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剝下了最后一張狼皮,喬桂和喬福都累得癱在了地上,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共找到了十六具狼的尸體,剝下來基本完整的狼皮十一張,其中最好的就是那張白狼皮,毛又長又亮,沒有一絲的雜毛,放在那里,就像是一片潔白的雪。
喬桂打獵多年,別說看過,就連聽都沒有聽過。
“哈哈哈,光是這張皮子就足夠還萬百川的銀子了,這下子可是無債一身輕啊!”
張恪也是歡喜,雖然差點丟了小命,但是好歹銀子有了著落,頭上的烏云散了一半,終于能長出一口氣了。
沈青煙抱著雙腿坐在張恪的對面,聽到了這話,突然抬起了頭,呆呆的問道:“你欠了很多錢,很需要銀子嗎?”
“當然了,要不大冬天的誰愿意出來冒險!”張恪無奈的說道。
原來他真是很缺錢,怪不得要工錢呢!
沈青煙頓時覺得脾氣耍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怎么樣,人家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少女脫口而出。
“姑娘很有錢嗎?”張恪挑了挑眉頭,語氣不善。
“啊!”
沈青煙頓時一愣,男人多要面子啊,怎么會平白無故接受女人的錢呢!沈青煙也知道自己的話不妥,只能低下頭,囁嚅道:“我家里是商人,有,有些錢。”
“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要是接受了小姐的錢,不成了施恩望報的小人嗎!”張恪傲然的說道:“有了這些狼皮,足夠還債了,說起來還要感謝沈小姐!”
“不過…”
張恪拉長聲嘿嘿笑道:“姑娘要是愿意多給點保鏢的工錢,我可是求之不得!”張恪扶著柱子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沖著沈青煙躬身施禮。
“沈小姐,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安安全全把小姐送到廣寧,鞍前馬后,不辭辛勞。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竭盡所能。服侍貼心,辦事用心,路上小心,價錢真心。小姐,請您上車,咱們立刻啟程!”
張恪點頭哈腰的說著,十足的商人模樣,和昨天勇斗群狼的英雄少年就是兩幅面孔。就是剛才說話的傲氣都藏了起來。
沈青煙被逗得呵呵一笑,“像模像樣的,比我家的伙計還有樣呢!”
“那是自然,人生就是舞臺,張開眼就開戲了,三百六十行演的不像就要砸飯碗了!”張恪笑道:“沈姑娘,你先上車吧,我們收拾一下就走!”‘
沈青煙坐在了車廂里,看著外面忙碌的張恪,眼中突然變得五味雜陳。
“是啊,就是一場戲,可是我的角色呢!”
少女惆悵的嘆口氣,她也疲憊極了,靠著車廂竟然昏昏欲睡。突然聽到外面一陣歡呼,好奇的撩開車簾一看,只見張恪正抓著一匹馬韁繩,笑得格外燦爛。
沈青煙一行有四匹馬,兩匹拉車,兩匹是鏢師騎得,楚鏢師騎得那一匹被狼吃了,最先逃跑的那一匹竟然奇跡般的脫身了。老馬識途,竟然又循著路徑跑了回來。
多了一匹馬,張恪和喬福他們可是高興壞了。
大黃昨天已經死了,二黃的頭骨被咬穿,挺到了早上也死掉了。愛犬喪命,喬福可是哭壞了,張恪也是心疼這兩條忠心耿耿的黃狗,要不是它們,只怕昨天自己就要死在狼口了。
張恪親手找來了一塊木板,用短劍刻上了“忠犬”大黃(二黃)之墓。喬福含著淚用狼皮包裹著大黃和二黃的尸體,放在了圍墻下面。然后三個人一起用力,推到了圍墻,把大黃和二黃的尸體保護起來。
沒了兩條狗,大家都犯了難,難道要人拉著爬犁嗎?只怕沒到廣寧,就被累趴下啦。
就在發愁的時候,哪知道老天保佑,竟然跑回來一匹馬,馬的勁頭可比狗大多了,拉著兩駕爬犁的東西一點不費勁,而且還能托著一個人。喬福當仁不讓,樂顛顛的背著狼皮爬到了馬背上,顧盼自得,全然不知道接下來要遭的罪,騎馬可不是舒坦的事!
張恪舊傷復發,必須小心,他和沈青煙還有秀梅都坐在了車廂里。喬桂則是和老孫一起趕車,隊伍再度出發了。
昨天一夜下來,老孫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到了現在腦袋還昏昏沉沉的。
“喬大爺,小老頭只怕是要嚇出病了,到了前面的村子就把我放下吧,這廣寧我是去不了了!”
坐在車廂里的張恪突然覺得有些異常,他忍不住上下打量沈青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看什么,沒見過美女啊!”
張恪嘿嘿一笑:“我是沒見過這么奇怪的美女,沈姑娘,你不是說家里是富商嗎,怎么讓你一個人跑到遼東冒險,而且找的鏢師那么差,趕車的又是一個孬包,你爹不在乎你的安全嗎?”
