御紛紛對手下的百姓說大清堡如何如何好,新上任的張大人如何如何的慷慨,給手下的百姓發銀子,送肥肉!
不少百姓還不信他們的忽悠,可是這時候有些大清堡的親朋好友紛紛說著張恪的好,他們頓時深信不疑。
等過了除夕,家里東西也吃光了,不少窮苦的百姓就結隊來到大清堡。即便是不想來,也架不住當官的威逼利誘,結果短短幾天時間,大清堡就聚集了數百號的難民。
唐畢咬牙切齒的說道:“小人,全都是小人,大清堡又不是開廟的!同樣都是一方的備御,他們不好好照顧自己的百姓,怎么能往咱們身上推,簡直豈有此理!大人,卑職這就去鎮夷堡、大靖堡、瓦子谷、花兒營。倒要問問他們,是誰出的主意!”
唐畢氣得轉身要走,張恪卻低聲說道:“唐大人,等一等!”
“大人,可不能放過他們啊,這幫人鼓動百姓過來,明顯是想消耗咱們餓物資,要是大人把百姓趕走,又會傷及大人的名聲,簡直用心險惡!”
“哈哈哈,他們想算計我張恪,那是走錯了佛堂燒錯了香!”
張恪說著豁然站起,大聲說道:“大家都聽著,遠來是客,鄉親們一路走來都辛苦了。趕快殺幾頭豬,我要好好款待大家伙!”
唐畢和馬如峰他們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張恪打得什么算盤,給點粥就不錯了,竟然真給肉吃,就不怕這些人黏上甩不掉嗎?
他們滿肚子的疑問,可是架不住張恪的命令,他們只能去安排。
眼看到了傍晚,城東肉香撲鼻,聚集的難民都流下了口水,不少人更是趴在地上磕頭。
“張大人仁慈啊,張大人仗義,小的們叩謝張大人恩德!”
張恪笑著走在人群之中,享受著百姓的叩拜。
“咱們都是相親,我張恪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實話告訴你們,大清堡有的是糧食,也有肥豬牛羊,足夠你們吃的!”
“多謝大人!”這幫人激動地眼睛都亮了。
“不過…”張恪故意拉長了聲音,笑道:“吃得雖然有,可是這天寒地凍,沒法蓋房子,總不能讓大家伙睡在外面吧,要是把你們凍壞了,我也心疼!這樣吧,我有一個主意,吃了這頓飯之后,我派遣大清堡的士兵,把大家伙先送回家里,你們然后再一一發放物資,大家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