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貞,你也知道,大明九邊的軍戶制度大體崩壞,世襲的將官昏聵無能,一心盤剝部屬,臨戰則不堪一擊。雖有幾百上千之數,一觸即潰。朝廷不得已,才招募各地勇士,以募兵代替世兵。永貞,以你的才華,何必非要當備御呢!咱家可以保舉你到賀世賢的手下,當個千總,用不了幾年,升任參將總兵也不是難事。”
洪清泉說的語重心長,也入情入理。只是張恪清楚,明軍的狀況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必須自己另起爐灶,這話他不能和洪清泉直說。
只能笑道:“洪公公,斗膽請教一事,眼前有一個美女,突然有人向她的身上倒了無數的污穢之物,臭不可聞,人人聞之色變,您說該如何處置這個美女呢?”
“這有何難,拉去洗涮一下不就成了?”
“公公英明,可是偏偏有人就把美女扔在了一邊不管,還有人想把她給殺了!”
洪清泉眉頭微蹙,輕笑了一聲:“咱家雖然身子損了,可是萬萬做不出辣手摧花的事情。”
張恪笑道:“沒錯,太祖皇帝痛擊蒙元,養兵百萬,威懾四方,所仰仗的就是軍戶,就是屯墾戍邊!如今世兵衰敗了,弊端叢生,振衰起敝,讓世兵重新發揮作用才是正途。越是棄之不用,任由腐朽下去,豈不是坐視一個美女在爛泥塘打滾,自甘墮落嗎!”
“哈哈哈,永貞的心思果然不一樣!”
洪清泉大笑道:“比得妙,也說得好。不過世兵制的確積重難返,朝廷也想過整頓,推出了不少考評的法子,裁撤昏聵的武官,只是效果不彰,一陣風吹過之后,又故態復萌,甚至變本加厲。永貞,你要想解決世兵的問題,只怕蚍蜉撼樹啊!”
張恪當然知道兩百多年的大明朝,就像是一個滿身是病,背著稱重包袱,身上還有無數吸血蟲的老病之人,步伐踉蹌。偏偏要和建奴跑馬拉松,后果可想而知。
光是大哥的案子就讓張恪看透了大明的衰朽,他要做的非常難,可是不做就只有死路一條!
“洪公公,小子不敢奢望能解決世兵的問題,但至少要練出一支虎狼之師,才能為朝廷效力,為圣上分憂!”
洪清泉總算是點點頭:“年輕人有志氣啊,主子萬歲爺還有賞賜,張恪跪領!”
張恪一聽居然有皇上的賞賜,急忙跪倒在地,向著京城的方向磕頭叩拜。
洪清泉從一旁的小太監手里接過一件大紅的衣服,張恪偷眼看去,只見在衣服的胸口處繡著一只張牙舞爪的金色大蟒,富麗炫目,明艷無比,一看就是高大上的東西。
張恪忍不住眼紅心熱,難道萬歷要賞賜蟒袍,這可是無上的殊榮啊!
“張恪孝悌忠勇,允文允武,獻策朝廷,別出機杼,有功于國,朕心甚慰…特賜飛魚服,以示嘉獎!”
竟然是飛魚服!老子早就是錦衣衛了,只是飛魚服和繡春刀還沒發下來。難道是補之前的缺失嗎?堂堂皇帝不會這么摳門吧!
張恪愣神的之時,洪清泉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永貞,還不磕頭謝恩!這大紅的飛魚服以往只有朝廷的六部高官,九邊的大帥才能穿,雖然武宗皇爺之后,有些泛濫,可是尋常的總兵參將都未必能得到殊榮!”
聽到了洪清泉的解釋,張恪是恍然大悟,的確雖然都是飛魚服,可是不同顏色也代表著不同級別,自己這個算是頂尖的了,張恪急忙磕頭謝恩。
洪清泉將飛魚服交到了張恪的手里,語重心長的說道:“永貞,主子和老祖宗心里都記下了你,只是不愿意讓你升官太快,揠苗助長。可是也不能和其他尋常官員一樣,有這件衣服你就放手做吧,不用畏首畏尾的!”
張恪一聽,頓時覺得手里的衣服又重了不少,這玩意簡直就是尚方寶劍,比起滿清丑陋的黃馬褂可要拉風多了,看來沒事別穿在身上,還是找個地方供起來才是。
“多謝洪公公!”張恪深深一躬。
洪清泉在大清堡呆了三天,這三天張恪一直在撰寫詳細的計劃,該怎么建立皇家銀行,該怎么進行金銀兌換。又分析了日本藩鎮割據的情況,甚至張恪還提到了大海商兼大海盜李旦,知道李旦的人或許不多,可是他有個干兒子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鄭芝龍!
按照張恪的記憶,李旦就是往來中日之間的商人,要是有這個地頭蛇幫忙,事情就成了大半。
昏天黑地的忙活了三天,張恪將厚厚的一摞文件送到了洪清泉的面前。
“永貞,這份東西咱家就不看了,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主子萬歲爺還等著呢!”
“洪公公,您不回京嗎?”
