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他終于趕到了博德之門郊區的一處小農莊。
這里應該是博德之門某個大貴族的莊園,原野上開拓著大塊兒大塊兒的平整農田,泛著油油的綠色。莊園沿著海岸大道分布,兩側是農田,莊園主體的建筑在不遠的山丘上,有一條小路通向那里。博德之門的大貴族基本都在城市里生活,除了秋天狩獵和交際的季節,很少離開城市到鄉下的莊園暫住。所以現在那里多半只有管家在主持著一切。
在費倫這樣魔法昌明的國度,這樣一個村莊多數都有一到兩名低級施法者。陸遠不過是個小小的一環法師,當然不能隨便去打擾當地的領主。沿著海岸大道經過莊園后再走一段時間,陸遠找到了莊園農戶們居住的村莊。這里住著莊園的領民和一些自由民,這里才是陸遠能休息的地方。
雖然靠著黃金商道,但是這里到博德之門直走也不過五個小時路程,所以這里商業并不發達,陸遠只找到一家酒吧、旅店、雜貨鋪三位一體的一個住處。
就是這樣一個集大成之所在,陸遠也只見到寥寥幾個客人而已。
“請給我一個房間、熱水、食物…唔,雜貨點都有什么東西,照著長途旅行用的給我備一份,謝謝。”
陸遠一邊跟著老板往樓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看來您的旅程遇到些麻煩?”老板是一個中年的大媽,用很和善的語氣安撫著他。
“那些狼….雨…森林…算了。”陸遠頹然的擺擺手,放棄了訴說的念頭。
洗了熱水澡,吃了東西,換了衣服。
盡管疲憊不堪的非常想睡覺,他還是堅持著進行了冥想訓練。有了這個冥想法,他并不需要依靠睡眠來恢復精神力。再次準備法術時,他很輕松的就的就接觸到了魔網第二層,那如同流光一般的絲線。
之后,陸遠帶著笑容,終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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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石、斗篷、繩索、火把…為什么有鐵釘?”陸遠檢查著老板準備的旅行用品,拿著那根足有五寸長的鐵釬問道。
“架帳篷時候用。”老板淡定的回答道。
“這里有帳篷?!”
“那不是么?”老板繼續淡定的指著一卷看起來又臟又舊的帆布。
“這是帳篷?!怎么架?”陸遠大驚。
“找幾根木棍支撐起繩索,搭上帳篷布,拉緊繩索,再用鐵釘固定好。”老板持續淡定。
陸遠左手繩索右手鐵釘比劃了半天,沮喪的丟了下來。
“那個,大媽,你們村莊有傭兵么?我覺得還是雇上一個人幫我好些。”
“我們這里沒有,不過昨天店里也住了一個冒險者,應該是博德之門來的,你可以和她商量一下啊。”
“她?”
“就是她”,老板淡定的指向他的背后,他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個美麗危險得宛如雌豹一般的女人,陸遠感覺自己和系統同時都顫抖了一下!
