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如果英國人突然打過來呢?到時候我們用什么擋住英國人?”第二軍的一部分軍官開口就這么問道。&..
韋澤靜靜的聽著,心里面在思考,這些軍人到底是反對讓農民先得到農具,或者是經過幾個月的時間之后都無法接受戰爭的結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理由,讓他們不得不繼續糾纏英國人的威脅?
“經過數據分析,英國人在增兵之前不可能再次發動進攻。”不用韋澤出來說話,總參謀長胡成和就表明了態度,“這次戰斗之后,我們已經公開在香港設立了辦事處,英國人可沒膽量動咱們的觀察哨所。”
在香港設立辦事處,算是此次英國人不得不承認失敗的代價。光復軍在香港島以及租界公開設置了打著各種名頭的單位,實際上英國人很清楚,光復軍更清楚,那些都是監視用的觀察哨。例如在三層高的房子上面架起了望遠鏡直接觀察港口的觀察哨,也算是毫無遮掩的表示了對英國人的態度。但是戰敗者必須承受結果,光復軍這么干,英軍也只能干瞪眼看著。
第二軍的那部分軍官還在嘗試著爭辯,第一軍軍長是韋昌榮,所以第一軍里頭沒人參與到這場爭論里頭來。只是有總參謀長胡成和在彈壓,第二軍那些軍官最后也敗下陣來。
韋澤最后把建立全新的“人民軍隊”的理念向大伙闡述了一遍,大伙雖然震驚,卻沒人敢對抗韋澤的理念。
等到會議結束之后,韋澤完全沒了心思在具體工作上,他干脆先回家了。躺在床上,韋澤反復思量最近的工作和遇到的問題,他確定了光復軍現在面臨的問題所在,那就是缺乏一套完整的指導理念。新中國在建立時候的指導理念,這個不用講自然是馬列主義。不管前輩對馬列主義的認知水平是個什么程度,但是上層還是真正的馬列的信奉者,而且還有主席這樣能夠把馬列中國化的神人引領意識形態。
韋澤作為執掌光復會意識形態的領袖,他就沒這個能耐了。更現實的是,韋澤有太多的政務要管理,包括推動光復都督府的工業發展。新中國建立的時候,經歷過那么多年挨打受氣遭受侵略的經歷,全黨在工業化上有著深刻的共識。而光復都督府的共識么,現在可能只有一個“打天下坐天下”。
這樣的現實就把韋澤放到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上,他很想同時做好兩方面的工作,但是他實在是沒有能力同時做好兩方面的工作。現在需要一個主管意識形態的大能來負責理論建設,韋澤思前想后,實在是找不到人手。
“喝茶么?”李儀芳端著茶壺茶碗出現在韋澤身邊。
韋澤本想說不喝,可他此時卻也真的需要喝點水。所以他說道:“來點。”
李儀芳給韋澤到了些水,等韋澤喝完之后把杯子放回桌上。她就靠坐在韋澤身邊,輕輕給韋澤揉著太陽穴。
“不用了,我這會兒心煩。”韋澤輕輕拉開李儀芳的手,有氣無力的說道。
李儀芳向韋澤身邊靠了靠,讓韋澤的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然后輕聲笑道:“都督建立了這如此功業卻還心煩,妾身倒是想不明白了都督要為什么煩心。”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躺在昨天的功勞簿上吃老本,那就是自取滅亡。”韋澤有些應付的答道。
聽了這話,李儀芳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都督果然是大英雄,妾身聽都督講課的時候說批評和自我批評,還覺得都督未免矯情。現在才知道,都督竟然一刻都沒有放松對自己的錘煉。”
韋澤也苦笑道:“現在看,那的確是矯情的話。批評和自我批評好歹得有個大家都認的道理做標桿,不然的話批評和自我批評就是無本之源了。我原本以為我自己能夠把這個道理編圓,現在看,我實在是太自大了。”
說了這些話,韋澤本以為李儀芳會那這個事情調笑幾句,卻沒想到李儀芳竟然一聲不吭。就這么沉默了片刻,韋澤先忍不住問道:“為何你不笑我?”
