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雷柱如煌煌天威,瞬間吞沒了江黑虎的身影,瘋狂扭曲的銀色電流里,只聽到一聲嘶啞瘋狂的慘叫聲后,瞬間便一切寂滅,再沒有了任何消息。
沈石一個踉蹌,眼前黑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但終于還是勉強站住了,只是雖然如此,他只覺得體內靈力此刻消耗一空,非但是丹田內的靈力,便是自己眉心竅穴里的那團神秘靈力,也在“龍紋金甲”這門神秘卻強大之極的道法神通下被迅速耗盡。
這時的沈石,身上似乎所有的氣力都已經不翼而飛,全身都處于一種極度酸痛疲憊的狀態,不過他還是強撐著盯著前方那巨大的電柱,而在片刻之后,小巷中那耀眼刺目的光影緩緩安靜下來,雷電的光亮褪去,只剩下了原地還站著的一個人影。
一個全身漆黑、尤其是頭部那里直接被雷柱擊中的部位更是已然在雷霆之威中轟然而碎,幾乎不成人形,片刻之后,這個不久之前還兇惡無比的江黑虎便頹然倒下,就此死去。
沈石終于完全松了一口氣,一直繃緊的身子才松弛了一下,頓時又是一陣搖晃,這一次涌上的疲憊無力感卻更是厲害,連站穩都十分艱難。沈石一面暗自心驚,一面也是咋舌于龍紋金甲這詭異的神通對靈力的消耗竟然如此之巨,只是他身體實在過于無力,眼看著歪向一旁就要摔倒在地。
忽然一個身影沖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的身子,肌膚觸及處溫軟滑膩,隱隱幽香,沈石轉頭看了一眼,卻是凌春泥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在他即將摔倒的時候扶住了他。
她的臉上兀自還有淚痕,臉色依舊蒼白,但雙眼之中卻已經不再全是那空洞而麻木的神色,哪怕還有幾分悲傷,還有幾分痛楚,但抱著看著沈石的時候,她眼里都是深深的關切與擔憂。
“你、你沒事罷…”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顫抖,沈石甚至能感覺到她扶住自己身子的手臂上下意識地用上了全力,將自己抓得緊緊的。
沈石笑了笑,雖然笑容間有些勉強還有些掩飾不了的疲憊,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道:“還好,沒事的。”
淚光里,哽咽中,凌春泥輕輕點了點頭,兩行淚水滑落下來,卻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沈石卻是還有幾分清醒理智,深吸了一口氣后,道:“快走,這里不可久留。”
凌春泥怔了一下,隨即也是醒悟過來,只是轉頭看了一眼橫尸小巷地上不遠處的干娘尸體,心頭一痛,眼前又是一陣模糊。但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自己臂彎間沈石的身子似乎突然沉重了些,凌春泥陡然一驚,卻見沈石面色蒼白之極,像是連站立著都有些吃力,只得把身子向她這里靠了過來。
凌春泥咬了咬牙,在心里對干娘低聲念了一句,便狠狠心扶著沈石要轉身離開,誰知這一下沈石卻沒有立刻走動的意思,而是低聲道:“衣服。”
凌春泥一怔,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片刻后見沈石目光轉向旁邊并不看向自己,同時一陣微風吹過,她卻是感到胸前肌膚上一陣涼意。
凌春泥登時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情急過來扶住沈石,卻忘了之前自己的衣裳已經被江黑虎那惡人撕破大半,如今豐腴白膩的胸口都裸露出大半來,在這小巷里像是散發出驚心動魄的柔軟白色。
她的臉頰騰的一下紅了起來,隨后也明白了沈石為何不走,像自己這般衣裳不整,確實也無法走出小巷到那外頭的大街上。所以她先是扶著沈石走了兩步靠在旁邊一堵墻上,然后一聲不吭同時雙手捂在胸口,遮住那豐腴柔軟的峰巒肌膚,快步低頭跑進了那間破屋里。
幾聲低沉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她在翻找些什么,過了片刻,木門吱呀一聲再度打開,凌春泥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普通衣裙,快步走了出來。
她幾步跑到沈石的身旁,也沒抬眼去看他,只是抿著嘴一言不發地攙住他的一只臂膀,用力支撐著沈石疲倦脫力的身子,然后向小巷外頭走去。
這條不久之前還是骯臟幽暗的小巷,此刻地上卻已經多了三具死狀凄慘的尸體,鮮血橫流四處濺灑,墻上地上隨處可見,形成了一副令人觸目驚心的情景。而當殷紅的鮮血流到地上,又被地上的污水染黑,不久前還趾高氣揚的人變成了死狗一般毫無聲息地躺在骯臟的角落,讓人又覺得分外的凄厲與可怖。
凌春泥的頭上一縷秀發,此刻又是垂落下來,掛在眼簾之前,但她此刻雙手都是緊緊抱著沈石的手臂支撐著他的重量,平日十分看重愛惜自己容貌風儀的女子,此刻卻是根本沒有半點整理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扶住他,一男一女,一步一步地向小巷外頭走去。
沈石覺得自己體內的疲乏之意似乎如潮水一般,一陣強過一陣,就連眼前看著的東西都開始有些模糊起來,這門龍紋金甲的道法神通后遺癥似乎比他之前所想到的還要更加嚴重,甚至讓他有一種恨不得就此躺下直接昏睡過去的渴望。
