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吧,拂沃德想跑也沒有這么容易的,畢竟再怎么說,拂沃德也帶了兩千出頭的人手,羌人的大軍又從四面八方進行合圍,就算是在象雄王朝呆了這么多年,偽裝成象雄的廢物仆從兵毫無破綻,但面對羌人大軍四面封鎖,一批一批鑒定的情況,想要這么跑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誰讓羌人的‘精銳’偵查人員有非常充分的證據證明貴霜精銳已經騎馬跑路了,以至于在收到消息之后,只要羌人的統領腦子不傻,肯定調動人手去抓捕騎馬的貴霜精銳。
當然,期間肯定也會懷疑,是不是拂沃德在故布疑陣,牽引他們的注意力,但考慮到自家兵力是拂沃德的二十倍朝上,根本無需思考,直接分出五六萬人馬去追殺就是了。
這么一來對于象雄這邊的封鎖肯定會出現漏洞,而拂沃德要做的就是依靠這些漏洞跟著象雄的貴族私兵一起逃竄,誰讓漢室對于象雄貴族的處理過于鐵血,基本都是誅殺。
不過有一說一,拂沃德在了解了象雄貴族的離譜操作之后,對于漢室大規模誅殺象雄貴族是完全理解的,因為作為一個正常人,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拂沃德也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抽死這群混蛋。
各種離譜的法器,在拂沃德看來都覺得有些過分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制作法器的操作已經不是頭點地能簡單描述的了,完全凸顯出一個人類黑暗的下限,被追砍實在是太過正常了。
故而在羌人兵逼象雄都城,冒充象雄貴族的拂沃德率領大量仆從兵和本部精銳往北逃竄那是完全合理的,畢竟身為象雄貴族,在意識到羌人要給他整個升天全套之后,在城破之前不抓緊時間逃亡才是怪事吧。
而且以象雄貴族的生物多樣性,在被追殺的時候,讓自家連甲胄都沒有的農奴殿后拖住羌人,然后自己帶著部分農奴繼續跑路,也是完全合理的行為,當然羌人繼續追殺也是合理的情況。
如果持續性追殺上三五日,分成三路北上的拂沃德肯定會暴露,畢竟他麾下的象雄農奴是有限的,到消耗完之后,自然會動用自家的核心精銳,而暴露了實力之后,羌人肯定會瘋狂追殺。
好在羌人的數量和能力完全做到了在三天之內就找到拂沃德分散南下跑路的痕跡,然后羌人也如拂沃德估計的那樣,將兵力優勢發展到極限,抽調了五六萬人去追殺南下的分支隊。
這么一來北上的拂沃德成功跳出了第一層包圍圈,進入了羌塘草原,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等待西德尼率領南下的那一半人手趁著羌人在西南那邊完成包圍圈的時候,從之前判斷好的位置跳出包圍圈。
當然這個操作很困難,大概率會碰到一支羌人封鎖的隊伍,但按照西德尼及其麾下精銳駱駝騎的機動力,極有可能沖到靠近羌塘草原預定集合位置附近的時候才被某一支羌人的隊伍堵住。
到了那個時候,拂沃德在北方,西德尼在南方,一支五六千人規模的羌人在中部攔截,只要戰機不是太差,拂沃德大概率能率領著絕大多數的本部精銳突破羌人的封鎖進入羌塘草原。
不過這個時候,也就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因為這么一個匯合,雖說成功跳出了羌人的第一層包圍,但也會將羌人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哪怕存在有一個時間差,可拂沃德要不是不能迅速的跳出第二層包圍圈,等鄰戴率領的主力從后面追過來,前后夾攻之下,除非拂沃德當場變軍魂,否則暴斃只是當天,還是第二天的問題。
羌人的數量太多了,而且鄰戴只要腦子沒問題,肯定會將那一支一人三馬的超高機動騎兵死死的抓在手上,等到有確定消息的時候才會釋放出來,而一人三馬帶來的超高機動力,導致拂沃德如果不能迅速的抓住戰機躍出第二道封鎖,就肯定會被追上。