燦爛的金色長發約略一挽,系成馬尾垂在后面,散亂的額前碎發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略顯堅硬的面部線條和挺巧的鼻子讓整個人英氣逼人,而湛藍的眼睛則像雨后的天空一樣明艷。見到店主和一個陌生男人看著她,也毫不回避的看了回來,眼神里帶著一些挑釁與野性。
剛剛晨練后進來的她,提著兩柄長劍,只穿著皮褲和系起來的亞麻襯衫。臉頰帶著些紅潮,肩膀上還略微升騰著一些蒸汽,單薄的衣衫無法掩蓋美好的身材,走動間充滿著力量與彈性。
陸遠覺得,這一刻恩萊科遇見長公主,囧恩遇到梅菲斯。
我去!陸遠重重的拍了下額頭。系統這么沒下限沒節操惡搞,剛才的驚艷感全沒了。陸遠這時再去觀看,果然是一個身材完美、野性十足的大美人兒。這時顯然女人剛剛練習回來,可能要洗漱,并不適合說話,陸遠只是遠遠的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示意自己需要和她有話說。
那女人看了一眼這邊,轉身上樓去了。
“給我一杯啤酒,再來一些早餐。”
陸遠找了一張靠門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么大的孩子喝酒可不好,大媽給你拿幾個水果吧”,店主大媽絮絮叨叨的念叨著,直接把他要的啤酒換成了兩個本地的水果。陸遠有點兒撓頭,又覺得有些溫暖,旅館大媽有點兒像在那西凱時的鄰居。
沒一會兒,那個女人穿好皮甲下樓來,陸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她先是在吧臺要了一份早餐,然后端著過來,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的對面。
陸遠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年輕的女人大概二十來歲,看她用的長劍,大概是近戰型的職業。雖然年紀并不大,處理事情卻很老練。顯然她對陸遠也有了一個初步判斷,所以顯得很自然和隨意。并沒有美女們那種板著臉就是拒人千里的膚淺,她是在溫和的動作中發出明確的距離信號,很成熟的表現。
“陸遠,一個新晉的小法師,正在準備進行游歷。”陸遠自我介紹道。即沒有站起身,也沒有像貴族那樣去幫忙拉椅子,那種禮節用在鄉野小店,會滿滿的滑稽感。
“依文思妲,吾主艾羅娜的仆人。”
“暮星?你是精靈?啊,對不起,我…只是好奇,很美麗的名字。”陸遠有些尷尬的說道,他最近在看一些關于精靈的書,看到這個精靈風格的名字順口就說了一句,沒想去詢問別人的隱私。
“謝謝,那沒什么,我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像精靈。”她好像很習慣這樣,很無所謂的說,“像精靈那樣生活,才會像精靈那樣成長,諺語總是有道理的。我自己也不確定,也許是精靈,也許是半精靈,只是個被遺忘在森林里的孩子,是森林養大我的。現在,說說你的事情吧。”
“我…,好吧”,陸遠很光棍的攤開雙手展示了自己的上上下下,“如你所見,我是一個菜鳥法師。曾經豪言壯志的走出博德之門,如今,看,我不會露營、不會計算路程、不會看天氣…一切的一切,我搞砸了全部的事情,弄得一團糟。現在我被困在這兒了,我沒信心走下去,又不想灰溜溜的滾回博得之門讓人笑話。所以,我想雇傭一個老手陪我走一段路,順便教教我這些事情,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
“非常的…”,她強忍著笑,掩飾著低頭拿勺子戳著土豆說道,“非常的坦誠,我相信這是個好的開始”
暮星再次抬起頭來,仔細的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說道,“好吧,我愿意接下這個委托。看起來,你是個還不錯的人,如果你能等我兩天,我很愿意接受你的雇傭。”
“沒問題,我喜歡這兒,這兒就像我的家一樣安全。”陸遠挖一勺子土豆,夸張的說著。
“你可以在這兒等我,我還要去北邊一次,兩天內一定可以回來。”
“哦,能稍微問一下,你的目標么?我很樂意幫忙。我們一起行動咋么樣?別看我現在有些狼狽,我也是一名正式的法師呢!”陸遠又高興起來,啊,看看冒險者是怎么工作的,這也是不錯的經歷。
“哈,那我還要照顧你,那不行。”暮星很干脆的拒絕了,看看陸遠很沮喪的低頭吃飯,又安慰道,“我要追蹤的是一群從斗篷森林遷徙來的野狼,你跟著太危險了,我沒辦法兼顧到你。”
“北邊?野狼?好耳熟啊。”陸遠試探著伸出四個手指頭手指比劃著,“四只?”
“你遇到了?你…它們…還活著么?”
