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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騙子

  “不就是廣寧嗎,值得大呼小叫的,要是到了京城,還不得哭天搶地啊?”幾天下來,沈青煙也越發的隨意了,和張恪說話,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

  張恪也挺享受這種輕松的感覺,哈哈一笑:“沈大小姐,區區廣寧有什么值得高興的,我是在為了第一斗金歡呼呢。”

  “什么是第一斗金?”沈青煙對這個新鮮詞來了興趣。

  “就是做生意的第一筆收入唄,有了錢,就能錢生錢,越來越有錢,早晚有一天,我張恪要超過你們家啊!”

  “我等著那一天!”沈青煙燦爛的笑道:“看在你這么有志氣的份上,本姑娘提點一二,你愿不愿意聽啊?”

  “當然是洗耳恭聽了。”

  “你帶這些東西就數那張白狼皮最值錢,我家里雖然是做藥材的,可是也聽說過,京城有些貴人專門喜歡白色的皮子。到了市場上,不要賣給收皮草的商人,要等著那些一身綢緞,操著京腔的,就拿出來,要是碰上了一個冤大頭,能狠宰一二百兩!”

  這妞還有黑心商人的潛質!不過這個主意真不錯,反正誰也不會嫌錢多。

  張恪笑道:“沈姑娘就是高明,小的受益不淺!”

  說話之間,馬車離著廣寧越來越近,城門已經遙遙在望。

  “嚯,人好多啊!”

  喬桂和喬福還是頭一次到這么繁榮的地方,城門外到處都是人,有挑扁擔的,有推車的,有趕車的,一眼都望不到頭。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他們的馬車才隨著人流,緩緩進入了廣寧城。

  到了城中,喬福的眼睛就不夠看的了,青石的街道兩旁全都是酒飯茶肆,鱗次櫛比,一眼望不到頭。吆喝聲此起彼伏,就好像樂曲一般好聽。伙計熱情的迎來送往,孩子歡笑著穿梭其間,好一派繁華的景象。

  “恪哥,你快看看,廣寧比起義州熱鬧多了!”

  張恪也探出了頭,果然滿街都是行人,摩肩接踵,比起后世還要熱鬧三分。

  “別光顧著看熱鬧,還是先去天泰藥鋪,安頓下沈姑娘。”

  “嗯!”喬福點點頭。

  又坐到了車廂里,張恪伸了一懶腰,輕松的笑道:“沈姑娘,總算平安到了,我可是卸下了千斤擔!”

  擔子!

  果然他的眼中我就是一個包袱,沈青煙沒來由的一陣氣惱。

  “是啊,趕快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語氣怎么不善啊,美女什么都好,就是喜怒無常!

  張恪也沒有什么應付女人的經驗,他只能苦著臉坐著,馬車順著人流,距離沈家的天泰藥鋪越來越近。

  張恪突然低聲說道:“沈姑娘,臨別之際,有句肺腑之言,不知道你能不能聽進去?”

  “說吧,你還有不敢說的話嗎”

  “沈姑娘,遼東的水太深了,眼下朝廷又是剛剛慘敗,你們家還是盡早改行吧,免得卷入進去。”

  提到了正事,沈青煙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可是還有一絲僥幸。

  “我們的藥材是供應王公大臣,是供應宮里的,天下都是他們的,給他們做事還錯了不成?”

  張恪搖搖頭:“沈姑娘,我說的不客氣,大明朝商人就是官員的裹腳布,用過了就扔。神仙打架凡人遭遇,遼東慘敗,總要追究責任吧。內廷的太監、滿朝的大員、執掌軍權的邊將,和這些人相比,商人是最不值錢,也最容易拿來當替罪羊的,卷入這個漩渦,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當年的沈萬三如何,不還是逃不了客死他鄉的下場嗎?”

  沈青煙從小就幫著家里處理生意,耳濡目染,見識自然不凡。張恪句句切中要害,說的她從骨子里往外冒寒氣,外面冷,心里更冷!

  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可是朝廷稍有變動,就要粉身碎骨。朝廷這杯酒不好喝啊!

  沈青煙沉吟半晌,滿臉疑惑的問道:“你真是一個窮小子嗎,怎么把朝廷大事看得這么清楚啊?”

  “哈哈哈,沈姑娘,你就當我有諸葛武侯的本事吧,能未卜先知。”

  沈青煙咯咯一笑:“說你胖還喘上了,但不知臥龍先生何時一飛沖天啊?”

  “就在眼前。”

  馬車挺住,張恪笑著跳下了車。

  “沈姑娘,這就是天泰藥鋪了,完成任務,告辭了。”

  沈青煙聽到了這三個字,神色突然變得暗淡下來,短短三天,少年已經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烙印。勇敢堅毅,睿智狡黠,和以往遇到的人全然不同,一股奇異的吸引力,讓她舍不得放手。

  “到鋪子里喝杯茶吧。”

  “不了,沈姑娘,我還背著債呢,要趕快把東西賣了。”

  “那,那正好,我讓柜上算算工錢,這可是你應得的。”沈青煙焦急的說著,眼神帶著濃烈的期盼。

  張恪微微一笑,走到了喬福騎得那匹馬的前面,拉住了韁繩。

  “沈姑娘,這匹馬就算是工錢,咱們后會有期!”