李儀芳溫和的說道:“都督尚且不明白的事情,妾身更不明白。都督可以自嘲,妾身若是嘲笑都督,那也太自不量力了。”
“這…”韋澤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李儀芳態度端正,更沒有任何刻意討好或者故意自降身價的反應,這樣的應對讓韋澤頗為訝異。他忍不住坐起身,看著李儀芳說道:“我覺得論心胸氣量,對事的淡定,儀芳你比我強的多了。”
“哈哈!”李儀芳被逗樂了,“都督,養家我靠你,姐姐在外面工作,也拿份薪水。我只用遇事淡定,不給大家添亂,這日子就能過下去。若是讓我去做都督的事情,我沒這個能耐,拿不下事情,只怕死的心都有。哪里還能淡定呢。”
韋澤知道李儀芳絕非這么一個家庭婦女,光這份恬淡的心境就絕非一般人能比。他說道:“我有一事不能決斷,所以心浮氣躁,卻不知儀芳遇到這等事情的時候會如何應對?”
李儀芳看著韋澤坦率的目光,她忍不住嘆口氣,說道:“學之經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則末世窮年,不免為陋儒而已。將原先王,本仁義,則禮正其經緯蹊徑也。若挈裘領,詘五指而頓之,順者不可勝數也。”
說完了這段《勸學》里面的話,李儀芳接著說道:“都督乃是當世大才,尋訪老師即可。何必自己苦思冥想,徒然浪費光陰。”
荀子在勸學篇里面講,想最快速學習的辦法莫過于找好老師,搞定了理論,剩下的事情自然就能輕松搞定。韋澤當然很清楚這段話,就因為明白,所以他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到哪里找懂得馬列的良師呢?
剛想了這點,韋澤先是怔住了苦笑,思忖了幾瞬之后突然“嘿嘿哈哈”的大笑起來。這時代是有懂得馬列的良師,馬克思和恩格斯兩位偉大導師此時尚且在世,若是論祖師爺,實在是沒有比這兩位更加合適這個稱號的了。
“哈哈哈哈!”韋澤笑的前仰后合,請兩位偉大導師到中國來指導革命,這在理論上是非常正確的選擇,可是一想到真的把這個實踐,韋澤心中卻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未免超出了韋澤想象力的極限。
李儀芳帶著溫和的微笑看著韋澤在那里發神經,等韋澤收起笑容皺起眉頭的時候,她站起身離開了房間。又過了片刻,李儀芳拿回來了紙筆,放在桌子上。這等貼心的做法讓韋澤實在是忍不住贊嘆起來。
他起身坐到桌前,忍不住先把李儀芳拉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后說道:“我寫的東西你在旁邊看看,若是你能讀懂,那就說明我寫的合格了。”
然后韋澤閉目想了一陣,提筆寫了起來。
19世紀初,工業革命完成,而且立刻和資本主義結合。從此工人可以造出遠超過自己基本需求的物資,人類開始不停的操心生產過剩——雖然很蛋疼。1825年左右,英國爆發了第一次經濟危機。因為工廠紛紛減產關門,機器設備的價格跌到和廢鐵差不多。不過這個時候英國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工業國,競爭起來,其他歐洲國家不是對手,所以英國可以努力地對外擴展市場,通過對外傾銷來解決問題。所以危機一兩年就過去,接下來又是十來年的繁榮。
等到1837年危機,事情就不一樣了,不光英國學會了用機器生產,德國法國美國也照貓畫虎地開始搞工業。英國沒法在老朋友身上找市場了,所以這次危機時間很長,持續了6年,各國的工業規模都縮減了一半以上。經濟縮減的趨勢直到1843年才勉強恢復過來。危機后面的繁榮年代僅僅持續了4年,1847年又爆發了一次危機。
1847年的危機非同一般,首先一個特征就是危機持續的時間已經比繁榮年代長了,這在社會心理上是個極大的打擊——普通人覺得沒盼頭。其次這次危機沒有放過任何國家,只要已經進入資本主義的國家統統大崩盤大失業,機械、鋼鐵等新興產業的規模壓縮到原來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這兩個問題結合到一起,就造成了第三個結果——全面政治革命。法國人趕走了國王,重建第二共和國;德國起義者占領首都,逼迫國王建立議會;奧地利王室直接被示威嚇跑;意大利的馬志尼占領羅馬,試圖重建意大利民族國家。至于匈牙利、捷克等小國,舊貴族只要聽說革命來了,立刻拔腿就跑。剛剛出現的工業城市一時間幾乎都掌握在新興的無產者手中。