而跟在他腳邊的小黑此刻也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來看著沈石,帶著幾分不安,低聲哼哼叫了兩聲。
沈石急速喘息了兩下,忽然猛地一咬牙,強自振作精神,低聲道:“快走,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凌春泥花容失色,眼中掠過驚恐之意,更不遲疑,緊緊扶著他就往前走去,只是當他們才走出七八步遠的時候,突然,在這個小巷子前方一處角落里,卻是猛然傳來一聲帶著痛苦的呻吟聲。
沈石與凌春泥同時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卻見那角落里墻邊下,居然還有一個鐵虎門弟子躺在那邊,看著似乎還是昏迷不醒,但身子卻是無意識地動了一下。
那正是一開始沈石直接打飛的那人,與他的同門包括江黑虎相比,這個鐵虎門弟子反而躲過了沈石威力最盛的鋒頭,在這里茍延殘喘到現在。
凌春泥本來也是嚇了一跳臉色蒼白,但隨即發現那男人并未清醒,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趕忙扶住沈石就要繼續往前走。誰知沈石的身子掙扎了一下,卻是停住了腳步。
凌春泥不解地抬頭向他看去,只見沈石向那昏迷的鐵虎門弟子看了一眼,臉上神情有過幾分猶豫,但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轉頭看向凌春泥那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沉聲道:“不留活口。”
凌春泥的身子微微一顫,在沈石的目光下似乎有些恐懼之意,沈石并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呵斥之意,只是沉默地看著她。凌春泥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臉色蒼白著,但終于還是咬緊了牙關,看著沈石,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讓沈石靠著旁邊的墻壁,然后轉身向后頭再度走去,身上已經披了一件衣裳,但她卻似乎又覺得有些寒意,情不自禁地抱緊了身子。
幾具尸體橫倒在地上,死狀凄厲,而在江黑虎的尸體不遠處地上,丟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鋒利匕首。凌春泥慢慢地走了過來,沒有多看旁邊的尸首一眼,而是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手,抓起了那柄匕首。
起身,回轉,走去。
一個沉默的手持匕首的弱小女子,在這條黑暗骯臟的小巷里,看去如此的詭異,又似另有一種詭譎的美麗。
只是她應該是過往很少沾染過血腥的女子,所以提著匕首的手掌不知是因為用力太過又或是心里緊張,一直都在微微顫抖著。鋒利的刀刃上隱約還有血痕,她向上面看了一眼,想起那或許便是從干娘的脖子中流出來的鮮血。
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然后她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昏倒在墻角的那個鐵虎門弟子的身旁。
沈石站在一旁,靠著墻壁,沉默地看著那個女人,一言不發。
她低頭像是發呆了一會,手里的匕首抖個不停,然后忽然尖叫了一聲,猛地蹲下,然后雙手齊握刀柄,寒光一閃,倒映出她帶著幾分哭意恐懼痛苦的臉龐,狠狠刺下。
“噗”的一聲悶響,刀刃直入后背,插進了那人的血肉肌膚之中,雖在昏迷之中,但那個男人仍是痛哼一聲,身子一抖竟然像是要醒來翻轉,凌春泥悚然一驚,眼中畏怯之色閃過又消失,猛然間一聲大叫,口中低聲叫著:“讓你害我,讓你害我干娘,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如咒語一般的自言自語中,她像是瞬間瘋魔,瞪著眼睛帶了幾分瘋狂,一下子拔出匕首又再度刺下,隨即又是一次,一刀一刀又一刀,皮開肉綻,血肉翻裂,她尖叫著呼喊著拼命地戳著,鮮血瞬間噴灑出來,濺了她一身都是。
那個鐵虎門弟子的身子痛苦地扭動著,然后很快僵硬不動,而凌春泥似乎已然發狂一般,居然還沒有停手的跡象,依然在拼命用匕首刺著那人,直到身后忽然傳來沈石的聲音,道:“夠了,他死了。”
凌春泥血淋淋的雙手握著匕首正在半空之中準備再度插下,瞬間僵住,然后便看見她雙手一軟,匕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在地上,濺起了幾點血花。
凌春泥帶了幾分茫然,看了一眼眼前那個血肉模糊被自己殺死的尸體,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片鮮血,然后慢慢地轉頭向沈石看去,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彼此凝視了好一會兒,一直都沒人開口說話。
過了片刻,她的聲音仿佛那般地脆弱,低聲幽幽仿佛就像是身在九幽黃泉地府里一般,輕聲道:“行了嗎?”
沈石默默地點了點頭。
“哇”的一聲,卻是凌春泥終于忍耐不住,面如白紙地沖到旁邊角落里,干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