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多情應笑我

　　就在女人氣息被感知到的剎那，陸遠的身體表面已經彈出一層陽和罡氣，數十道不同的符篆光芒出現在手腕附近，隨即被垂下的衣袖掩蓋住。莫看簡單的幾個手段，卻是陸遠畢生所學由繁入簡后集大成之作，作用可攻可受、神妙無方。

　　人越往巔峰處走，越知道料敵計先那一剎那的重要性！極強者往往在最初的千分之一秒內，便做完了全部作戰準備，甚至以此來決定未來數年纏斗的勝負――對他們來說這是本能，一個呼吸區間就像整個冬天那般漫長。

　　陸遠與任壽，都屬于那種“行大事者不拘小節”的人物…也就是說，他們在大局上絕不會出錯，但在“小節”這一部分，底線卻非常之低。二人廝殺數百年，是誰先拉低下限的已經不重要，重要是結果――他們雙雙成為了偷襲與反偷襲的大宗師！

　　如果要對他倆做出歷史評價的話，完全可以用“罄竹難書”這個詞兒。

　　他倆在這方面是如此的敏銳――以至于當陸遠剛踏入30個千年的地球（此刻距離黎明號離開已經600年過去），還沒等好好欣賞一下風光，便突兀的遇見一位仙人的時候――陸遠在瞬間便構筑了堪稱完美的防御。隨即隨著心念一動，他的體外罡氣漸漸從中性轉為陽性。

　　中間轉換之平滑，就仿佛原本便該是陽性護體罡氣一般。事實上陸遠體內的靈力屬性，一向是六陽四陰，性質趨于中性。防御完成，陸遠的靈覺一刻不停的掃過目標女性，而精神力則淡薄而廣闊的籠罩住整個地球和近地空間――持續了大約千分之三秒便消散。

　　因此當老陸微笑而矜持的轉身時，他已經搶先完成了防御構建、目標偵測與環境分析三個核心步驟，并處于一個隨時能開打的狀態――現在他可以安靜的問問對方的來意…結果便聽見對方說出讓他很想弄死對方的臺詞――“道友，請留步！”

　　“…在下吳心昌，請問道友喚在下所為何事？”陸遠此刻的表情完美無缺――尤其是模仿老呂的大鼻孔的時候，更是栩栩如生。順便說一句，呂洞賓自我介紹的時候，從來不會說“我叫呂洞賓”，那樣逼格太low了。他通常都自稱“無心昌、正陽弟子、九峰山人”等等。

　　遇到實在沒文化的，他才會不耐煩的說“在下呂巖”！但絕不會說“我是呂洞賓”。

　　“原來是呂祖當面。”還好，這女子是個識趣的，直接把老陸認出來了。當她確認自己說“道友請留步”時對方毫無反應后，這才側身輕輕作揖道，“小女子水青青青，人贈別號…仙王！”

　　當第一次聽到水青青青的“別號”時，陸遠是崩潰的！他那時最想干的事情是夸張的擦擦耳朵，然后再問一遍，“你說你叫勒個啥？！”

　　道教里面的“道祖”很多，鴻鈞道祖、三清道祖、純陽道祖等等…那就是一個尊稱。俗話說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凡是能開辟一條修道新思路的道家仙人，都可能被封為道祖。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道祖是學術領袖。

　　但從來沒人敢稱王的！因為“王”這個字不一樣，“王”代表著統治和管轄！而仙人，追求的是長生和解脫的大自由，怎么可能有王這種東西！所以“仙王”就像蒙古海軍，足球隊滑冰教練一樣可笑――偏偏水青青青說的非常認真。

　　于是陸遠也非常認真的板起死人臉――他知道哪怕是真的呂洞賓聽見這話，臉也會黑得跟棺材板兒似的。

　　“姑娘的話一點都不好笑！”

　　“是么？”水青青青笑得甜蜜。她隨手一揮，陽光被她拉成金燦燦的地板，并向上浮現出桌椅板凳、茶壺杯碗…竟然在虛空中須臾搭出一間茶室來；這還不算完，她請“呂祖”入席后，伸手一拽，竟然將月球化作懸在兩人桌案邊上的一盞明燈！

　　那月球上的基地和人類生活區域都歷歷可見，顯然是真的月球！最奇怪的是，明明月球被拉到地球的附近，卻沒引發任何潮汐變化不說，甚至地球和月球基地都無人發現…舉手投足間便改天換地，而且陸遠甚至看不出她用的是那種仙術！從力量來說，水青青青僅憑這兩手便已經超過陸遠見過的任何一名仙人！包括已經成圣的任壽在內！

　　但是這兩手漂亮的“未知仙術”之間的銜接，卻顯得慘不忍睹！就好像兩片松露中間，卻卻夾了一坨棒子泡菜般難受。

　　“地球早就仙界凋零，難道以我的力量還不夠成為仙王？”水青青青傲然對陸遠問道，語氣咄咄逼人。之前連續兩次試探，“呂洞賓”的反應都很古代人，讓水青青青放松了一些警惕。最關鍵是陸遠的那一身不斷向外釋放暖意的仙力，比她某個同伴的仙力給人感覺更博大精深、包容四海――而那個同伴修煉的道法正是“純陽仙訣”！

　　“不是說帽子沒人用，你就能撿起來戴；戴上帽子，你就能冒充主人！而且你的力量很有趣，它看起來頭角崢嶸，可想稱王稱霸卻還差得遠。”陸遠嗤之以鼻。仙的本質就是自私自我，是絕對自由主義，是徹底的！需要仙王的人根本就成不了仙。

　　頭角崢嶸更不是什么好話――陸遠的力量經過幾百年的打磨，徹底將識見、體悟、靈力、根骨、仙術等等圓融貫通，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鵝卵形；而相比之下，水青青青的絕對仙力雖然強大，但她的大部分屬性卻都是獨立的，外表看起來就像一塊極不規則的石頭！

　　將兩塊差不多質量的石頭同時放在斜坡上，陸遠的石頭可以平滑的滾下來。而水青青青的石頭，或許會被嘣飛幾尺高，或許會卡在某個地方滾不動。水青青青的修為在陸遠眼中，仿佛一個七拼八湊的怪物，簡直丑陋到極點！

　　點光成水，虛空凝茶，水青青青繼續著她“不可思議的仙術”大課堂。“老先生”的憤慨和挖苦并不會讓她生氣。正相反，如今水青青青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確信，坐在她面前的這個又古板、又守舊的道士，恐怕真的是從虛空中返回的純陽道祖…這就好辦了。

　　自從兩千年前的“末世大劫”，導致天庭崩殂，鴻鈞帶著諸神仙游于虛空之后，地球上的修道傳承便已經徹底斷代。到了水青青青開始修道的那年，時間已經到了29世紀！可想而知…不要說流傳下來的修道法門，就連道教本身都已經成了受保護的文化遺產。經文被丟進博物館，上面的內容里最基本的術語都沒人能懂！

　　這種基礎下修仙，簡直千難萬難。

　　水青青青的仙術，完全是兌換仙力灌體，兌換道術灌頭，靠著某種外來力量一點點堆積成的“圣人級”！當她成長到一定階段之后，水青青青已經知道自己變成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違章建筑！因此水青青青費盡心力的去尋找那些古典世界，到那里去尋找機緣來彌補自己的短板。

　　她雖然號稱“仙王”，確實二十二王中最弱的一個。哪怕為了保住位子，她也必須瘋狂努力。

　　所以她對于面前這人的挖苦，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因為呂洞賓的出現，對她來說簡直是天降之喜！

　　水青青青，是一個輪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