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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節 拔無定河

  將領們都在判斷,北平原是剛剛從東夏手里拿回來的,最不利統御,又在距離上接近高顯,應該是高顯進犯靖康的真正目標,而他們無論如何強攻霸縣,無疑都是在吸引朝廷的兵力罷了。基于這種判斷,霸縣被高顯圍得水泄不通,卻缺乏救援。李盤上來幾次,既無法戰勝士氣正盛的高顯軍隊,又被人勸住,漸漸也顯得倦怠。他們已經先入己見,陷入到一個誤區。

  霸縣是分水嶺,是歷來兵家要地。

  高顯奪了它,南下幾乎已是一馬平川,相對于東夏人已經遷出的北平原,哪里會是靖康的要害?

  龍沙獾親自趕到霸縣督戰。他站在城樓下,嘴角流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年過三十之后,旺盛的毛發繚繞他一臉,雖然時常被刮個干凈,還是一片、一片的鐵青,這鐵青就像十數年征戰生涯所鑄就出來的一樣,充滿著匪夷所思的膽量和意志。二三萬人鉆到數十萬大軍的懷里,猛攻不止,數十萬靖康軍隊被嚇住了,漸漸不敢亂動,看著他打霸縣…這豈是一般將領膽敢去干的?

  其實國內人也不了解他的決定。

  然而,他卻在強攻霸郡霸縣。城樓上已經煙火繚繞,龍沙獾能看高顯兵借助于工匠打造的攻城利器,箭蝗一樣攀上城樓,拼命抵抗的靖康軍卒越來越少,那一縷殘忍漸漸變成了笑意。他指著城樓問身邊的龍血:“一旦攻入城中,將靖康人眾驅趕擄走,東夏人卻要一律放歸。”

  龍血愕然。

  龍沙獾問:“區別對待你不懂?不需要你作詳細甄別,說自己是東夏人的,看著像的,大可放行,對你來說很難?”

  龍血連忙道:“是呀,要給狄阿鳥一點面子。”

  龍沙獾冷笑道:“你有一點大將的頭腦行不行?給狄阿鳥面子?你是怎么想出來的呢。備州有十數萬東夏人,湟西治下還有數十萬東夏人,一旦我們區別對待,那些善戰而且了解我們的東夏人,就不會被靖康所用,不會與我們死磕到底。不僅如此,靖康朝廷更會疑神疑鬼,懷疑我們與狄阿鳥私下有協定。狄阿鳥北上極北之地,究竟真去假去?一旦沿邊軍隊打回來,北平原軍隊挪走,狄阿鳥突然回來了呢?東夏的軍隊到處亂冒呢?我想以狄阿鳥的積威,這些靖康軍隊動都不敢動。如此一來,我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大大的戰果,被狄阿鳥擄走的百姓,就能通過這一次的作戰給補充回來,掠回潢東,北水下游一屯,三年五載之后,就是我們高顯人。”

  龍血咳咳兩聲。

  龍沙獾又說:“我們一旦順利打下霸郡霸縣,就打通了攻略備州的道路,處處皆靖康的腹地,而且,咱們還隨時能夠鉗斷北平原和延邊的補給,這個時候,無論我們如何縱兵搶掠,靖康也是肯與我們講和的。一口吃不了個胖子,打打和和,得利撒手,消耗他們才是目前主要的。”

  龍血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問:“暗示他們,狄阿鳥在與我們聯手?”

  龍沙獾哈哈大笑。

  笑完,他板正面孔:“要是靖康的軍隊從沿邊和北平原拉回來,不聯手,東夏也未必肯放過機會。”

  龍血問:“狄阿鳥有非同常人的雄心壯志,一心征服極北之地,他不在呀,萬一他們東夏不要這個機會呢?”

  龍沙獾淡淡地說:“也許吧。你說給靖康人,他們信嗎?”

  龍血也笑了。

  龍沙獾指了指城樓,高顯人最終被趕了下來。

  他一下怒視過去:“三天了,什么攻城器械都不缺你。你打不下一座縣城,你想回去被人臊死嗎?”

  他喝道:“如果今天還打不下來。明天你套上盔甲,給我攀爬城墻作表率吧。”

  他揚起馬鞭,掉頭而去。

  龍血一下顯得暴躁,見幾個將領退回來,下了馬,二話不說就用馬鞭抽打,怒聲喝道:“幾天了。幾天了?!”

