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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十一)

  徐有容說道:“你的臉白的像雪一樣,我如何能不介意?”

  陳長生轉身看著她說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臉白的像草上的霜一樣。”

  徐有容微怔,看著水面里的倒影,才發現自己的臉果然蒼白的很詭異,下意識里用雙手捂住了雙頰。

  這是少女下意識里的動作,在陳長生的眼中,卻非常可愛。

  “謝謝。”她醒過神來,扶著他的肩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不好意思。”他伸手挽住她的膝彎,把她的身體往上挪了挪。

  就這樣,他們離開了這片青草堆,踏破泛著血沫的草海,去往清澈的別處。

  草海里的水并不深,淺處將將沒膝,深的地方也不過剛剛及腰,只是水底的淤泥太軟,陳長生背著一人,左手還要舉著傘,走起來便有些困難。好在朝陽升起了有一段時間,草海里的溫度逐漸上升,非常舒服,放眼望去都是嫩嫩的綠,走在春光與春水里,再艱難也算是有些安慰。如果沒有那些聲音,或者他們會更有踏青的感覺。

  后方草原里隱隱有破空嘯聲傳來,那嘯聲來自南客的雙翼,無論是陳長生還是徐有容,在對日不落草原有所了解之后,都不擔心那些魔族強者能很快追上來,相反草海四周那些細碎的聲音更讓他們警惕,那些聲音屬于這片草海的土著——昨日徐有容殺死了很多妖獸,但為此付出了很多代價,同時她清楚這片草原里肯定生活著更加強大的妖獸,甚至有可能通幽境修行者根本無法抵抗的存在。

  陳長生撐著黃紙傘,感知著那道劍意的位置,繼續向草原里前行。此時的太陽已經快要移到中天,但陽光并不熾烈,像春日一般溫煦舒服,徐有容不明白他為什么一直撐著這把破舊的傘,擔心自己被曬?還是說這少年修行的玄霜寒氣與陽光相沖突?

  如果事涉雪山宗的獨門修行功法,自然不便多言,但有件事情她必須問清楚:“我們究竟要去哪里?”

  陳長生說道:“去劍池。”

  那道劍意所在的位置,在他想來,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劍池。

  如果周園里真的有劍池,卻一直沒有被人找到,那么很明顯,劍池最有可能便在這片沒有人能走出來的草原里。

  徐有容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卻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能夠確定劍池的位置。

  陳長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是說他不想讓黃紙傘的秘密被她知道,而是劍池終究不是普通的寶藏,經過這兩天一夜的逃亡,他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這名少女,給予她足夠的信任,可正是因為如此,何必再加上這些籌碼來考驗人性?人性是不能考驗的,每考驗一次,便有可能向出題者相反的方向走一步,同樣,信任也不是拿來用的,每用一次都是對信任的一次磋磨。

  隨著行走,草海里的水漸漸變少,實地漸漸增多,這才有了些草原的感覺。

  走在密集的草叢間,感受到鞋底傳來的踏實的感覺,陳長生覺得踏實了很多。然而,草原里那些荸荸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很明顯,隱藏在四周的妖獸,要比在濕地里面更多,也有可能更加兇惡。

  徐有容取出桐弓,靜靜觀察著四周,隨時準備出手,然而不知道為什么,陳長生背著她走出了數十里地,那些妖獸始終沒有發起攻擊,甚至沒有靠近他們,甚至有三次,她清楚地感覺到,在遠處觀察著己方二人的妖獸散發出來極恐怖的氣息,即便是她全盛時期,也不是那些妖獸的對手。為什么這些強大的妖獸沒有過來獵殺自己?如果是以前,她或者會以為是自己體內的天鳳真血散發出來的氣息,直接鎮壓了那些妖獸的貪欲,但現在她體內的血都已經快要流盡,那些妖獸又是在忌憚什么?

  二人繼續前行,草原的地面越來越于,野草的高度則在降低,而且逐漸變得稀疏起來。

  最終,他們走到了一片剛剛沒過腳背的草地里,那些草色澤灰白,卻沒有枯死,仿佛就像是老人的頭發。在綠色的草原里,這些灰白色的短草極為醒目,而且從他們的腳下通往極遙遠的草原深處,形成一條明顯的道路。

  不知道這條白草鋪成的道路通往何處,隱藏著怎樣的危險。

  徐有容說道:“如果…那個人真的死了的話,這條路有可能通往他的墓地。”

  陳長生明白她為何會這般猜想。

  在道源賦的往生經里,有這樣一句話:白草為路,直上星海。

  如果周獨夫真的死了,真的葬在這個世界里,那么他的墓地最有可能便是在這片草原的深處,這條白草路,代表的便是通往死亡的通道。還有一個強有力的例證,來自于黃紙傘柄傳來的微微顫抖,那道劍意,就在這條白草路的遠方,如果那道劍意標明的是劍池的位置,那就非常符合邏輯——沉睡在劍池里的千萬把劍,那是周獨夫的戰利品,當然也是對他來說最好的祭品。

  “周園里沒有星海,劍池便是星海。”他同意徐有容的看法,說道:“看來要走到這條白草路的盡頭,才能知道是死亡還是別的。”

  徐有容沒想到他這么快便想到了自己的的判斷依據來自道源賦,有些欣賞地看了他一眼。

無論是通往星海還是死亡,都極遙遠,這條白草路自然很漫長,陳長生背著她走了很長時間,卻仿佛還只在起始  日不落草原里的太陽升起然后落下,并不消失,圍繞著草原轉圈,然后再次升起落下。

他們行走行走再行走,渴的時候就飲些道旁水洼里的清水,餓的時候陳長生弄些獸肉來吃,困意難擋的時候,他就睡會兒,她靜靜坐在一旁,待她疲憊了,他便會醒來,如此重復交替,陳長生的傷勢稍有好轉,她卻一直非常虛弱  某天又到了夜晚降臨的時刻,不是真的夜,只是光線變得有些晦暗,天空里忽然下起雨來。

  陳長生背著她在夜雨里奔走,不知什么時候,黃紙傘被她握在了手里,遮著風雨。

  今夜的雨來勢太猛,只憑一把傘無法遮蔽,只是這荒草漫煙的世界,到哪里去找蔽雨的地方。

  就在這時,他們撞破雨簾,看見了一座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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