畢竟羌塘可是一片草原,只有進入了更北方的藏北高原,拂沃德才能依靠步兵脫離羌人的追殺,也只有成功越過第二道封鎖,進入藏北的高原山區,才能展開后續進入貴霜的計劃。
實際上只要能在進入藏北地區的高原山區,羌人對于拂沃德壓力就很小了,剩下需要面對的就是極端氣候帶來的非戰斗損傷了。
至于說為什么同樣有騎兵的拂沃德會擔心時間不夠,很簡單,一方面是決定機動力的是軍團速度最慢的人員,另一方面,西德尼麾下的那些牦牛騎兵,在接下來的高速行軍之中肯定會累死。
從一開始執行這個計劃,馬辛德就計算過雙方的機動力,這幾乎是拂沃德唯一能完全壓過羌人的地方,精銳駱駝騎士卒,縱然是沒有駱駝的情況下,在耐力、機動力方面都是遠遠超過羌人的,唯一要考慮的就是羌人那支一人三馬的精銳羌騎。
這么多年拂沃德也不是白過的,雖說早先沒有考慮過跑路這件事,但他也曾考慮過如何對戰羌人,如何越過漢軍的封鎖,以及如何提高自身的戰斗力,駱駝騎的核心天賦是素質共享,是士卒獲取駱駝五分之一的素質,靠著這個天賦,駱駝騎的士卒哪怕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兒,也能發揮出來驚人的戰斗力。
在藏區這幾年,拂沃德深挖這一精銳天賦,在將天賦深度進一部分開拓到分享三分之一素質的同時,開拓出來了新的使用方法,那就是讓坐騎獲得人類的某項素質。
當時拂沃德的構想是讓坐騎獲得騎手的另一個精銳天賦,也就是依托精銳天賦的特效給坐騎實打實的獲取到一個精銳天賦,這樣他也算是另類成就三天賦,而且有拉胡爾的孔雀軍團作為參照,綜合實力絕對是靠前的那種,只是這個構想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從邏輯上講,讓依托精銳天賦的特效給其他人獲取一個精銳天賦是合乎邏輯的,但這個合乎邏輯在整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軍團做到了,那就是十一忠誠克勞狄的獻祭天賦。
而羅馬十一軍團的精銳天賦,屬于皇甫嵩看了很久都覺得這和自己學到的獻祭天賦完全是兩碼事。
在這種情況下,拂沃德想要開發出來,那基本不用抱什么希望。
可有些時候,只要走在成功的路線上,哪怕沒有走到最終結果之前,也會產生一些所謂的失敗產物,這些失敗產物,也是有著自己的價值,而拂沃德的失敗產物就是,駱駝騎的素質共享在共享坐騎素質的時候,也可以將騎手的特質共享給坐騎。
理論上講,如果騎手對于某一個精銳天賦了解的極為透徹,將這種特質反復的共享給坐騎,坐騎會自行掌握這個精銳天賦。
拂沃德作為沙場宿將,外加見識過孔雀在戰場肆虐的北貴將校,幾乎在瞬間就意識到這個玩意兒該怎么使用,只不過拂沃德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使用這一特質,這一次也只是將人類的耐力分享給了牦牛,然后給牦牛套上了一圈戰馬的蹄子。
沒別的意思,就是偽裝一下,讓羌人意識到拂沃德還有一支一直沒有掏出來使用的精銳騎兵,這才是拂沃德真正的主力。
羌人作為游牧民族,會自然而然的認為騎兵才是主力,考慮到拂沃德成名軍團是駱駝騎,在有戰馬的情況下,發揮出八成的戰斗力毫無問題。
那么這一支從來沒有出現的騎兵,在這個時候出現,又確定對方確實是貴霜精銳,那對方會是什么已經不言而喻了。
羌人作為從上古時代茍下來的游牧民族,很清楚馬這種生物的極限,除非有特殊的天賦支撐,戰馬所能高速機動的距離是有限的,甚至在長途跋涉的時候,如果不能換馬的話,戰馬的機動力還不如人類步行。
所以羌人在布置包圍圈的時候,肯定會考慮駱駝騎突圍時的情況,甚至還會根據拂沃德的天賦架構,推斷出駱駝騎最終階段爆發天賦時,到底能在多長的時間跑出多遠的距離。
這關乎著羌人該如何封鎖包圍駱駝騎,拂沃德相信,這種早已融入游牧民族本能之中的東西,肯定會驅使羌人做出最為正確的判斷。
然而,西德尼率領的駱駝騎騎的其實是牦牛,牛這種生物的爆發力不如戰馬,機動力也相對一般,但牛的耐力相當不錯,而如果共享了人類的耐力之后,那作為坐騎的牦牛,機動力就更為離譜了。