  部下氣不忿地大吼:“那是陶坎給留下的精銳軍隊。”

  龍血扭頭朝城樓上看去。

  那城樓上靖康的青龍旗已經被燒掉了半拉,隱隱有一名將領蹣跚而行,帶著殘存的將士歡呼。

  他在喉嚨中嘶吼:“給我再上,難道你們想等來東夏人說的紅衣將軍嗎?”他跳下馬,又綁了一層鎧甲,套上頭盔,手持一槍一盾,回頭看著龍沙獾離開的方向,獰笑說:“何必等到明日。今天老子就上。”

  城樓上。

  馬天佑一臉血污,臂膀上插著長箭,尾簇被砍斷,卻帶著稠乎乎的鮮血長在鎧甲外,他往城下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高顯兵,半點也不肯消停,卻是又在組織人手,他背過身子,和士兵一樣,靠著女垛就給坐了下去…一名將領跪倒在面前,告訴說:“這些高顯兵,就不像是人生的。我只剩一百多人了。將軍。援兵遲遲不來,我們撤吧,撤出去吧。”

  馬天佑喘了一口氣。

  疲倦像潮水一般襲來。

  他輕聲說:“也許別人不救,李盤總會上來的,除非他打不上來,若是他打不上來,我們怎么撤得下去?”

  他喃喃地說:“也許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等著我們戰敗棄城,如此一來,戰敗之責,全有我們背了呀。”

  一群將領士卒圍上來,對那些見死不救的兄弟部隊破口大罵。

  馬天佑給他們擺了擺手,說:“我們不去管它。咱們都是備州人。鄉人守鄉土,何敢言退呀。我想同為大帥麾下,焦夢龍和王宗憲自不會與他們田氏,朱氏一樣,他們是在防備著東夏呀,一旦上頭派人去東夏穩住東夏人,他們定然不顧來援,諸位再堅守下去一二日,戰事必有轉機。”

  正說著,高顯軍隊上傳來牛角,又一輪攻城開始了。

  馬天佑證明說:“你們看看。高顯人這么著急攻城,說明什么?他們不累嗎?不。他們怕援軍到。”

  援軍?

  援軍在哪,霸縣后方…田啟民的大部分人馬都上來了,李盤早就在。李盤處東,田啟民的部分軍隊在西。

  因為對北平原的角逐還未分勝負,朱氏之前占了上風,田啟民的兵被動,補給差點斷,被田啟民發遣到各郡一部分,現在他們分別上來,田啟民卻在北平原。與他們對峙的高顯人雖然只有三、五千人,野戰起來,極難撼動。

  李盤一直無法突破。

  霸縣的軍情每一次送達,都讓他顫抖一回。

  馬天佑上萬人,卻因為陣戰過,潰散不少,再退守縣城,實力已經銳減,此刻在高顯的連番攻打之下,已無力支撐。

  李盤從來也沒想到,東夏人的手下敗將卻是如此難對付,幾次督戰,都翻越不了幾千高顯人所部軍陣。

  從個頭上論,他們比種族眾多的東夏人還顯高大。

  陣戰時隊列密集,長槍有序,箭法極準,因為騎戰上的優勢,對陣你又圍裹不上他們。哪怕正占著上風,他們會以小股軍隊的潛伏、迂回和突襲,突然扎在某些位置,把你的優勢給攪亂掉,然后迅猛反攻。

  初來乍到,李盤正是需要功勛來穩固自己的時候,卻偏偏被臘貝一個三千夫長擋住。他都不知道自己帶了這么多兵,沖不破敵陣,會不會被笑話,身邊又不乏勸他的人,他是一會兒焦躁,一會兒生出一個念頭。不管怎么生念頭,北平原和沿邊的軍隊他指揮不了,就算指揮得了,他也不敢動,他給人一封書信,讓人家來援,到時候東夏人趁虛而入,責任誰來負?當然,他的州軍,不管人數,軍力是最弱的,他評估兵力,最后得出結論,一旦高顯打下霸縣,他是抵擋不住高顯人的兵鋒。

  最后…有人獻計,不要再輕舉妄動,一旦馬天佑兵敗,扒開無定河。

  扒開無定河,阻擋高顯軍隊?

  雖然天氣漸暖,無定河還結著冰,萬一水刨出來淹下去,天一寒,田野上溢出的水全凍住了呢?

  也許是天公保佑,天氣越來越暖,氣溫上升,無定河面的冰都沒了,夜晚也不再結冰。今日,霸縣又沖破封鎖,送出來消息,馬天佑部所剩無幾,馬天佑與諸將士起誓,要與霸縣共存亡。

  到了這種田地,無須再等。

  李盤下定決心,宣布說:“拔無定河。”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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