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這番話,有一半是來俄羅斯之前秦海教他的,另一半卻是來自于他自己的感悟。(最穩定)他的父親傅文彬當年曾是平苑鋼鐵廠的廠長,在鋼鐵廠倒閉之后,傅文彬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郁郁寡歡。后來聽說秦海接手了平苑鋼鐵廠,傅文彬高興得很多天都在念叨這件事情。從父親的表現中,黑子能夠體會得到老人對于自己曾經從事過的事業的感情,他相信,要打開格格奇科里等人的心鎖,必須從這個角度入手。
果然,聽到黑子的話,幾個老人一時都沉默了。格格奇科里用手指輕輕地叩打著桌面,沉吟不語;丘達科夫默默地往嘴里倒著二鍋頭;瓦格納和阿別吉揚則在機械地揀著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送。酒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讓謝廖沙感到有些不適應了。
“格格奇科里礦長,你覺得中國來的傅先生說的這些話,有道理沒有?成與不成,你們都說句話吧?”謝廖沙不耐煩地催促道。
別看謝廖沙現在已經當上了州長,其實并沒有多少城府。競選這種事情,需要的是忽悠的能力,誰說得更懸乎,誰就更有可能當選。謝廖沙就是憑著他的愣頭青性格而當選的,遇到現在這種需要動腦子做說服工作的事情,他還真不擅長。
“傅先生,你們真的打算開采這座鐵礦,而不僅僅是為了把它封存起來?”格格奇科里沒有回答謝廖沙的問題,而是對著黑子問道。
“封存起來?”黑子有些錯愕,“我們為什么要把它封存起來?”
格格奇科里道:“前一段時間,也是采列捷利州長帶來的幾個日本人,也說過想收購鐵礦。但他們收購的目的并不是為了開采它,而是為了把它封存起來,過幾十年再開采。確切地說,他們是想趁著俄羅斯現在經濟困難的時機,把這些資源都霸占起來,這是我們不能接受的。”
“他們為什么不現在開采呢?”謝其進問道。
丘達科夫終于放下了酒瓶子。說道:“原因不是很明顯的嗎?杜比亞戈鐵礦以菱鐵礦為主,兼有一部分褐鐵礦,礦石品位只有30,而日本的鋼鐵企業從巴西和澳大利亞購買的鐵礦石品位能夠達到60以上。日本的大多數煉鋼廠無法使用杜比亞戈鐵礦的礦石。所以他們不打算開采這個鐵礦。”
“丘達科夫原來是我們鐵礦的副總工程師。”格格奇科里給眾人做了一個介紹,以便解釋為什么丘達科夫了解這些情況。
“可是,如果他們不打算開采,為什么要收購它呢?”謝其進還是有些搞不明白。
這個問題由瓦格納給回答了,他說道:“這是因為日本人想著眼于長遠考慮。他們把這個礦買下來。封存著。一旦技術上有新的突破,或者國際上鐵礦石供應出現問題,他們就隨時可以把這個礦啟封。”
“畢竟我們這個礦開價太便宜了,他們即使買下來封存,也沒有多大的損失。”阿別吉揚語氣不悅地補充道。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這個鐵礦的報價是多少?”黑子問道。
四個老頭一齊把目光投向了謝廖沙,謝廖沙有些慌亂,支吾著說道:“鐵礦是赤塔州的資源,所以價格是由州議會決定的,我只是一個執行者而已。當時中國朋友還沒來。只有日本一個買家,所以價格方面可能的確是稍微低了一點。”
“那么,到底是多少呢?”黑子追問道。
謝廖沙道:“當時州議會報的收購價是8000萬美元,日本人覺得價錢有點高,表示只能出5000萬美元。不過,價格還沒有談成,格格奇科里礦長他們就把這件事情給否決了。”
“8000萬美元,倒也不算低了。”黑子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說什么?”看到謝其進沒有翻譯黑子的話,丘達科夫向謝其進問道。
“哦,他說8000萬美元倒不算低了。”謝其進說道。
“這可是一個理論蘊藏量可能達到10億噸的大礦。”丘達科夫說道。不過,他的語氣并沒有多強硬,因為作為一名采礦工程師,他也知道杜比亞戈鐵礦存在的缺陷。
“杜比亞戈鐵礦的品位太低。而且礦石含磷量高,不利于冶煉。還有,礦區處于高寒地帶,開采的難度也很大。這樣一個鐵礦報價8000萬美元,的確不算低了。”黑子沉著地說道。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拿下杜比亞戈鐵礦,黑子在事先怎么可能沒有做過相關的功課。拿下這個鐵礦的采礦權。只是鐵礦開采的第一個步驟,下一步還需要進行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可能高達數億美元。宋洪軒組織采礦專家利用二手資料進行過測算,估計杜比亞戈鐵礦投產之后,每噸鐵礦石的開采成本會高達40美元以上,加上運輸成本,甚至會比從巴西進口漲價70的礦石還要貴。可以這樣說,收購并開發杜比亞戈鐵礦,在經濟上是完全不劃算的,這也就決定了杜比亞戈鐵礦的開采權不可能賣出更高的價格。