  張恪說完,牽著馬帶著喬家兄弟就走,沈青煙撅著小嘴,看著張恪的背影漸漸消失,才跺跺腳,轉身進了藥鋪。

  “幾位客官,咱們楊家的豬蹄可是廣寧的一絕,南來北往的朋友都要嘗一嘗,香氣濃郁,色澤棗紅,肉質雪白,皮筋熟嫩,咸淡適口,油而不膩。吃了咱的豬蹄,保管你是財源廣進,一帆風順,萬事如意啊!”

  小伙計夸張的賣弄著生意口,一盤棗紅色的豬蹄送到了張恪的面前。濃郁的香氣透過鼻孔,刺激著敏感的味蕾。

  還沒等張恪伸手,喬桂和喬福就一把抓了起來,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流油。

  “恪哥,太好了。”

  張恪的肚子也咕咕叫,三兄弟狼吞虎咽,風卷殘云,足足消滅了十幾個豬蹄,喬桂和喬福還意猶未盡,一人吃了五張的大餅。

  小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側目,帶著兩個飯桶出來,張恪老臉發紅。

  “伙計,有什么便宜的客棧沒有?”

  小伙計一臉的為難:“客官,第一次到廣寧吧?”

  “沒錯。”

  “那就是了,廣寧馬市每月兩次,從初一到初五,十六到二十,每一次開市,提前三五天客房都被訂走了。明天就是十六了,這時候別說便宜的,只怕肯出錢都未必能找到房子。”

  小伙計用手指了指對面,道:“看見沒有,斜對面的招商老店三天前就客滿了。”

  張恪一聽,急忙站起,喬桂和喬福也急忙起身,這哥仨離開了小店,趕緊找房子。

  “請問還有客房嗎?”

  “早就沒了。”

  “有客房…”

  “沒了沒了。”

  “伙計,有房間嗎?”

  “有。”

  幾乎要虛脫的張恪聽到了這話,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問道:“有幾間,多少錢?”

  “嘿嘿,還有一間柴房,兩百文一晚,五天起租。”

  “瘋了!”

  喬福怪叫一聲:“一間破柴房,住五天要一兩銀子,你們怎么不去搶錢啊?”

  伙計得意的一笑:“這時候就這價錢,您要是不住,馬上就有別人。”

  話還沒有落地,一個穿著棉袍的小老頭氣喘粗粗的跑過來。

  “有房嗎?”

  “有柴房!”

  “好,我住了。”

  “您里面請!”伙計熱情的幫忙搬東西。

  小老頭看了一眼張恪他們,笑道:“柴房就不錯了,那邊的客棧就剩下茅房了!”

  吃得飽飽的喬福差點吐出來,他憊懶的坐在了地上。

  “恪哥,大哥,我是走不動了,實不相瞞,這兩天騎馬,我的襠都磨漏了,再走下去啊,非得成了太監。”

  張恪也是眉頭緊鎖,大冬天的,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你先找個地方歇著吧,我們繼續找房子去。”

  張恪把東西留給了喬福,他和喬桂繼續找,可是越走人越多,到處都是滿滿當當,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一無所獲。

  “張恪,我有個主意,你想不想聽?”

  “有主意趕快說吧。”

  “咱們還是去天泰藥鋪吧!沈小姐肯定能找到房子,實在不行,咱們打地鋪忍一宿也行啊。”

  張恪一聽,頓時臉色也變了:“咱們大男子漢,去求一個姑娘,恐怕面子不好看吧!”

  “那你說面子重要,還是房子重要?”

  “凍死迎風站,餓死腆肚行。所以…咱們不想凍死餓死,就去天泰吧!”

  張恪很快向現實屈服了,他們兩個急忙回去找喬福。離著老遠,就看到喬福走來走去,不住的張望。

  “恪哥,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告訴你們個好事啊,我遇到貴人了!”

  “老二,什么貴人,咱們的東西呢?”

  “嘿嘿,這位貴人可是個大財主,有一大片宅子,專門行善,看我孤零零的坐在這,就邀請我去家里住下。我說還有兩個人呢,這位可大方了,說再有十個人都能住下。還答應幫著咱們賣皮子火爐,你們說是不是交了好運了!”

  張恪越聽越皺眉,這事聽著不靠譜啊!

  “東西呢,咱們的東西呢?”

  “我先放在他家了,等著你們呢!”

  張恪臉色頓時煞白,揪住了喬福的胳膊:“快,帶我們去,晚了就麻煩了!”

  “恪哥,怎,怎么回事啊?”

  張恪強壓著怒火,“傻兄弟,你被騙了,有多少沒地方住的人,憑什么就找上你了!再說了,你怎么能把東西放在別人家,那可是咱們拿命換來的!”

  喬桂也感到了不妙,一氣之下腦門都冒了汗,狠狠踢了喬福一腳。

  “老二,還不領我們去找,東西要是丟了,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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