沈青煙一聽,也是滿臉的懊喪,氣呼呼的說道:“人不是我爹找的,老孫是我在車行發現的,看他人老實,又趕了幾十年的車,哪知道這么沒用,膽子比我還小。”
“哈哈哈,那兩個鏢師也是你找的?沈大小姐,你可要好好學學怎么識人了!”
被張恪奚落,沈青煙小臉寒霜,貝齒咬著嘴唇眼睛轉了轉,突然說道:“有些事情你想不想聽?”
“不想!”張恪毫不猶豫的說道:“好奇害死貓,我現在就盼著能把東西賣了,把錢還了,過安安穩穩的小日子,沒聽說么,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沈青煙細細品味最后一句話,突然笑了起來,宛如梨花開放,格外的好看,只是這朵梨花中帶著這掩不住的愁緒。
“哎,就算讓你知道沒有什么,我家世代藥商,專門給宮里太醫院提供藥材。”
“怪不得你包扎的手藝那么好呢!”
“哼,別打岔!”
張恪乖乖閉上了嘴,沈青煙繼續說道:“今年朝廷在遼東打了敗仗,丟了鐵嶺開原,和女真的貿易就停了。可是貿易停了,京城的那些貴人還是要得病,還是要人參,逼著我爹給他們弄藥材。”
張恪一聽可皺起了眉頭:“沈姑娘,朝廷不知道打敗仗了嗎,還像往常那樣要人參,上哪弄啊!這不是既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嗎?”
“呵呵呵,說的真好,我看你不像一個窮小子啊?”
張恪拍了拍胸脯,笑道:“我也讀了好幾年書,雖然屁的功名沒考上,但是這兒還不笨!”
指著自己的腦袋,張恪道:“這種時候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違背朝廷的法度,私自同女真貿易,換來急需的藥材!”
張恪一語道破天機,倒是被沈青煙嚇了一跳,這個窮小子真是不凡啊!在心中不由得有看重了幾分。
其實也不是張恪多聰明,但是作為一個穿越者,八大皇商的事情誰不知道,遼東一筆爛賬,其實大明朝要真能對韃子進行經濟封鎖,這天下未必會落到滿清手里。只是上上下下的蛀蟲太多了,活生生的毀了大明朝。
沈青煙嘆口氣:“畢竟這是違法的事情,我爹一個藥商沒有這個能耐,只能求我表哥幫忙!”
“你表哥?都是一家親戚,幫幫忙也是應該的。”
“應該的?”沈青煙苦笑道:“我表哥那個人啊,是最精明的商人,和誰做生意都不會吃虧的,幫著弄藥材可以,但,但是必須要我嫁過去!我不同意,就自己雇了鏢師和車夫,帶著丫鬟跑到了遼東來了。”
沈青煙說出這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仿佛心中的塊壘消散了不少。
少女說完,就盯著張恪,哪知道這位竟然沒有一點反應,傻呵呵的樣子仿佛聽別人的故事一樣。
“你這個人怎么回事,還有沒有同情心,我爹把人家當成貨物去換人參了!”
張恪微微一笑:“沈姑娘,你表哥要是那么大的本事,嫁過去也無所謂,親上加親嗎!”
“哼,我才不會像東西一樣,買來買去呢!再說了我早就訂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舉人,他說過中進士了就娶我。”
少女說完這話之后,兩只眼睛不住的盯著張恪,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特別盼著這個家伙能有一點反應,哪怕生氣啊,憤怒也好,總之不要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不知不覺間,張恪已經在少女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沈青煙或許都不知道,她是這么在乎張恪的感覺。
狹小的車廂里變得格外的沉默,空氣都有一絲凝滯。
足足過了三分鐘,張恪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沈姑娘,我家里也有未婚妻,她不是什么富商名門,但是配我這個窮小子足夠了。咱們能相遇是一種緣分,倘若張恪有發達的一天,或許…”
“不要說了,我沈青煙不會任人擺布的,我爹是逼著我嫁人,可是到了廣寧,我就能想辦法弄到人參,把缺口補上!”
“有志氣!”
張恪笑道:“我提前祝福姑娘馬到成功,要不咱們喝一杯吧!”
“好啊,一醉解千愁!”
張恪也沒有什么好酒,只是從喬桂那里討來了一皮囊的燒酒,苦澀辛辣,還帶著一股酸味。不過兩個人卻喝得格外高興,迷迷糊糊,在車廂里憨然大睡。
有了馬車,路程走得飛快,而且也沒有什么麻煩,離開大清堡第四天,喬桂興奮的拍著車門。
“張恪,剛剛問了路上的商人,再有十里就到廣寧了!”
張恪也清醒過來,急忙跳下車,抓著一把雪,擦了擦臉,望著前方,突然大聲的喊道:“廣寧,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