別的不說,在體力分配合理的情況下,雖說最大速度距離戰馬依舊有很遠的距離,但考慮到戰馬的爆發和耐力在沒有天賦加持下,只能一口氣奔行幾十里,然后就需要很長時間的休息,牦牛完全可以不停不歇的一直朝前奔跑,這么一來,在全天移動距離上,牦牛的優勢會非常大。
換句話說就是,羌人按照應對高機動戰馬布置的包圍圈,面對騎著牦牛的駱駝騎本部會在包圍圈合攏之前被牦牛騎突破出去。
當然在西德尼選擇北歸開始,他騎得是牦牛這點就沒辦法隱藏了,肯定會被羌人發現,然后羌人的封鎖線會進行一定的調整,但考慮到整體機動力上的差距,西德尼只要不是太倒霉,就不會在躍出封鎖的時候,同時遭遇到兩支以上的羌人封鎖隊伍的圍堵。
只不過作為坐騎的牦牛,被這群人這么整,肯定是跑死了。
后續撤退時的駱駝騎就只能靠自己的腿跑了,當然考慮到士卒的素質,對比普通羌人隊伍還是具備優勢,但對比鄰戴一直按著的那支精銳羌騎可就差的很多了。
而且最關鍵的在于,那支精銳羌騎的戰斗力就算不如拂沃德的本部,只要追上了拂沃德,拂沃德也就不用跑了,羌人肯定會如同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的黏住拂沃德,拖延拂沃德的行軍速度,然后讓幾萬主力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將拂沃德徹底圍死。
考慮到越過第一道包圍圈之后,鄰戴這邊必然會召集就近位置的羌人進行封鎖,因為拂沃德在羌塘地區的位置在西德尼躍出包圍圈的時候肯定會暴露,被定點了的拂沃德面對第二重封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第一重的時候一樣用計策晃過羌人。
也就是說第二重包圍圈只能正面打,而且要速戰速決,不能有任何的耽擱,這也是拂沃德到羌塘之后就停在那里,因為只有兩千多人的他在這個時候突破第二重包圍圈,只要運氣不是很差,可能性還是不低的,但想要快速的突破…
別做夢了,兩千人突破最低萬人,運氣不好三萬、五萬的西北封鎖,那根本就是扯淡,拂沃德再怎么厲害,面對羌人這種已經抱著戰死覺悟的部落青壯,也很難突破的。
故而拂沃德必須要等西德尼和自己匯合,哪怕匯合的時候肯定會暴露位置,也肯定會有所損傷,但四千多人突破萬人封鎖的效率比連兩千人突破萬人封鎖的效率高了何止一倍。
封堵拂沃德南下支隊的第七天,西德尼碰到了第三支南下的隊伍,匯合后果斷北上,然后當天偶遇第四支南下的駱駝騎,之后完全不再考慮自身是否暴露的問題,一路朝著北方奔去。
“駱駝騎騎的居然是牦牛!”張既收到消息之后先是一愣,隨后瞬間意識到馬辛德臨走的時候特意叮囑拂沃德沒有戰馬是什么意思。
“他們給牦牛的腳上套了一層套子,讓我們在腳印上誤判了對方的坐騎,他們應該有特殊的天賦能加強牦牛的機動力。”鄰戴震怒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只是這個時候已經多少有些來不及了。
早期分享的是人類的機動力,人類的機動力加上牦牛的機動力,加上耐力,扮演騎兵的行軍速度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在于沒有戰馬的羌人機動力確實不高。
“鄰戴,你繼續去追殺拂沃德,我這邊去找一下馬辛德。”張既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和馬辛德談談了,對方到現在還沒有離開,雖說距離這邊比較遠,但只要還沒有離開,那就說明對方還在牽掛某些東西。
“注脂在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派人去通知第一層包圍圈北方的部隊了,只是不知道時間上能不能趕上。”鄰戴面色多少有些難看的說道。
“通知了就行,現在盡人事就行了,哪怕拂沃德突破出去了,不是還有第二重包圍圈,沒事,就算全部被突破出去了,還有駐守在新州的地方軍團。”張既心下雖說已經升起了不妙的感覺,但面上還是盡可能平靜的安撫著鄰戴,并且不斷的告訴自己,拂沃德死不死在羌人手上都不重要,只要羌人的損失不大,就是勝利,其他的只是贏多贏少的問題,都是贏!