暮星先是吃驚的抬起頭,隨后又有些失落。顯然,魔法師總是帶著豐厚的行囊。他們出門的時候,挎包里塞滿了卷軸,十個指頭都帶著一個關鍵字就能激發的魔法戒指。四頭狼對他們根本毫無威脅,暮星為它們傷心。
“抱歉,那個…難道你是德魯伊?可你剛才說你是艾羅娜女士的仆人,我以為你是牧師…”陸遠說道。
暮星沒有回答,沉默的戳著土豆,一時間餐桌上的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陸遠當然不會覺得殺狼有什么不對,但是現在壓力山大。
“它們…它們只是因為家被毀了才遷移到附近的。我和它們是朋友,白瑞德它們從來沒有襲擊過人類。這次我恰好有事離開,否則我不會坐視它們被趕出家園,這都是我的錯。”陸遠聽見暮星小聲的說著,少女低著頭,一點晶瑩的淚水滴進面前的餐盤。那個早晨還看起來很強勢的少女,一下子柔弱起來。
陸遠尷尬的要命,就好像殺了人家的家人,還要和別人一起吃飯的那種尷尬,心里念叨著“和狼做朋友,信仰艾羅娜的都是變態么?”
“那個,對不起。你知道,我只是個一級小法師,就算是我想放過它們,也沒辦法讓它們放過我,所以…”
“沒錯!”少女猛的抬起頭來,氣勢四射,強勢少女瞬間歸來!
“如果你答應以后不會隨便傷害動物,愛護森林的話,我承諾一定會好好訓練你!不能讓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
“好,好的。”后仰著,被氣勢壓迫的陸遠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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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上下上下”,少女喊著口號,手里的木劍隨手擋開陸遠的攻擊,最后用力一劍打飛了路飛的木劍。“力量不足!你沒吃飯么!再來!”
“你確實不讓我吃飯!”陸遠哀嚎一聲,麻利的撿起木劍架住暮星砍來的劍,跟著少女的口號繼續練習進攻和步伐。
野狼的事件算是“解決”了,但是兩個人并沒有馬上離開小村莊。少女一方面要“了解基礎”,另一方面也是看到村莊田地已經發芽,卻沒有德魯伊照顧后,就主動跑去幫忙。她可以施展一些照料植物的神術,可以很好的幫助莊稼進行育種和抽芽。
等到陸遠休息的時候,少女又跑去幫忙撫育幼苗,陸遠不禁感慨。暮星這樣的信徒,就是神明最喜歡的那種完美信徒。她不僅僅信奉你,她還把你的信條當成了生活方式,或者說,她的生活方式恰好和神明的信條契合的天衣無縫。
幾天下來,陸遠也對少女有了個大致的了解,暮星并不諱言自己的過去。從小被遺棄在森林里,靠著德魯伊的撫養長大,之后就不斷的在旅行中幫助著需要幫助的人。她喜歡心靈純凈的人,更愿意和下層的雇農和自由民打交道,即使言語粗俗,依舊能相處融洽。雖然如此,暮星也掌握著很高深的語言藝術,能夠在于當地領主的交涉中侃侃而談,為莊戶爭取一些利益。在遇到陸遠之前,她活躍在北地已經很多年,幫助過很多很多村莊很多人,有著“綠野晨星”的稱號。
至于具體的年齡?你想嘗嘗少女正義的鐵拳么?!
職業是德魯伊還是牧師或者戰士,暮星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者說她并不在意。她能拿起一對長劍戰斗,也能遠射百發百中。她能施展神術幫助孩子祛病治傷,也能在農田里育種扶苗。簡直一人身兼戰士、德魯伊和牧師的職業,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兼職——游牧?!能打能抗還能施展全部神術,這不科學啊!
她給陸遠的感覺是如此多變,以至于牢牢的吸引住陸遠的目光。
如果說她天真,她卻能熟練的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和管家打交道,手腕純熟的讓大家都獲利,卻不會激化領主和領民的矛盾。所以她那“綠野晨星”的名氣,即使那些領主都很歡迎她。
如果說她復雜,她卻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事情而已,不勉強自己也不去勉強別人。她能為了幾只客死異鄉的狼朋友流眼淚,也可以在訓練起陸遠時痛下狠手,就像要為那些狼報仇一樣。
最后這點是讓他最糾結的地方。
陸遠決定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他會像個小弟一樣漸漸被遺忘,他需要做些事情來吸引少女的目光。