然而,即將是開發成本畸高,秦海還是打算把這個鐵礦收入囊中,并且進行初步的開發。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打破淡水河谷的封鎖,迫使淡水河谷低頭。
從淡水河谷方面來說,他們認為中國正在開展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因此對鋼材的需求是剛性的,不可能減少,進而也就決定了對鐵礦石的進口是必須的。淡水河谷掌握著中國的鐵礦石供應命脈,想怎么漲價就可以怎么漲價,根本用不著管中國人是如何想的。
這個世界上當然并非只有巴西和澳大利亞出產鐵礦石,非洲、南亞、遠東等地方都有豐富的鐵礦,中國自己也有不少鐵礦。然而,所有這些鐵礦的開采成本都非常高,從理性上說,與其開采這些鐵礦,還不如接受淡水河谷的漲價要求。
淡水河谷也正是進行了這樣的計算,才敢于開出漲價70的條件。在他們看來,即使漲了70的價格,他們仍然具有價格優勢,不用擔心中國的鋼鐵企業不接受。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談判對手是一位從來都不愿意受別人要挾的人。秦海確信,淡水河谷和必和必拓同樣有自己的痛腳,并不是無所畏懼的。只要中國鋼企敢于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式,對方就一定會認輸。
寧可付出更高的成本去開采杜比亞戈鐵礦,也不接受淡水河谷的漲價要求,這就是秦海展示自己決心的方式。雖說最終他并不一定會全力地開發杜比亞戈鐵礦,但氣勢必須要裝得像模像樣,只有如此,才能把淡水河谷和必和必拓唬住。
這一套方案,黑子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不會在格格奇科里等人面前透露出來。他只是點出杜比亞戈鐵礦的缺陷,然后等著格格奇科里等人的反應。
“你說得對。”丘達科夫點頭道,“既然是這樣,你們為什么還要收購杜比亞戈鐵礦呢?”
“我們需要有能夠由自己支配的鐵礦石供應。”黑子說道,“我們打算花費20億美元對杜比亞戈鐵礦進行開發,我們會采用最新的露天開采技術,能夠延長開采季節,保證在初冬時分也不會因為寒冷而停工。此外,我們會在鐵礦附近興建一座大型的選礦廠和球團礦燒結廠,年產能將超過5000萬噸。如果這些項目都能夠投產,你們可以想象一下,赤塔州將會變成什么樣子。”
“你說的都是真的?”阿別吉揚問道。
黑子微微一笑,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疊圖紙,遞給阿別吉揚,說道:“在我出發之前,我們集團的技術人員已經對鐵礦的開發做了一個初步規劃,你們各位可以看一下規劃藍圖。”
“藍圖?”
幾個老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光,然后全都湊到阿別吉揚的身邊,開始察看黑子給他們的圖紙。丘達科夫是采礦工程師,看圖的能力比別人都強,他用手指點著圖上的標志,給幾個伙伴解釋著。幾個人越聽越感到興奮,臉上漸漸展開了笑容。
“這么說,你們是真的想開發這座鐵礦了?”格格奇科里問道。
黑子道:“到這個地步了,格格奇科里礦長還認為我是開玩笑嗎?”
“那么,你們打算用哪里的工人來建設這座礦山呢?”格格奇科里又問道。
這又是一個敏感的問題了,黑子有備而來,平靜地答道:“我們會從中國派一批工程師過來,也會派一些工人參與建設。但主要的建設工作,以及未來的開采工作,我們更希望使用赤塔州本地的工人。鑒于你們各位對杜比亞戈鐵礦的了解,我們集團希望能夠聘請你們擔任礦山的顧問,幫助我們更好地開發這座礦山。”
“如果是這樣,那可太好了!”格格奇科里說道,“只要你們能夠兌現這個承諾,我們就會支持你們的工作。”
“不,應當說是支持我們共同的事業。”黑子笑著糾正道。
“對,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干杯!”格格奇科里舉起了酒瓶子,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