“不回了,老祖宗讓咱家接替干爹的礦監,另外再把監軍之職兼了,至于干爹要回宮里,進司禮監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給干爹送信!”
張恪頓時喜上眉梢,俗話說朝里有人好做官。這次大哥的案子送到了京城之后,各方如何博弈張恪是一概不知,只能默默等著裁決。
這種無力感讓張恪格外的憋屈,如今總算是改變了,自己的關系網也編織起來了!
洪清泉要去遼東,卓十三也奉命在接掌遼東的錦衣衛千戶所,以往大明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蒙古身上,如今建奴崛起,朝中竟然只能靠著一些奏折知道遼東的情況,實在是弱得可以,派遣卓十三也是理所當然。
這位十三太保到了大清堡之后,就鉆到了校場,看著士兵練武就來了興趣,他二話不說就沖上去,連續摔倒了三五個人。
“小崽子,練得不錯,十三爺陪你們玩玩!”
說著卓十三擺了一個架勢,做好了準備。
場上這幫年輕人還不知道卓十三的身份,只當是一個普通的壯漢,大家也都不客氣,喬福和岳子軒領著頭就沖了上來。
別看卓十三塊頭驚人,但是動作比誰都快,拳頭掄起來,疾風暴雨一般,這些小伙子竟然不是他的對手,不到一刻鐘竟然被打倒了十幾個。
喬福的左眼被打成了熊貓眼,岳子軒的胸口也挨了一拳。
“哈哈哈,小子們,練得花架子不錯,可是沒有真功夫啊!”
卓十三的話氣得大家漲紅了臉,這時候一直在后面看著的張峰突然走了過來。
“這位朋友,你說別人是花架子,為何不回頭看看自己,會幾招通臂拳就敢猖狂嗎!”
“好小子,竟然認出了十三爺的拳法,那好,我就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張峰和卓十三幾乎同時出拳,就打在了一起。
小兄弟們都退到了四周,站成了一個圈子,不停的給張峰加油。
“使勁,用力,好好教訓他!”喬福扯著嗓子大喊。
張峰和卓十三你來我往,拳拳到肉,就像是猛虎和豹子在爭斗,互不相讓。張峰看準了機會,一拳砸在了卓十三的胸口上。
這一拳力氣十足,打在了筋肉盤虬的胸口,只聽砰地一聲,就好像砸在了巖石上一樣!
“好厲害的硬功!”
“哈哈哈,小子有點眼力!”
卓十三狂笑著,猛地一拳打出,張峰急忙閃身,可是還是晚了,挨了卓十三拳頭,張峰忍不住倒退了三步。大家伙一下子就把心懸了起來。
“峰哥,沒事吧!”
“死不了!”
張峰咬著牙,瞪著血紅的眼睛,再度搶攻。
“小子,十三爺的橫練功夫刀槍不入,你還敢打嗎!”
“少廢話,打得就是你!”
張峰又打了卓十三幾拳頭,可是全都毫無用處,反倒是身上挨了好幾拳。和這樣一個大肌肉塊拼,實在是太吃力了,可是周圍那么多的弟兄,張峰也不是認輸的人,他拼命的尋找卓十三的弱點。
就在這時候,卓十三一拳打向了張峰,張峰咬著牙,竟然不躲不閃,挺著胸膛迎了上去。
一拳打在了張峰的胸口,可是張峰并沒有被摔出去,他的左手死死抓住了卓十三的袖子,右手使了一招烏龍探爪,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右手竟然掐在了卓十三的咽喉上。
“咳咳咳!”
從張峰的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不過他笑得格外的燦爛。
“怎么樣,你的脖子沒有練到刀槍不入吧?”
剛剛的一瞬,卓十三渾身也冒出了冷汗,練武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感覺,他毫不懷疑對方的手爪能抓碎咽喉。
“好,我卓十三認輸了!”
兩個人松手分開,卓十三意味深長的看著張峰,笑道:“朋友,看你剛才的拼命勁頭,是不是在疆場廝殺過?”
“沒錯,被我親手殺死的建奴不下十個!論功夫我不如你,可是真正到了疆場上,死的一定是你!”張峰氣勢十足的說道。
“大哥,十三哥不停的夸你呢,看樣子有心思讓你加入錦衣衛,怎么樣,有興趣嗎?”
“別!”張峰慌忙搖頭:“老二,你可別害我,錦衣衛我可干不來。再說了咱爹天上有靈,知道我當了錦衣衛,還不扒了我的皮!”
張恪哈哈一笑:“大哥,別忘了小弟我還是錦衣衛呢,你是不怕咱爹,怕的是老岳父不讓你進門!”
張峰臉膛通紅,突然厲聲說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功夫一天不能落下,你小子都三天沒練了,趕快跟我練刀去!”
張恪萬般無奈,也只好跟著大哥開始了叫苦不迭的魔鬼訓練。成千上萬次的揮刀,簡直胳膊都要斷了。
這天正在練刀的時候,突然哭喊之聲從遠處傳來,一大片黑影向著大清堡緩緩移動。
“張大人,救救我們吧,張大人,收留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