“我會注意的,我現在正在通知第二重包圍圈的頭人們加強封鎖。”鄰戴面色陰郁的開口說道,只是在張既的安撫下,面色稍微能好點,至少勉強能露出一點笑容。
在盡力安撫好鄰戴,讓對方認識到羌人只要損失不大就是成功這個邏輯之后,張既第一時間前往東邊的發羌部落去找馬辛德。
“拂沃德要跳出包圍圈了。”張既見到馬辛德之后,根本沒有給對方開口詢問的余地,直奔主題道。
“這樣啊,倒也正常。”馬辛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然后不等張既詢問拂沃德到底是怎么回事,馬辛德先一步打斷了對方的話,“這件事不要問我,我不會插手的,我在這里就是等一個結果,不管是拂沃德沖出去了,還是拂沃德死了,我都會接受。”
張既咬牙,有心想要問詢馬辛德更多的東西,但馬辛德一開口就斷了張既的念想,使得張既直接無法開口。
“喝點茶,在這里等著就是了。”馬辛德讓阿薩姆給兩人添了一碗茶,推給張既之后,馬辛德心平氣和的說道,“你在那里也改變不了什么,和我在這里靜等結果吧,每逢大事,必須要平心靜氣。”
張既看了看馬辛德,心中多少有些火,但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你更應該去思考自己到底該做什么。”馬辛德繼續勸解道,而張既陰郁著臉喝下了馬辛德給的茶,然后莫名的一陣頭暈,剛想張口怒罵,就倒在桌面上了。
“真是的,這年輕人既然懷疑我,又不下定決心,真的是欠教育了,去,將他扛回去,等他睡醒過來再說。”馬辛德沒好氣的說道,他就知道張既這家伙會來找自己,而且會心中有火,但考慮到自己有陳曦和李優他們背書,肯定不會背棄漢室,所以在懷疑的時候,又沒徹底懷疑。
既然如此,還有什么說的,準備好一碗麻沸散,直接將張既撂翻,等張既醒了,自然就冷靜了。
張既這一覺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本身一路隨著鄰戴奔襲而來就沒好好休息,后面又面對了緊張刺激的追殺拂沃德,更是沒有睡過幾場好覺,這么被馬辛德麻翻之后,身體的保護機制激發,張既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醒了?”馬辛德在張既醒來之后,就收到了阿薩姆的通知,然后眼見對方風風火火的殺過來,也沒在乎,等對方沖入到自己的住處,馬辛德已經讓人擺好了一桌的吃食。
“你居然敢給我下藥!”張既憤怒的對著馬辛德咆哮道。
馬辛德神色平淡的撇了一眼張既,“為什么不敢?”
張既一愣,隨后意識到了什么,拉開座椅坐在了位置上,聞到了飯香之后,張既瞬間感覺到饑腸轆轆。
“吃飯吧,吃完了再說。”馬辛德端著小碗,神色坦然的說道。
“這次沒下毒吧。”張既冷笑著詢問道。
“你可以不吃。”馬辛德笑著說道。
張既端起飯碗,就著桌面的肉菜就開始大吃了起來,吃完之后,張既也冷靜了下來。
“拂沃德能不能撤回貴霜其實在兩可之間,我也無法確定,你如果要讓我給一個原因的話,你考慮一下我這么一個老頭還在這里等結果應該也就心里有數了。”馬辛德將碗中的小米刮完之后,神色坦然的說道。
“我覺得你知道,但你不想說。”張既看著馬辛德說道。
“論心是沒有意思的。”馬辛德嘆了口氣說道。
張既沉默了一會兒,起身一禮,“多謝您的教育。”
“在這里陪我等結果,還是跟鄰戴他們?”馬辛德也沒有讓開張既這一禮,受了這一禮之后,開口詢問道。
“我還是和鄰戴他們一起吧,不管成敗,且算是有始有終。”張既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覺得留在馬辛德這里,可能有馬辛德的算計,雖說他不擔心馬辛德打他們這些人的主意,但馬辛德對待拂沃德這件事,張既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的,那個特意強調的沒有戰馬,到底是暗示什么,確實是值得說道說道的。
“那你就去吧。”馬辛德很是無所謂的說道,張既迅速的離開了。
“阿薩姆,拂沃德大概率是能帶著一半人跑回貴霜了。”馬辛德在張既離開之后,突然開口說道。
“啊,不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嗎?”阿薩姆難以置信的說道。
“拂沃德派人刺殺了新州刺史,陰差陽錯之下刺殺了劉大夫,現在新州延邊哪怕有漢室的調查人員意識到這件事,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新州延邊的軍團在收到中央朝官被刺的消息,恐怕都被迫主動收縮了,拂沃德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先下藏區,再上藏區了。”馬辛德帶著幾分感慨說道。
“這是他的謀劃?”阿薩姆大吃一驚,拂沃德的目光居然如此長遠。
“是運氣。”馬辛德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