危機的年份開始比“正常”的年份都多。無產階級占領了大部分工業城市,這個事實大大鼓勵了無產階級和年輕的馬克思。1847年1848年,世界上出現了第一個——者同盟。…總之,馬克思當時幾乎覺得資本主義已經到頭了。讓無產階級接班只是個時間問題。
危機緩解的第一個原因其實很奇妙——金礦。1848年,圣弗朗西斯科發現金礦,1851年,墨爾本也發現金礦。這兩個地方當時都是山高皇帝遠的無政府狀態,而且金礦埋深不算太大,不用太大投資就能直接挖礦石。甚至不打洞都能在河床里面淘金。于是全世界的窮漢子蜂擁而入,希望能一夜翻身。美洲牛仔們有刀有槍,澳洲歷來就是囚犯流放之地,居民兇悍無比,這樣的地方,不管是先占礦脈的地主還是后來的財團,都沒法把金礦變成少數人的財源,只能眼睜睜看著近百萬好漢滿地發財。許多海船到了美洲和澳洲,夜里一半低薪水手逃下船去淘金,船長一覺醒來連船都開不走。
這種淘金潮對世界有啥好處?沒啥好處,黃金不能吃不能穿,從整個世界的角度來說,糧食沒多一粒,棉紗沒多一根,倒是少了成千上萬的精壯人口搞生產。有害無益。
但是對淘金潮對資本主義的世界有啥好處?救命之恩。資本主義缺的就是需求,需求就是貨幣。在金本位時代,黃金就是購買力!當然,根據前面說的消費遞減原理,這些黃金要是集中在幾個大礦主手里,那只是給富人的城堡里增加了金磚收藏,也增加不了多少購買力。但偏偏澳洲和美洲的金礦都在蠻荒之地,分散到了無數淘金者的身上,他們拿出來的黃金就是響當當的購買力。這就好比上帝雇傭了這些人口,給整個資本主義注入硬通貨,于是購銷兩旺,經濟危機一下子就緩解了。
以天賜黃金的方式來緩解危機,聽起來很美好,實際上是個很扯蛋的事情。理由還是上面說的。黃金不能吃不能穿,反而要消耗勞動力,居然能緩解危機,促進繁榮。這說明經濟危機的問題根本不是物質,而是人類自己給自己找別扭。黃金救世界,反映的是資本主義的荒謬性。馬克思就是看到這種荒謬性,才提出要搞,搞一個更合理的社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馬克思沒想到上帝比他還荒誕,出手放了兩個淺層金礦在新大陸上,還正好趕到世界經濟危機的時候出土。危機因此緩解,馬克思繼續去圖書館讀書。《宣言》這個文采內容俱佳的名著也只好變成了歷史文件。
當然了,金礦救得了一時,救不得一世。慢慢地,淺層黃金開始減少,礦區也漸漸建立“秩序”,淘金變成了少數人發財,多數人賣苦力的采金。這樣的金礦即便還繼續出產黃金,也不像當年那么有效了。可工業能力翻了幾番的資本主義還是需要外來的購買力,咋辦?
其實世界上還有一個更大的金礦——東方…
這篇文章寫了很久,洋洋灑灑上萬字的東西。寫文章的韋澤寫的認真,看文章的李儀芳看得也認真。等韋澤好不容易寫完了這篇稿子。李儀芳帶著歉然的表情說道:“都督,文章我能看懂,但是我覺得跟看故事一樣,里面的好多名詞完全不懂。這是寫給誰的?”
韋澤大口的喝著水,疲憊的說道:“就是寫給里面那個叫馬克思的,他有個朋友叫恩格斯,我想請他朋友來我們這里給我們當先生。”
“呃?”李儀芳愣了,“都督,這里面你可好像沒說那馬克思太多好話啊。”
“那等大賢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說他好話,他看重的關鍵是這信里面寫的東西能否入他法眼。”韋澤精疲力竭的答道。
李儀芳對韋澤的話倒是頗能理解,她微微點頭說道:“的確是大賢的風范。”
韋澤喘著氣繼續說道:“另外,我準備送馬克思二百兩金子做見面禮,他欠了人好大一筆錢。日子正不好過呢。希望看了我的文章,拿了這筆錢,馬克思能有興趣讓恩格斯到我們這里來傳道授教。希望吧。”
聽了韋澤這么實在功利的話,李儀芳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捂著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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